11、直是前事梦 ...
-
黄昏月，冷烟浓。
眼看着眼波流觞，耳听着唇齿轻喃。
金吒不知何时何地，却知自己魂牵梦绕之人近在咫尺，眉宇清清，清艳不衰。
……戬………
……戬………
那人，可是妖治郁郁的秋水？
止也不哗，行也无风，有绝世的情致。
然后，饮一口，销魂噬骨。
即使难辨虚虚实实，又何妨你一朝倾欢笑多情，万世容颜为君尽。
“金吒……”
那人倾身入怀，似语还无言，那唇软侬叹息，似喜还悲。
“你可知，你犯了怎样的罪？”
疏淡清风媚入骨，双手迟疑半晌，终是环上那人肩颈，金吒颤声道，“我……不知。”
怀中人，又是一声轻叹，生生叹断了金吒的魂。
缓缓抬首，一双眸儿，半分颈子，端是无泪与君倾的潋滟风姿。
“你，你……，你丢下我一人，可知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金吒顿时，话都忘了要如何说。
“我、我我……”
“什么都别说了。”
“诶？”
“我一直在想你，想得快死了。”
“你你你真的想想想……”
“赶快抱着我，你不喜欢我了吗？抱紧点！”
“啊？”
“我好想你，好寂寞，好空虚！”
“啊啊，你你…我我……”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了！”
“诶诶诶？”
“只要是你，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个……”
“我们现在就来做吧！”
“啊！戬！这样不行！”
金吒突然大叫一声，身子一歪，只感觉脚下一片虚浮…………
…………
…………
“哥！哥！醒醒！会掉下去的！”
金吒猛地睁眼，正看见二弟木吒一脸怨念地看着自己。
见他醒了，木吒手上使力，抓着金吒的后领将他提上火眼金睛兽，金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和二弟骑了一只火眼金睛兽，此时正在九霄云上。
木吒没好气地看着哥哥，“做梦了吧？”
金吒沉默。
木吒更没好气，“梦到谁了吧？”
金吒往死里沉默。
木吒摆摆手，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转过头。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梦到谁了！从你睡着开始，你的鼻血就一泻千里，要不是我看你也就能在梦里找点安慰，能不叫醒你？！”
老天啊！为什么我是这个人的弟弟啊！难道这就是天将降大任前的折磨，呃，磨练吗？！
“你师父已经为了你追杨戬的事，被师叔伯们叽叽歪歪，你要再从骑兽上掉下来，就是死了，文殊师伯都不会放过你！”
金吒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死都死了，师父还能把我怎么样？”
木吒无比认真，吐出两个字。
“鞭尸。”
“…………”
两人本在麒麟崖陪着各自的师父特训，金吒眼见着烧烤事件后特训被祖师无限延长，干脆禀明师父，去皇宫相助杨戬，木吒也正无聊得冒烟，索性也向师父讨了假，兄弟俩借了一只麒麟崖的火眼金睛兽，一路驾云往人间帝宫而来。
对于哥哥这个于人搞笑、于己纯粹是自虐的暗恋————其实木吒也不知道每个人都知道（除了杨戬）的能不能叫“暗恋”————木吒身为弟弟自然不好置评。
但是啊，木吒私心里，是不希望哥哥追到杨戬的…………
…………
呃……当然不是两眼放光的各位想到的原因…………
他的原因也是来自一个梦，来自一个非常不厚道的梦。
木吒有一次梦到哥哥真的追到了杨戬，两人甜蜜恩爱，共效于飞————真的是很不厚道的梦= =｜｜｜｜｜
哥哥得偿所愿，做弟弟的自然高兴，于是，梦里的自己走到杨戬面前，十分恭敬而诚恳地叫了一声————
“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哥哥救我啊！我还不想死啊！！”
“木吒你突然发什么神经啊！会掉下去的！……啊啊！别抓我了！要掉下去了！”
“不要啊不要啊！哥我还不想死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
亲爱的哥哥啊！
为了你弟弟的命着想，你还是继续这样“暗恋”着吧！
我要喊了杨戬“大嫂”………………
真的会被他杀人灭口的啊啊啊啊啊————！！！
从阴池往外走，紫微帝君还觉得耳朵嗡嗡作响，面上更是灰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虽然对妲己的记忆已经寥寥无几，但以前的妲己绝对没这么鼓噪吧？！
“这封天印还真是可怕，”紫微帝君黑着脸，认真地嘟囔着，“居然能把妲己刺激得那么能说，以前可没这么活泼…………诶，不对啊！万俟隳就没那么多话啊！”
杨戬走在前面，合起的扇子在手中轻敲，“万俟隳能幻成形体在封印附近活动，但这样做要求的法力修为极高，能做到的几乎是凤毛麟角。妲己这一千多年除了与其他的封天印交流外，别说不能动，连打个喷嚏都做不到。想来，这对她性格影响很大。”
紫微帝君叹了口气，“其他几个封天印天天只能听她叽叽呱呱，连扁她一顿都做不到，要是我，也巴不得破印，好离她远点。”
杨戬思索着刚刚妲己所说的话，“按她所说，他们几个破印而出是为了发动什么地劫，收集宝物也是发动地劫的一部分。这地劫……，我倒首次听说。”
紫微帝君在后面低头走路，“我也没听说过，倒是当年的封神之战似乎有‘天劫’之名，这‘地劫’又是什么东西？妲己不会是瞎说的吧？”
杨戬皱眉，“她若撒谎能骗过我？而且又是在阴池之上！”
紫微帝君耸耸肩，“逼供我是外行，你看是真的就是真的。如果真像妲己说的，是他们三个封天印算到发动低劫的时候已到，为了完成身为虚偶的禁锢拜托万俟隳帮他们冲破封印，那么金典阁下的封天印加上万俟隳一共就是四个喽？”
杨戬自然明白紫微帝君所指之意，这四个封天印里除了可以确定的妲己和万俟隳，那个颸旐，从他与万俟隳的对话也可判定为封天印，那么，这样剩下来的不知身份的封天印就只有一个了！
可是，那日颸旐袭击杨戬时所带的三人，也都是没有半分气息的！
难道他们也是封天印？难道妲己在撒谎，实际上封天印远不止四个？
思绪飘到受袭那夜，金衣女子手中千条焰光罩到身上的感觉，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也让杨戬后心发冷。
杨戬在那场截阐两教死伤惨重的封神之战中，并没有吃过什么大亏，所以对曾被混元金斗拍倒的事始终无法释怀，那混元金斗的滋味更是记得一清二楚。
而那女子手中放出的光芒分明就是混元金斗的光！
可是，杨戬也清楚地记得那女子手中空无一物，那金光竟似从她手心里生出一般！
杨戬心神一转，陡然停了脚步，后面的紫微帝君差点撞到他身上。
“怎么了？”
杨戬眉头紧锁，眼睛却亮了亮，“你可还记得万俟隳是怎么回答‘有什么方法可以完全隐藏气息拿走宝物’的？”
紫微帝君一愣，他对万俟隳回答了什么记不大清楚，倒是那晚大衣橱破窗飞出的状况让他记忆深刻。
杨戬似乎也没真等紫微帝君给他回话，只微微仰首，自语道，“是了，有五种可能，说第五种时他跳出窗子……”
万俟隳的话突然从心尖掠过…………第五种可能就是——宝物自己长腿跑了！…………
杨戬扬手一挥，墨扇一声脆响，展翅微震。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些宝物会无缘无故地消失！”
紫微帝君依旧云里雾里，“什么？”
杨戬冷笑，“它们身为器物，本就毫无生息，如若再自己长了腿，又有谁能看守得住？”
长了腿？…………诶诶诶诶诶？！
紫微帝君张大了嘴，“你别告诉我那天袭击你的女人，她自己就是……混元金斗？！
杨戬持扇轻摇，“有何不可？一块石头在凡间放久了都能生个猴子出来，这些宝物本就灵气强盛，又都是放在神界，天长日久幻化成灵也没什么奇怪的。”
那双生少年，记得颸旐曾唤其中一个为“诛儿”，莫不就是诛仙剑与戮仙剑？！
这宝物成灵，其实本不是什么希奇事，以前燃灯道人的琉璃灯灯芯也曾幻成形体，跑出去找姜子牙的麻烦。
但这次成灵私逃的，竟都是能镇压一方的顶级法宝，这可是闻所未闻！
而且看它们的样子，都是自愿跟着身为虚偶的颸旐，难道真与那个所谓“地劫”有什么关系？
万俟啊万俟，这些你又知道多少？是否早已心知肚明？
你是否也对我有所隐瞒？
你…………是否也牵扯其中？
算时间，你早该到了麒麟崖，你再怎么厉害，又怎么可能敌过祖师………………
杨戬微微垂了羽睫，续又抬了步子往外走，紫微帝君见他沉默，便也不作声地跟上。
前方渐有温暖的阳光射入，紫微帝君只觉得浑身一暖。
刚刚在阴池边，饶是自己有紫微帝气护体，站久了也觉得如被寒刀削刻，而杨戬…………
忍不住抬头注视前面的司法天神，逆光中，杨戬的身影光亮得有几分不真实。
那人仿佛任何时候都从容得无懈可击，却又固执得不近人情。
究竟是他的人不畏严寒，还是他为了抵御一切严寒，将自己的心凝得更冷，更硬？
走出墨色的混沌，沐浴在久违的阳光里，紫微帝君舒展了一下身子。
“杨戬，走！”
杨戬眼波流转，落在笑嘻嘻的紫微帝君的身上，微露询问之色。
“我们去喝杯酒暖暖身子，如何？”
杨戬一怔，冷凝的表情软了几分，习惯性地勾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该不会别有所图吧！”
看杨戬神情轻松起来，紫微帝君哈哈一笑，心想你那酒量，谁想用酒灌你真是自讨苦吃，于是装模作样地做发誓状。
“我要是别有所图，就让天上掉个人把我砸死！”
话音刚落，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叫，杨戬眼明手快，一把将还没反应过来的紫微帝君扯到旁边，然后才扬起扇子，挡住尘土
。
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中只隐约看见某奇形怪状的大物件正砸在刚刚紫微帝君站的地方。
紫微帝君呆立当场，面如死灰，望着头顶飞过的乌鸦喃喃自语，“……老天，我真的只是想让他高兴点………难道这也算别有所图？……老天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烟尘渐散…………
杨戬看清了地上所为何物，轻笑一声，悠悠的又摇起扇子。
“咳咳咳咳！！叫你不要发疯！你看你搞得我也掉下来了！咳咳！！我师父和普贤师叔这次非联合起来鞭尸不可！…………诶？啊啊啊——！！戬戬戬你你你你你你怎怎怎么在这里？！！…………”
…………
…………
“哥，我真是你亲弟弟吗…………拜托你要花痴先站起来好不好………我就快被你压断气了…………”
此时昆仑山上，依旧是众仙妙境，云雾开合，白鹤点点。
原始天尊坐于露台之上，膝头摊着卷轴，但此时，这个一贯尊贵端方的阐教之祖，却散发着冰冷的凌厉气势。
被如此威势逼人的眼睛盯着，黑衣翻飞的不速来客立于那松篁斗翠之间，却全无畏惧之色，冷冷一笑，长发轻扬。
“其实我昨日就到了，”男子邪魅地微笑着，“却没有马上来找你算帐，你知道为什么吗？”
原始天尊缓缓抬手收起卷轴，“我已看到了。”
看似碧蓝如洗的天空，流云飞转间隐隐发出紫红的诡异光芒。
邪魅男子笑道，“一群破山头施了那么多保护术，还真是浪费，我花了点功夫帮你都破掉了，你看，现在清亮多了不是？”
原始天尊冷道，“是的。少了些，也多了一个不该出现的。”
邪魅男子低笑一声，“你说多了‘绝天断地’的法术？从现在开始，每一盏茶的时间，你的昆仑山就会下降三十三丈。以后这里就改叫昆仑盆地，如何？”
原始天尊站起身，“怕是不能让你如愿。”
邪魅男子挑挑剑眉，“你若是个连‘绝天断地’都破解不了的家伙，我也不必如此麻烦。可是，难道你以为我会站在这看你破解它？
“……你究竟想如何？”
“只要你乖乖和我算点帐，我自然不会阻碍你去解救你的‘昆仑盆地’。”
原始天尊显然对邪魅男子的意图十分清楚，“你若去问颸旐你是谁，他会很高兴告诉你你的真实身份。既然被封在一起几千年你都没有问过他，今日又何必来找我？”
邪魅男子正是万俟隳，听了原始天尊的话，万俟隳冷笑道，“我又不是被他封印的，干嘛要找他问罪？”
脚下山石震动，已是下陷了几分，原始天尊看着远处几只仙鹤惊惶地振翅飞起，突然淡淡地道，“你若埋了这昆仑山，师父他老人家可是会不高兴的。”
万俟隳自然知道原始之师是鸿钧老祖，“他一共就收了三个徒弟，现在死得只剩你一个，就算想骂你都舍不得吧？”
原始天尊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但立刻恢复平静，“你还记得有三个徒弟？……是了，只要没直接牵扯到你身世的事，你都知道得很清楚。”
万俟隳微微地眯起眼睛，“你想说什么？”
原始天尊不答，沉吟一阵，道，“你可知为何是三个徒弟，而不是两个或四个五个？”
万俟隳一愣，下意识地答道，“因为……天劫，地劫，人劫共有三个……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原始天尊点点头，似乎很是满意，“你既然还记得这些，我解释起来也会容易很多。”
万俟隳却还在思索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话。
他的记忆本就被动过手脚，许多东西常常是下意识地说出来后，才知道原来自己脑中还有这个。
鸿钧老祖有三个徒弟，此三人正对应天命中的三劫。
大徒弟原始天尊主持的“天劫”，正是当年的封神之战！
天命中，二徒弟通天主持“地劫”，三徒弟主持“人劫”…………
…………三徒弟……对了，三徒弟是谁？…………为什么这个想不起来？！
原始天尊的清朗的声音传入万俟隳耳中。
“表之为刀俎，里之为鱼肉。当年我身为天劫之表，只要杀了天劫之里，就可以启动天劫，实践天命，但是……，没想到其中却有着实难为之处。”
万俟隳若有所悟，脚下退后一步。
原始天尊从容续道，“天劫之里却是我师弟通天！但通天是地劫的主持者，怎么能在天劫中就被我杀死！但是，不杀他又如何完成天命？”
通天身为天劫之里，就注定要在天劫中被杀！
但他同时身为地劫之表，又注定要在地劫中杀人！
一个在天劫里已经死了的人，又如何主持地劫？！
“所以，师弟将元神一分两半，一半留在体内，在封神之战中被我杀死，另一半交由我封印，等待地劫发动之时。”
原始天尊凝视着表情恍惚的万俟隳，目光坚定。
“只有一半元神，本不可能支撑那么久，你却本能地从周围吸收魔气，填补元神的缺陷…………这些年来，你辛苦了，师弟。”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直是前事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