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壳中的人[快穿]》苍耳常思

3、第三章 国师是妖孽

　　献帝病了。

　　这几年他身体不太好，早朝时谢荣闹了一通，更让他肝火郁结，回到寝宫就躺了下来。传唤简乐，简乐不在。派去接人的太监说，国师大人早上独自出门，去向不明。

　　献帝没有办法，只能等。

　　一直到中午，简乐才慢悠悠出现。

　　献帝心有不满，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他屏退左右，招呼简乐在榻前坐下，又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

　　“快，给朕再瞧瞧你的本事。”

　　简乐接过匕首，在献帝热切的目光中，将刀刃对准左手掌心，用力割开。温热鲜血立即涌出，顺着胳膊滴到袖口上，暗白衣衫便多了几处红色污斑。

　　他把匕首拿开，掌心很快停止了流血。更不可思议的是，原本利落的切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留任何痕迹。

　　献帝发出满足的喟叹，捧起简乐染满血污的左手，贴在自己脸上。

　　“无论看多少次，朕都难以相信。这世上真有不老不死的仙人，就坐在朕面前……谁会信呢？庆王不信，那莽夫谢荣也不信，满朝文武都以为朕疯了，要么就是受人蒙骗。更有甚者，私下编排朕与国师的关系，说什么媚乱后宫……”

　　简乐保持着不失礼节的微笑，淡淡说道：“陛下如果再不放手，谣言还能传得更有趣。”

　　献帝闻言，只好依依不舍地放开简乐。

　　“当初，朕寻找道人术士，你揭榜而来，向朕展示不死仙术。”他一边说着，取了块手帕擦拭脸上血污。“朕当时就知道，天命如此，大衍总归是朕的，千年万年永不更换。庆王拿不走，那些妃子生的废物蠢货也拿不走……”

　　庆王是献帝的亲兄弟，性格出了名的嚣张跋扈，坐拥封地千里，朝中党羽众多。

　　后宫皇子年幼，如果献帝退位，庆王想要掌控朝政大权容易得很。

　　当然，前提是献帝能把皇位让出来。

　　简乐默默看了一眼献帝。这是个面相刻薄而阴鸷的男人，皮肤因服药变得松垮瘫软，细长的眼睛里装满贪婪与戾气。

　　这样的人，他见过很多。自私，偏执，盲目，有强烈的欲望。容易被利用，破坏力也很强。

　　所以，他很喜欢。

　　“陛下放心，长生不老的丹药共十二剂。您已服用大半，半个月后吃完最后一剂，就能得偿所愿。”简乐语气轻松地宽慰道：“药效强劲，肉身凡胎难以承受，陛下受苦了。”

　　两人待要再聊，外头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掌事太监进殿禀报道：“陛下，庆王求见。”

　　“那臣就先告退了。”

　　简乐装作没看到献帝变得难看的脸色，站起身来，整理好衣衫，走出寝宫。

　　没几步，迎面来了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好不嚣张。最前面的男人红袍玉冠，十足的富贵打扮，相貌算得上俊美细致，却透着一股奸邪之气。

　　简乐避无可避，只好低头站在路侧，等这些人离得近了，便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王爷。”

　　听到这声音，红袍男子只是从鼻子里哼笑一声，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了。倒是随行人等，偷偷瞟简乐几眼，嘴里便发出窃窃笑声。

　　“真是败坏风气……”

　　“说是炼丹传道，夜夜留宿陛下寝宫，能有什么好事。”

　　“看看那眼睛……明显是妖人长相……”

　　“也不知给陛下灌了多少迷魂汤……”

　　声音渐渐远去，再也听不清楚。

　　简乐表情无甚变化，悠哉悠哉往清和苑的方向走。闲言碎语他听得多了，根本不当回事。哪怕骂得再难听，也就是落在衣衫上的尘土，拂一下就没了。

　　一路再无风波。

　　回到清和苑，简乐径直进卧房脱掉鞋袜，扑到床铺间打了几个滚，再也不肯动弹。等候已久的小太监看到简乐这般模样，只好对侍女们摆摆手，让她们将做好的饭菜拿回去，不必布置。

　　国师大人日子过得特别随性，起居饮食都不太规律，经常发生几天不吃不睡的情况。换个平常人，早就把身体搞垮了。可他的气色一直很好，从未染恙。

　　小太监有时候觉得，自家这位大人也许真的是天上降下来的神仙。

　　为了不打扰简乐睡觉，他轻手轻脚关好门，吩咐旁人不得靠近喧哗。

　　简乐趴在床上，不知不觉睡到天黑。迷迷糊糊之间，耳边听到细微叩动的声响。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到窗棂处塞进来一片细长纸笺。

　　简乐起身，将纸笺打开，借着幽暗光线看清了上面的字。

　　——十五日后，子时，可行事。

　　字是用蝇头小楷写的，简乐对这种笔迹很熟悉。他不急着销毁，将纸笺折了几折，随意缠在指间玩弄。暗蓝眼眸微微弯起，带着几分恶劣笑意。

　　“十五日……你倒是挑了个好时间。”

　　没再偷懒，简乐跳下床来，匆匆走向炼丹房，一边提高声调叫人。

　　“烧火，拣药！我要为陛下修炼灵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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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
　　谢荣独自坐在酒楼里喝酒。

　　今天天气依旧好得闹心，晴空万里，阳光普照，但他却觉着浑身发冷。

　　为了驱散这种寒冷，他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干脆端着坛子直接灌。酒液吞进喉咙，如同淬了火的利刃，割着气管，扎进胃里，最后蒸腾成滚烫的血气，顺着鼻息呼出体外。

　　有人不禁喝采：“好酒量！”

　　谢荣听不见。他的耳朵里异常嘈杂，充斥着许多人的声音。一会儿是简乐温和的笑语，倏忽间又是父亲歇斯底里的恳求。

　　——你要笼络国师，里应外合……

　　——虽然你驻守关月城多年，但御林军都是你的旧部，调动人马并不难。庆王随时有可能行动，你必须赶在他前面……这不叫篡位，这是救国！

　　咣铛一声，酒坛从手中脱落，砸了个粉碎。

　　谢荣摇摇晃晃扶着桌子站起来，扔给小二一锭银子，离开酒楼。外头光线刺眼，他感觉脑袋有些发晕，不由放慢了脚步。耳听得马蹄声近，一辆马车驶过街面，停在他的身侧。

　　车厢里的人掀开小窗纱帘，笑着叫了声谢将军。

　　谢荣扭头，看见简乐的脸。

　　“今日出宫，居然能遇见谢将军，你我缘分不浅。”简乐说，“不知将军要去哪里，路远的话送你一程？”

　　“不用，谢某自己能走。”

　　“将军何必客气。”

　　谢荣无情绪地看着简乐：“我们这等行军打仗的糙人，早就走惯了。不比国师身体娇弱，出门只靠车马代步。”

　　简乐呵呵笑了两声，奉承道：“将军真是口齿伶俐。”

　　“哪里哪里，比不上国师大人心思玲珑，能言善辩。”

　　两人虚情假意寒暄几句，便没了下文。谢荣正要走，忽觉气氛有异，抽出腰间长刀转身一劈，截住了半空飞来的箭。又听得唰唰几声，更多的箭矢破空而来，射穿车厢顶部，差点儿擦到简乐的头。

　　前方车夫来不及躲避，喉咙挨了一箭，捂着冒血的脖子跌落马背。套车的马受到惊吓，嘶鸣着拔足狂奔，撞翻街上行人。

　　谢荣又截断几支来袭的箭，遥遥望见酒楼屋顶有黑影攒动，直接将手中长刀奋力扔出。那黑影惨叫一声，当即仆倒没了动静。马车已经跑远，谢荣当机立断跳上街边房屋，抄近道跨到隔壁街上。失控的马车迎面奔来，他微微侧开身体，一把扯住缰绳，将这匹马硬生生按倒在地！

　　目睹此情此景，周围群众几乎惊掉了下巴。

　　车厢里的简乐一时没刹住，脑袋狠狠磕到车上，疼得直吸冷气。他捂着额头下车，扶住谢荣手臂，真情实意地建议道：“将军神力，但……行事能不能不要如此粗暴？”

　　谢荣下意识甩开胳膊，刚要开口嘲讽，看到简乐额头红肿一片，便将嘴里的话咽了进去。

　　“尚香铺子里有种冷敷的膏药，消肿祛瘀一把好手，你去买来用。”他闷声说道，“以前出征我都屯一堆，给军营里受伤的兄弟用。”

　　简乐愣怔，弯了弯唇角，说：“将军真是个好人。”

　　谢荣拧身就走。

　　简乐加快脚步跟上，笑嘻嘻夸赞对方：“您忧国忧民，心怀大义，又有一颗善心，哪怕对待我这种祸害，都伸手施救不念旧仇，实在是好人，好得教人感动落泪。”

　　明明是吹捧的好话，从这家伙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变了味儿？

　　谢荣闹不明白。

　　他想起刚才的袭击，忍不住问简乐：“是谁要杀你？究竟怎么回事？”

　　“我也没有头绪。”简乐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我不顺眼的人很多，暗算凶杀并不稀奇。反正待会儿官府的人会查案，交给他们便好。说起来，谢将军虽然也要杀我，却能坦坦荡荡说出想法。比起那些不敢露面的人，更让我觉着喜欢。”

　　说这段话的时候，简乐的眼睛里亮着光。谢荣略感局促，不知该怎么应答，脸上线条紧绷绷的，看起来更显威严。

　　“不过，眼下有个麻烦……我本来要去书肆买几本书，如今马车坏了，只能走路过去。”简乐做出为难的表情，似不着意地瞟了谢荣一眼。“路上或许还有危险，谢将军若是有空，可否陪我同行？”

　　谢荣很想拒绝。但父亲枯槁的面容瞬间闪现，让他说不出任何话来。某种卑劣而痛苦的滋味在胃里翻搅，折腾得他直欲呕吐。

　　“好。”

　　他最后如此回答。

　　简乐便极满足地笑起来，像只得逞的狐狸，表情快乐而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