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王的使臣 ...
-
现场的气氛紧张，如一根被拉紧的琴弦。
弹不动，也松不开。
苗雨满头是汗，发丝黏在皮肤上。她浑身紧绷，直直地盯着跪在不远处的普通人类。
陈青哆嗦着，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口水。
徐东握紧双拳，一步一步慢慢靠近苗雨。
“苗姐……”
苗雨摇摇头，徐东不再开口。
明明他们人数更多，实力强大。却被对面一个普通人类压得好无反抗之力。
仅仅是因为一个名字。
徐东感觉眼前有些昏暗。
这抹昏暗，来自心底。来自所有在狩猎场逃生过的人。
苗雨深吸了口气，努力抑制住害怕的情绪。尽量以一种冰冷但轻柔的口吻，向那个普通人类问道：“这位…先生，请你宽恕我们的无礼。”
她放下紧握着拳，悬在半空的手。苗雨喘了口气，向他低了低头。
低头的那一瞬，她道：“无根的蒲公英，畏惧北方的冷风。但愿作最忠实的教徒，跪倒在血肉与冰花之前。向伟大的荆棘女王，献出我仅有的卑微的头颅。”
“允许我，为贝鲁塞布战死。”
话音一落。
全场冷寂。
仿佛，正有一阵来自北方阴冷之地的寒风吹过他们的头颅。
每个初学者都同时低下了头。
惟有方白衍颤抖着双手，慢慢地站了起来。尽管他双腿已经软了，却还是靠着那股子毅力，稳稳地直立起来。
“战死？你，你们…呵…”
明明眼底汹涌着恐惧与害怕的情绪，但他微薄的嘴唇却拉开了一个轻蔑的弧度，让那股嘲讽流出喉咙。
苗雨的头更低了。
汗水滴在了凹凸不平的地上。
对，他们没有资格。
他们就连踏出新生之地的资格都没有，何谈信奉四方王？
“请，请您原谅我们的无礼。请您宽恕我们。”苗雨再次颤着声音说道。
方白衍看着这十几号初学者低下的头颅，心中涌流出莫名的勇气。他轻轻攥了攥手，然后松开。
以一种淡然不屑的口气道：“我只是不喜欢，在路过的地方，闻到低贱的味道。这是亵渎，也是挑衅。”
挑衅。
陈青瞬间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苗雨深吸了口气，声音颤抖：“我们…我们…”
方白衍摆了摆手：“滚吧。我有些烦。”
话音一落。
那些低着的头颅，便重重地向地上一击。
然后，以苗雨为首，他们迅速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看着这些初学者毫不费力地攀岩起跳，以野兽的姿态，迅风的速度，逃离。
方白衍一下子闭上了眼。
双膝跪地。
他深深地喘了口气。
耳边传来索索的声音。
掌中被指甲印出血痕。
方白衍努力睁开眼，扫视了一眼这群‘俘虏’。留下来的少年们。
基本上所有人已经昏过去了。除却那个原本落在苗雨手里，他预言中场景中心的女孩子。
女孩脸泛白，双腿哆嗦。仔细看，可以看见她所坐的地上的淡黄色水痕。水痕从身体流出，打湿了她的裙子。
那双本清澈的眼里，塞满了恐惧。忽然，一股气卡在她的喉咙里，让她的脸猛地涨红。因为她看见了朝她走来的方白衍。
她眼前昏暗阵阵。
方白衍上前，一把拖住女孩准备后落的背。然后一只手狠狠地捂住女孩的嘴。他看见她惶恐地颤抖，无力地流出泪水，那样的烫，让方白衍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他急促道：“别怕，我是人类，我不会伤害你。我是来救你的。如果你想活下去，别叫，别反抗，听我说。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
直到女孩双眼回神，他才停下了那一直循环说着的三个字。
他慢慢松开了捂住女孩嘴巴的手。
“…你可以认为，这是邪教组织的活动。但你听着，他们不仅局限于‘邪教组织’。如果你想活下去，就当做这是你从未体验过的梦，它沉在你的心底里，你脑海的最深处。无论是谁，无论何时何地，也无法打开这个‘装着梦的盒子’。”
女孩愣愣地看着他。
脑海里一片空白。
“为了保护自己，我们要好好地藏起盒子。然后，什么都消失了。没有了。相信我，相信我……”
他看着女孩的双眼渐渐发直，然后又慢慢合上。温柔地抚摸着女孩后背的手停了下来。
他靠近女孩耳边。
轻柔缓慢地道：“这是你准备的一场恶作剧。只是为了吓唬你的朋友们。亲爱的，我的爱丽丝。我们藏好了盒子。我们…沉默了…”
他将昏睡的女孩慢慢放在地上。
然后站了起来。
也感觉脑袋也有些发晕。
应该是在过激刺激的心情下，还执行这样高强度的催眠，让他有些无力了。他踉跄着往后退。
看了眼这些昏睡的少年们。
然后离开。
两分钟后。
本昏睡过去的女孩睁开眼。
眼里，一派清澈。
徐珩看着手下的案宗，只感觉左眼一只在跳。可是摸了一把后，才知道是自己的心理暗示。
他猛地吸了口烟，将案宗放在桌上。
妈的…这都是什么…
□□行开门进来，见徐珩一脸郁闷。
他上前，将泡好的茶递了过去：“你也别太烦恼了，总会有线索的。”
“什么线索？！受害人根本提供不了任何线索！”徐珩咬牙。
是啊。
查了两天了。
这算什么？！
两人又陷入了死寂。
门外的喧哗越来越大。徐珩皱眉，将茶杯砸在桌上，往外走。
□□行眉心一跳，赶紧跟了出去。
那边询问区已经围了不少警察了，便衣的不便衣的，围成了半圈，都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徐珩走过去，让他们讨论的声音突然消失，一个一个赶紧跑开。
人变少了。
徐珩踹了一下长桌，恶声道：“吵个屁！这里是警局，不是菜市场？！什么案子，搞成这个鬼样？！”
一声怒喝。
给所有的纷争按下了停止键。
“…大，大队长。”那边负责案子的胡翔站了起来，颤着声音叫了一声徐珩。
徐珩转头瞪他：“你的案子？！”
胡翔点头，吞了吞口水。
“我看是你的剧场！妈的，搞个鬼！”徐珩皱眉。
他走过去，从手里的烟盒里又叼出一根烟来：“说。”
胡翔给他让了个站位，轻声道：“就是个滋事斗殴，小事情。”徐珩没说话，只是踢了他小腿一下。
胡翔忍着疼，赶紧补充：“但，但是打得狠了，那边社会服务不愿意管，而且家属也闹得大，扯来咱们这边了。我，我这说了快一小时了，他们还不消停，一定要让受害者坐牢。”
徐珩皱眉，吐了个烟圈：“受害者坐牢？！你他妈抽风吗？”
胡翔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指向一边：“就，就是那个小姑娘。”
徐珩顺着他的指向看去。
围着的几个警察散开，露出一个血淋淋的小姑娘。
没错，血淋淋的。
天蓝色系的校服上全是血还有黑色的脚印。露出的皮肤上青紫遍布，还有一些都破了皮，伤口凝结出暗色血痂。最骇人的，是那沾满了血的一张脸。额头上的一条长长的伤口，还不停留着血，血量有些大，染红了一边的眉毛，滴在她的衣服上，手上。
徐珩愣愣地看着：“妈的……”
这他妈往死里打啊！
小姑娘直直地看向他，眨了眨眼，眼里满是恐惧和胆怯。
徐珩只感觉一股火窜上心头，他看了看这周围其他站着的畏畏缩缩的高大成年人们，还有几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
大声喝道：“什么仇什么恨啊！谁打得这个姑娘？！”
没人吭声。
徐珩拍了一下桌子。
然后。
所有人举起了手。
成年人，未成年人。们。
徐珩攥紧手，咬牙。
卧槽！
这时一个成年男人出了声，指着被打的小姑娘道：“这小婊子可不清白啊，警官！她搞出个恶作剧，吓疯了我儿子！”
徐珩看他：“那你就打人啊！知不知道打死了人，要怎么判啊！”
又有一个中年妇女道：“哎警官，这也是我们心里憋着气啊！这小姑娘太害人了！她害了好几个人孩子啊！”
“就是！她这么一吓，我儿子门都不敢出了，缩在被窝里发抖啊！都快好几天了！”
“警官，那小姑娘是神经病！故意的，故意…杀人！你看，吓着我们孩子这天天哭天天哭，哭得都要昏死过去了！”
“就是就是！这就该坐牢，不弄死她都算轻的了！”
“谁想到，这小姑娘竟是这么恶毒的一个人！”
徐珩听他们左一句右一句，满眼的仇恨盯着那个小姑娘，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她生吞剥皮。
小姑娘抖着，没说话。
徐珩大声道：“够了！”
又是一静。
徐珩深吸了口气，看了眼这些人。问胡翔：“怎么回事，一分钟给我说清楚。”
胡翔道：“他们说这小姑娘之前在出去玩的时候，弄了个恶作剧，吓昏了所有一起出去玩的同学。那些同学现在，都留下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所以，所以……”
不等胡翔说完，徐珩就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皱着眉头，看向那个血淋淋的小姑娘。
恶作剧？
是沾满血的脸。却不是沾满血的眼。
那样清澈，所有情绪一览无遗。
“不管怎么样，小白，你带着这个小姑娘去医务室进行一下急救包扎。其余的，我们再慢慢说！”
他边说，边坐下。
小白点头，上前在一帮子满含仇恨的注视下，带着小姑娘离开了这边。
只剩下徐珩和这些难缠的‘嫌疑人’。
“警官我跟你说，你可别看她是个小姑娘就看轻她！那小姑娘心思可毒了！”
“就是就是！”
“她那个恶作剧……”
“我哥哥他……”
小白拉着小姑娘的手。
感觉到了手里干涸的血痕。
他皱着眉头，看了眼小姑娘轻声道：“电梯有些慢，你等等哈。疼不疼？”
小姑娘对他摇摇头。
小白看着小姑娘，叹了口气。
但心里那股好气劲却怎么也止不住。
他吞了吞口水，瞄了眼小姑娘。然后轻声道：“小姑娘，你，你到底弄了个什么恶作剧？”
小姑娘听见后，抬起头看向他。
眼里清澈极了，
“吃人的。吃人的恶作剧。”
一瞬间，他在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见了惊愕的自己。
也听到了一股突然出现的猛烈喘息声。
他转头一看。
是不知什么时候赶上他们，气喘吁吁的徐珩。
他喘着气。
脸上的表情，和自己一模一样。
充满惊骇。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王的使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