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绫》小庄游梦

8、近水楼台

　　中秋佳节，逸仙宗望月亭：
　　八月十五月圆夜，望月亭中人满人。
　　望穿婵娟寻玉兔，思念嫦娥孤单否。
　　一卷薄云厚如纱，朦胧含羞半掩辉。
　　饼香语酥聊烂漫，期是一生团圆日。
　　八月十五月圆中秋佳节，韩子期吃了赵言芜亲手烹制的月酥，与其共秦淑淑一同来到望月亭中，和同门师兄弟妹争抢绝佳望月位，赏赏月，聊聊年少轻狂语，无不美好。
　　比及亥时，人渐渐散去，及至子时初，人已寥寥无几，韩子期亦早同赵言芜等人各归卧房。
　　韩子期今夜势必难以入眠，为他心有所盼。那日仙子林孤红现在何处，是否将来赏月，皆未可知也。
　　那日相遇于丑时时分，他想今日观月人多，她若前来，必不会早到。反复思绪，挨到丑时初刻，急便下床，去往望月亭。
　　月已斜挂向西，月光皎皎，路不疑暗。
　　韩子期心同烈马奔腾，虽未骋，然走疾如飞，三步作两步，几息之间，即转至亭前。
　　曾邀仙子中秋赏月，更惶仙子不有赴邀之心，今至于此，望见亭中人，诚谢仙子心柔不拒，共来赏月。
　　白衣如画，亭亭玉立。月光如洗，化作万千银丝，织一件透明霓裳，轻覆其身，美轮美奂。
　　美丽仙子，向空望明月，更似姮娥望嫦娥。
　　韩子期缓步登亭，步细声轻，然仙子心灵耳巧，婉步转身，一微举，一细动，尽皆脱俗超凡。
　　今她秀发插凤钗，金鳞烁烁；今她巧耳戴银坠，巧配其质；今她软唇抿胭脂，朱润香诱；今她温腕穿镯，玲珑玉光。
　　他曾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欲言：“不敢多望其颜，恐落相思情愁。”
　　人不风流枉少年。
　　君子不风流，枉读圣贤书。
　　大丈夫牡丹裙下死，做鬼更风流。
　　此生得识此仙子，夫复更何求？
　　韩子期感念万千，竟无暇思考作何言语。
　　红狐绫先开口言道：“韩公子，孤红是否打搅了你的美梦。”
　　韩子期绵绵笑意，言道：“原来此非梦间？”
　　红狐绫嫣然一笑，淡雅之间，百花尽惭愧。
　　如饮天庭玉露，甘醇透魂，韩子期醉醉期中，难以自拔。
　　忽见亭中圆石桌上放一小竹篮，其内覆有一白布，其下似有物，韩子期忧自己失态，忙问：“林姑娘，这篮子可是你带来的，其内不知藏的是何奇珍异宝。”
　　“非什么奇珍异宝，只无非我自己瞎捣鼓的几块月酥。”红狐绫答，遂探出玉手于篮内掀开白布，其内果真叠放着几块月酥。
　　今夜韩子期吃的月酥不在少，甚至颇感腻烦，本自以为二三日之间，再难入腹，现见此四五月酥，却忽感悬涎欲滴，己自心觉可笑。正欲寻问可否有幸品尝，红狐绫则先言道：“韩公子若不嫌弃，可随意品尝。”
　　韩子期闻听，此不正合他意？遂悦言道：“子期幸甚。”便拿起一块，咬下一大口，细细品尝了起来。
　　“如何，味道可否。”红狐绫言，颇有期待焦急之状。
　　其味，称不上绝品，亦不是差品，中庸而言是为中庸。然脑内念想及一绝妙仙子，忙作于厨火之间之景画，只求其韵便是世间难得。
　　韩子期深享其韵，久久而答：“先品其匠心，而后再品其味，而我深享其用心，亦美食其味。”
　　“不好吃便是不好吃，韩公子可直言，不必如此拐弯抹角，昧着自己良心取悦于孤红，孤红是个爽性之人，一点打击，尚能承受。”红狐绫笑言。
　　“哈哈，林姑娘既然如此爽性，那子期便直言了当。”韩子期欢笑道。
　　“但请直言。”
　　“剩下的这些可否赠与我回去慢慢品评。”韩子期指着篮子道，此便是他的直言。
　　“嗤。”红狐绫哑然失笑，答道：“这些若是吃不完，终将是弃于丛草间之物，韩公子既然肯于享用，孤红岂有拒绝之理。”
　　“这般说来，子期倒像是个吃剩菜剩饭之人。”
　　“孤红不敢有如此之言，此乃韩公子自言之说，可千万勿要怪罪于孤红。”
　　“哈哈，你这般说，倒证明了你有这般想法，好你个天仙般女子，竟藏有如此趣逗之心。”
　　“孤红向来只与面和心善之人做此。”
　　“林姑娘此话倒说到了子期心坎，直如林姑娘所言，子期实属是面和心善之人。”
　　“有句言曰，不知当不当讲。”
　　“但讲无妨。”
　　“言曰：‘好个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二人相视，不谋而合，尽皆开怀而笑，一个爽朗，一个含蓄。
　　“都说中秋月色美，却不知月下畅谈之心更美。”韩子期感言道。
　　“虽不知韩公子此言出处在何，然尚有几分道理。”
　　“林姑娘，子期有个问题冒昧想问。”
　　“是何问题，你但问无妨，言与不言在我口。”
　　“哈哈，听你如此之言，我倒无所顾虑。”韩子期笑道，遂问：“不知林姑娘现居何处？”
　　“无所定居，云游于四方。”
　　“只你一人？”
　　“是亦非是。”
　　“何言？”
　　“四海之内皆兄弟。”红狐绫道，“恰比如我云游至此，有幸结识于你。”
　　“与林姑娘相识，实乃子期三生有幸。”
　　“韩公子言重，孤红亦有个冒昧之问。”
　　“但讲无妨，言与不言在我口。”
　　红狐绫淡淡一笑，而后问：“韩公子如此风流倜傥，一表非凡人物，想必周身不少佳人相陪吧。”
　　此问是何意？韩子期反复琢磨，终揣不透其意，遂言道：“说多也多，说少亦少。”
　　“多是几个多，少又是几个少。”
　　“梦中期与佳人会，十个指头数不来。疏忽梦醒，掐指一算，原来有两个。”
　　“韩公子这回答倒很风趣。”红狐绫笑道，“剩下这二人，想必是你同门师姐妹。”
　　“正是，一个是我师傅女儿，一个是我师叔爱徒。”
　　“但不知道哪个更合韩公子意。”
　　“兔子不吃窝边草。”韩子期模棱两可道。
　　红狐绫道：“韩公子却岂不知近水楼台先得月之说吗？”
　　“虽有此之说，却也不可违心，真情本在于心。”
　　红狐绫沉默注视着他，而后道：“韩公子，今夜谢有你陪我共赏中秋圆月，我们有缘再会。”
　　“林姑娘要走了？”韩子期惊问。
　　“时候不早。”
　　“可知他日相遇之日？”韩子期问。
　　“未可知，有缘再见。”
　　望着红狐绫疏忽远去的身影，韩子期突感寂寞非常，叹道：“哎，有缘再见，何日可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