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白又软》楼海

13、Chapter 13

　　假期的早晨总是很难起床，段小晚刚一下楼就撞见了正在看报的段谨严。
　　平时的这个点，他若不是正在出差就是已经去了公司，能拖到这么晚还在家里出现，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就是他刻意为之。
　　见面如同不见，段小晚一边吃早饭，一边扒开包看阿姨给她准备的东西。今天要和同学们出去玩，平常人眼里放松休闲的一次旅行，她却肩负着重任。
　　所有吃的准备成两份，师父一份，周少泽一份，至于她，蹭老贺的去。

　　正清点着，段谨严收了报纸走向她。
　　段小晚拿眼尾的余光打量他，自己的排斥明明已经做到这个程度，这人偏偏当没看见地跟过来，事态看起来似乎已经很严重了。
　　果不其然，段谨严姿态都放得极低，用罕见的慈父口吻说：“出去玩啊，什么时候回来？马上你要开学了，爸爸请你吃个饭好不好？”
　　段小晚眼皮子都不抬：“没空。”

　　“总不能忙得连饭都没空吃，而且就是很简单的一顿饭。”段谨严顿了顿，终于抛出了话题的重点：“爸爸想给你介绍一个人。”
　　段小晚手下一僵，几秒后，又恢复到方才的利索，桌上铺开的零食水果什么的被一一放回到包里：“我真的没空。”
　　段小晚将包上的拉链一拉，说完就辫子一甩地走开。段谨严的脚步响起在一米开外的地方，一步两步，地狱来的催命声一样。
　　段谨严苦口婆心：“小晚，爸爸知道你挺排斥，也没想让你现在就接受。我只是想让你认识一下，或许你会发现其实没你想得那么恐怖。”

　　段小晚还是闷头往门那儿走，家里太大的另一坏处显现出来，走路出门都脚痛，换成寻常人家，蹦几步就出了门，只用留下一个伟岸光辉的背影。
　　段谨严还在念叨：“你不跟爸爸说话也行，但你别总躲着爸爸，咱们父女见面的时间本来就少，被你这么一闹腾，我连我女儿最近是胖是瘦都不清楚。”
　　段小晚脚下一趔趄。段谨严要是朝她吼朝她喊，她兴许还能当成是放屁，脑袋一低就冲出去，可段谨严抓住她软肋，偏偏跟她打亲情牌，这就有点棘手了。

　　段小晚立定转身，把脸凑过去，说：“你看见了吧，看见我就走了！”
　　段谨严找准机会，一把捞过她肩，颇有几分老怀甚慰地说：“嗯，看见了，还跟以前一样漂亮，我女儿，没错的。”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拼命思考着怎么劝她去吃饭，纠纷的神色都写在眉间。段小晚直接断了他念想地道：“别夸了，再怎么夸我也不跟你去吃饭。”
　　不仅嘴很硬，行动也跟上。她憋足了力气，狠狠踩了段谨严一脚，在他下意识弯腰喊痛时，一个箭步窜出去。
　　段谨严拧着眉说：“你这孩子，越大越不懂事了，你小时候从来不这样。”

　　一句话像把刀子，狠狠捅在段小晚身上，穿着的鞋子被甩开了，她也认真起来，回来问段谨严：“你说，你要带我去认识谁？”
　　段谨严看着她，抿了抿唇，似在考虑怎么尽可能婉转。
　　段小晚说：“你看你都不敢直截了当告诉我。为什么？因为你害怕。你害怕我说出什么让你难堪的话，也害怕我会对你失望。”
　　段谨严脸上有点讪讪的。

　　“我小的时候，你总说我跟妈妈是你的宝贝，会和弟弟一起守护我们俩。后来你们闹离婚，你说就是想分开冷静一下。可是现在呢？”
　　段小晚扁着嘴：“你转头就找了其他女人，现在还要介绍我跟弟弟认识了。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希望这个家能好好的，真正变了的人是你！”
　　段谨严仍旧是老一套的说辞：“很多事情你不了解。”
　　“你就那么着急吗？”段小晚质问：“你也知道我就要念高三，人生里多重要的一年啊，你还总不让我好好地念会书。”
　　“你们大人的事我是不了解，说实话，我也不想去了解。反正饭我是不会去吃的，以后你的那些事我也不想听，你就当我死了，没我这个女儿好了。”

　　段谨严气得喘粗气，段小晚也管不了那么多，趿上鞋子就跑出门。
　　贺城家的车就在院子里等，她没等司机下来开门，自己用力一拽就跳上去，跟个炮弹似的砸得贺城喊腿疼。
　　段小晚帮他揉着方才被自己撞到的膝盖，问：“你没事儿吧，老贺？”
　　贺城少爷自小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缓了好一会儿才说话：“小晚，亏得我平时有锻炼，不然这条腿就算交代了。”

　　段小晚没理会他并不好笑的打趣，把头磕在玻璃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老贺，我可能很快就要没有家了。”
　　贺城惊愕：“你爸破产啦？”
　　段小晚嘴角抽了抽，略带埋怨地瞥了他一样，深深叹了一口气，说：“你懂个屁……比破产可严重多了。”

　　伤心归伤心，负面情绪也是另一种动力，催着段小晚奋发向上。
　　追求男神的计划要加紧，趁着白苓也在，能恶心多一点就多一点。
　　于是大家集合的时候，段小晚像个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周少泽。

　　因为班里组织的是登山，再爱美的女生也知道不能穿裙子跟小皮鞋，一个个都相当自觉地换上运动装跟运动鞋。
　　段小晚没来前，大家都夸白苓身材好，一件白T配浅蓝中裤，十分清爽的打扮。露出的小腿修长而结实，一看就知道平时也喜爱运动。
　　段小晚比她瘦一点，稍显紧身的T恤下，腰肢纤细，仿佛轻轻一掐就会断。但最好看的还是短裤下笔直的两条腿，白得晃了所有人的眼。
　　这么一比较，白苓的腿就显得圆润了些，很健康的蜜色皮肤也暗了些。男生男人都一样肤浅，齐刷刷围着段小晚转。

　　无奈段小晚心有所属，自始至终都紧紧跟着周少泽。见面向男神嘘寒问暖，车里给男神唱歌解闷，爬山之后，还负责给男神加油打气。
　　贺城看得很是不满，扁扁嘴道：“明明是我接她过来的，她一句谢谢都没有，反而跟个对她不冷不热的这么殷勤。”
　　抱怨的同时还不忘拉上另一个人：“你说这事能忍吗，大神？”
　　陈词没吭声，目之所及，段小晚正从背包里掏东西，包装跟他上回吃得戚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次品尝的换成了另一个。

　　陈词从兜里掏出个鸭舌帽，拨了拨刘海戴上去，帽檐压得老低。
　　“能看见人吗？”贺城声音又响起来。
　　看不见最好，看见路就行。陈词长腿一迈，直接跨了三层石阶。

　　小航山是周边最著名的景点，因为被传山上的菩萨灵得很，香火一向鼎盛。前来拜祭的络绎不绝，上山的石阶都被踩得过分光滑。
　　段小晚几次没走稳，多亏周少泽扶一把，后来两人索性牵一起。当然没发展到手牵手，中间有拿件皮肤衣拴着。
　　可是外人眼里不这么看，四舍五入也就相当于牵手了。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连不太好接近的陈词，都要接受次舆论的熏陶。
　　白苓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旁边，笑眯眯地说：“没想到周学霸跟小晚这么好，我看他们俩还挺配的，你觉得呢，大神？”

　　大神自然有大神的逼格，不会轻易地跟旁人搭话，连句敷衍的“嗯”或“哦”都没有，仍旧埋着头一心一意地爬山。
　　“我是不是有哪得罪过你？”白苓丝毫不觉得被冒犯，仍旧笑嘻嘻地说话：“不然，为什么你每次见我，都带着这么大的敌意？”
　　或许不是敌意，就是没兴趣。但好胜又漂亮的女孩不会这么想，她们被男孩宠坏了，总觉得如果不是爱那就是因爱生恨。
　　陈词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方才思忖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身边的女孩忽然“哎哟”一声，脚下也滑了下，撞到他身上，他当然下意识拉住。

　　“谢谢了！”白苓吓得心跳飞速，不大高兴地看了地上眼光可鉴人的石砖：“这山上的菩萨是有多灵啊。”
　　陈词等她站稳才松开了手，不经意地抬眼，走在前面的段小晚正回头看他，一张巴掌脸上满是惊奇，紧锁的眉心刻着不理解。
　　陈词昂着头，道旁竹叶的剪影碎碎落了他一脸，琥珀色的瞳仁被阳光照得更加透明。风起来的时候，他先垂低了头。

　　中途休息，段小晚蹦蹦跳跳地过来找陈词。他坐在一边的石头上，原本闭目养神，她蹲在地上，由下而上地看他，轻声喊：“陈词？”
　　陈词眼睛眯道缝，看她。
　　“你刚刚跟白苓干嘛呢？”段小晚还耿耿于怀刚刚的事：“好端端的，你抓着她胳膊干嘛。她肯定是故意装摔的，哪有人那么娇弱啊。”
　　陈词眼睛睁大了些，仍旧盯着她看。

　　段小晚心里不知怎么憷了下：“我……我可不是装的啊。我是今天的鞋有点滑，靠摔倒这事吸引男孩注意，那也太逊了。”
　　转而一想，她试图用游戏来吸引男孩注意，似乎也没高尚到哪儿去。
　　这下陈词恐怕又和她心意相通了，半睁的眼睛重新闭上，连句话都懒得跟她说……这么拽啊，她想，那我也不要跟你说话。

　　可是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也还是忐忑不安，特别是在看到阴魂不散的白苓又坐去陈词身边后。
　　平时恨不得十项全能的女生，今天连个矿泉水瓶都打不开，偏偏陈词还能中计，特地坐直了身子帮她拧盖。
　　白苓没打算接，推还给他，又被塞回来。反复几次，最后还是白苓自己喝了，新的一瓶又被递回来，陈词方才拿了。

　　段小晚看得眼里一阵热，郁闷气恼分外还有那么一点点自己都纳闷的……委屈？可是委屈什么，也真是奇了怪了。
　　段小晚默默低头从背包里拿吃的，周少泽的一份给周少泽，陈词的一份给自己！反正他现在看起来，似乎好像也许并不需要了。
　　香喷喷的蛋糕就在嘴边，段小晚又放下来，没什么骨气的想，还是留给陈词吧，万一一会儿他特别饿呢。

　　一只手支在身边，贺城声音响起来：“拿着，瞧你腿上都咬成粽子了。”
　　段小晚抬头，贺城手里拿着只风油精。她从小怕热，贪凉才穿了短裤，无奈这山上蚊虫甚多，刚刚一路爬上来，被不明生物觊觎无数次。
　　段小晚凉透的一颗心终于暖了暖，说：“老贺，还是你好嘤嘤嘤。”
　　段小晚接过风油精，捧着贺城的胳膊虚伪的一通哭。贺城被弄得还有点不好意思，心虚道：“其实不是我的，是陈词要我拿给你的。”

　　陈词！
　　段小晚一个激灵站起来。
　　幸福来得太突然，中断两分钟的师徒情，又回来了？

　　陈词喝过几口水，又预备小憩片刻。
　　刚刚阖起眼，衣角忽然被人拽了拽。
　　他抬眸看，段小晚靠在他腿边，一张小脸发着光。

　　“师父……给你。”
　　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来，奶香味浓的蛋糕就搁在自己怀里。
　　可再怎么甜也甜不过她表情，整张脸绽开如小葵花的笑。
　　“你多吃点，我这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