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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薄纱外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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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第一个隧道之前天就黑了,窗外渐渐看不清,镇安努力辨认了一会,终于彻底放弃。
车厢里的味道不好闻,到了这会儿已经有人窸窸窣窣翻身找泡面了,很快,一股红烧牛肉面的味道就满车厢开始飘起来。
镇安决定去透透气。
火车两节车厢连接处没有人,她乐得清闲,扒着车窗深吸了一口气。
方齐小心避过身边已经睡着的大叔,准备去解个手。
又是那个穿黑色休闲衣紧身牛仔裤浑身利刺的姑娘。她的鸭舌帽被摘下来握在手里,火车灌下来的风将她半长的顺直头发扬起来,她攀着车努力把头往外探。
方齐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她不经意间回头,眼神带着半迷蒙的湿意。
在哭?
他有些尴尬,但还是指指外面,“这样危险。”
镇安这一次并没有恼怒,眼神也没有闪躲,红唇牵起:“能借你根烟吗?”
他看了她一会儿,在她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从裤兜里摸出来一包烟犹犹豫豫地递给她。
镇安接过来轻佻的抽出一根烟叼在红艳的嘴唇上,含混不清的问:“怎么?不愿意借给我?”
“不是,”方齐从兜里掏出来打火机递给她:“女孩子抽烟对皮肤不好。”
镇安嗤笑一声,并没有接打火机,眼睛示意了一下唇上叼着的烟:“帅哥,帮个忙。”
方齐咬咬牙,暗骂了一声。大拇指轻擦火机,另一只手挡着风送到她唇边。
她深深吸了一口,方齐以为她会妖娆的将烟圈吐在他脸上,下一秒,他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姑娘弓着腰剧烈的咳嗽,小脸咳成了绯红色。
他慢慢直起腰,手插兜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看着她。
镇安咳嗽告一段落,理直气壮地把烟在桶上碾灭,多半截烟直接被扔进了垃圾桶。她皱了一下细长的眉:“你的烟为什么这么呛?”
方齐摸出来一根烟,慢条斯理的点上,凑到嘴边吸了一口,眼角笑意盈盈,随着说话的同时烟气呼出来溢在她脸上:“小姑娘,学会了吗?”
镇安横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话茬,转身就走向了座位里。
方齐摇摇头兀自笑了一声,灭了烟拉开洗手间的门。
他回去的时候发现她交叠着瘦长的腿靠在座位边上,并没有进去。
“站在这里?”
她抱着手臂示意了一下上面。
他往上看去,视线范围内只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旅行包,是她的。
伸手轻松取下来,交给她。
镇安笑了一下,没接,“等一下你再帮我放上去。”
弯腰利索的从包里拿出来一本书,拉上拉链把书抱在怀里,“多谢你。”
方齐看了她一眼就将巨大的包放回置物架上,手插进兜里,长腿并没有碰到身边睡着的人,坐到了座位上。
他注意了一下,镇安手里那本书很厚,再侧头看了一眼,是卢梭的《忏悔录》。他有些意外,忍住想和她搭话的冲动,也闭上了眼睛。
镇安感觉到肚子饿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合上书,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放松的陷进座椅里。她搓搓手,这座椅并不舒服,坐了将近四个小时,全身都僵硬了。
对面那个男人闭着眼睛,睡容安稳,显然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摸摸瘪瘪的肚子,包里并没有食物,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转头看窗外呼啸而过的黑色,懊恼的想,什么都带了,唯独忘了带粮食。
唉,民可是以食为天啊!怎么能亏待自己至此呢?
方齐睡得浅,悠悠睁开眼睛就看见对面那姑娘歪着头一脸幽怨的靠在椅子上。他有些好笑,轻声问:“不睡觉?”
“饿的睡不着。”镇安有气无力的说,忽然精神一震,弹起来炯炯有神的问:“帅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她胳膊搭在两人中间的小桌子上,身体前倾:“你有能填肚子的东西吗?我我我明天还你。”
他在唇边竖起食指,“他们都在休息你小点声。”然后轻手轻脚站起来,从置物架找到自己的包,不一会儿扒拉出两袋泡面,站在过道朝镇安勾勾手。
吃人家的嘴软,镇安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跟他计较。她于是蹑手蹑脚的绕过旁边的女孩,跟着他一路走到饮水机旁。
方齐姿势娴熟的撕开调料包,放在面饼正中央问:“吃哪个?”
镇安一会儿动动放在左边的红烧牛肉面,一会儿碰碰右边的老坛酸菜面,托着腮不知道怎么选。
他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镇安怒目而视,他说:“愣在这儿干嘛?接热水啊。”
她瘪瘪嘴,再次咽下了这股火气。
吃人家的嘴软嘛。
方齐封好酸菜面的盒子,转头一看连忙关掉热水阀,“姑娘你这是什么情况?”
镇安低头看看快要溢出来的水,端着面没动静。
方齐又气又好笑,从她手中接过面放在台子上,“您一定是位千金大小姐吧?接多了就接多了,一直端在手里不怕把手烫坏?”
她抽抽鼻子,声音固执:“我的手是无敌金刚。”她抬起头理所应当的指指老坛酸菜面:“我要吃这个。”
“泡坏的留给我?”他点了支烟,旋出几个烟泡子:“得,姑娘你是真行。”他挑起嘴角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镇安蹲下去捂着鼻子扇风:“你这烟这么呛!”
方齐没理她的挑三拣四,把酸菜面推过去,红烧面拉到自己面前,用叉子随便巴拉巴拉,说“起来吃,一会儿糊了。”
她很快站起来,双手抱在泡面上暖了暖,忽然凑近他问:“你对谁都这样?”
“哪样?”
“对谁都这么好?”
方齐愣了一下,慢慢挑起一边眉毛:“你觉得呢?”
“因为我漂亮?”
他探身掀开她面前的盖子,用叉子随便搅了搅,再递给她:“你还真有自信。不饿了?”
镇安抿着嘴角接过叉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面。两种泡面的香味交织在一起,脸上的毛孔都伸展了。碗里的面很快就一干二净了,她捏着叉子问:
“没有勺子?”
方齐放下面碗,从兜里摸出来纸巾两三下擦好了嘴,笑道:“没有勺子,你端起碗喝吧。”
镇安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端起碗喝?”
“你没吃过泡面?”
她闭了嘴,盯着面前的汤碗思考了一两秒,果断端起汤碗一仰头咕噜咕噜喝完了,然后像完成一项壮举似的把空碗咚的一声放在台子上,行云流水的抽出纸巾擦了嘴,郑重地说:“很不错,很好吃。”
方齐要被她笑死了。忍住脸上表情波动,问道:“饱了没?”
镇安揉揉肚子,无辜的说:“没饱。”
他变戏法似的从裤兜里再摸出来两包压缩饼干给她,“凑合吃吧。”
她高兴了,脸上不再是那种故作出来的娇媚,而是只有年轻女孩子才有的那种天真快活。利索的拆开包装咬了一口,很快,两包饼干袋都空了。
方齐看得眯着眼,烟在手里捏了捏,又放回去。问:“饱了?”
她点点头,“撑。”又想起什么,靠在车厢上说:“今天谢谢你。我也到西城。咱两一路。”
他摆手,“去西城玩?”
“嗯。”她眼帘垂下来,看不清情绪,饭饱之后的喜悦和满足也随着喉咙里发出的单音节字降了温度。
方齐识趣的不再问,跟她一样背靠着车厢,长腿交叠在一起,手中还揉捏着那根惨兮兮的烟。
“火车上只能吃泡面吗?”半晌,镇安出声打破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
方齐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也不全是,”他列举:“饭点上有人卖盒饭,也有各种各样的零食。”
“那感情好。”镇安莞尔:“上火车匆忙,我刚还在想怎么解决吃饭问题来着,还好不用愁了。”
他戏谑一笑,把烟凑到鼻尖上闻了闻:“刚刚不是解决了?”
镇安直起身:“走了。明天请你盒饭,改善伙食。”
方齐长腿跟上去,自顾自晃了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