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绫》小庄游梦

15、第 15 章

　　城外林间，红狐绫身骑白马，而韩子期徒步跟随。
　　红狐绫道：“好歹是两个意中人，你连一滴泪也舍不得掉，是我小看了你的绝情。”
　　“我是个回不去的人，有时候把泪吞在肚里，未必是件坏事。”
　　“呵呵，好个回不去的人，你没听你两个意中人说了，你回去好好跪下磕头求情，你师妹再来个以死相逼，那帮老糊涂原谅你也是很容易的事。”红狐绫道。
　　“这事我做不来。”韩子期道，“这样做只会侮辱我师傅。”
　　红狐绫深刻嘲讽道：“是我肤浅了，你们是人，比我们这些妖精懂得什么是人情世故。”
　　韩子期凄凉一笑，感慨道：“是啊，你们是不比人类懂得人情世故，因为人心险恶也是一门学问。”
　　“你真认为你回不去了？”
　　韩子期半开玩笑道：“一个刚被逐出师门的人，转身便和那个杀人不眨眼，三餐只以婴孩肉为食的女魔头走在一起，你说换做你是一门之主，你会如何做决定。”
　　“呵呵，倒是我这个女魔头折煞了你的前程。”红狐绫道，“你若想回去，我倒有个十全十美的办法。”
　　“是什么办法？”
　　“杀了我，然后砍下我的脑袋去请罪，如此一来，你不仅无罪，还可以成为英雄，一石二鸟。”红狐绫道，听似玩笑的一句话，红狐绫在讲述的时候，却是不可置疑的认认真真。
　　这句话直戳到了韩子期的心坎上，心拔凉拔凉的，肺炸裂炸裂的，这不正是他所身负的重任，一个令他茫然的重任。
　　“如果真是这样，在为天下苍生除去一大祸害之后，我也会拿着我的头去祭奠你。”
　　“为什么？你是傻了吗？”
　　“因为在与你相处之后，我才发现关于你的种种恶毒传闻中，唯一不相悖的，就是你长得太美了点。”
　　韩子期话音刚落，红狐绫一鞭子便抽来，轻轻地，轻疼，她严厉斥责说：“在我面前可以谈正事，花言巧语说多了，你只会给自己找罪受。”
　　她确实是太美了点，美得让人看一眼，便没有移开眼的欲望，茶饭不思，魂牵梦绕。
　　“我韩子期活了二十几个年头，还是头一次见到把实话当做花言巧语的，如此一来，让我对日后的交谈，无从开口。”
　　“那是因为你活腻了。”
　　······
　　树林左侧小道上出现两个和尚，一个是圆圆胖胖的十三四岁的少年小和尚，一个是清清瘦瘦的三十出头的青年大和尚。
　　小和尚远远眺望见红狐绫和韩子期，兴奋的对那个大和尚说：“小师叔，那里有人，我们过去问问他们有没有遇到过师兄。”
　　不待大和尚答话，小和尚已跑了起来，一边招手一边呐喊道：“两位菩萨请留步，小僧想向两位菩萨借问点事。”
　　红狐绫和韩子期听闻呼唤，一个停下了脚步，一个停下了马，不约而同转头而望。
　　韩子期猜测道：“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是来找慧衍的。”
　　红狐绫道：“免不了有这种可能。”
　　小和尚很快跑了上来，鼻息微喘，看清红狐绫姿容的时候，一时呆住，半天答不出话。
　　韩子期刻意带着点调侃的味道说道：“小兄弟，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出神。”
　　小和尚回神，忙撇过脑袋，不敢正视红狐绫，面色羞红道：“小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神仙姐姐，所以一时，一时忘乎所以了，还请原谅小僧无礼。”
　　韩子期朝红狐绫戏言道：“神仙姐姐，你长得忒迷惑众生了点。”
　　小和尚头压得低低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韩子期再问：“小和尚你是哪里人呢？叫住我们要问什么？”
　　小和尚忙打佛礼，道：“小僧法号惠明，来至法音寺，小僧有一师兄下山多日都未回寺，小僧和师叔此番下山是特意来寻师兄的，两位菩萨可有遇见我师兄。”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有礼。”那大和尚也走上来打佛礼。
　　“法师有理。”韩子期回礼道，而红狐绫只是轻点了个头。
　　“贫僧法音寺普净和尚，不知如何尊称两位施主，两位施主来至何方？”大和尚说，一双眼从不离红狐绫左右。
　　“这和尚倒有点意思，明明是来找我们问人的，现在倒成了我们是问路的般。”韩子期暗笑，遂答道：“原来是法音寺圣僧，小子姓倪，名达歌，她是在下师妹倪红杰。”
　　“倪达歌，你大哥。倪红杰，你红姐。”红狐绫听了暗暗发笑，然始终高冷表情不变。
　　普净和尚道：“噢，原来两位是倪施主，但不知是哪家镖局。”
　　“这个和尚问这么清楚干嘛？”
　　“小师叔，我们还是赶紧问师兄的情况吧。”惠明小和尚说，遂问：“两位菩萨，我那师兄法号戒情，七尺身高，圆脸，肤色较黑，脾气比较急躁，两位菩萨可有见到否？他下山好些日子，都没回去，可快把师叔急坏了。”
　　这说的无疑就是唐慧衍，如果跟他们说知道，让他们直奔玉竹宫府，铁定会引起不必要的事端，这等事韩子期是万万不愿其发生的，他说：“我押镖至东福镇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化缘的和尚，二十出头，跟你说的很像，没准就是他。”
　　惠明小和尚心花怒放道：“菩萨，东福镇在哪，请快告诉小僧。”
　　韩子期指向了远离玉竹宫府的北面，说：“往此方向直行大概五十里地便是东福镇。”又补充说：“我是在两日前遇到的，也不太能断定那个和尚就是你师兄。”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去镇上问，您真是活菩萨，菩萨会保佑您的。”惠明小和尚激动道，转而催促那普净大和尚说：“小师叔，终于有戒情师兄的消息了，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动身吧。”
　　普净大和尚瞧见了韩子期的手伤，却看着红狐绫说道：“女施主，你们押镖行走江湖的，难免磕磕碰碰，为报答施主告知我师侄行踪之恩，贫僧这里有一瓶外用金创药，特赠与女施主，以示答谢。”
　　普净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瓶，双手捧着递到红狐绫身前，等着红狐绫接手。却见韩子期快速抢过，客客气气说：“多谢圣僧慈悲。”
　　普净干崩的面皮微微抖动，目光似有火焰游动。
　　惠明小和尚急不可耐道：“小师叔，我们不要在等了，我们赶紧去找戒情师兄。”
　　“两位法师，小子和师妹还有事，先行告辞，有缘再会。”

　　红狐绫和韩子期继续前行了百米远，停下来，回头观望朝北而去的两个和尚，正撞见普净回头观望他俩。
　　韩子期冷笑一声，似自言自语般说：“纵使是得道高僧，也免不了有七情六欲。”
　　红狐绫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和那和尚是个同类。”
　　韩子期可不笨，若是只简单的回答一个“是”字，便是落了红狐绫圈套，他说：“惠明小和尚和我的确有颇多相似之处，比如有情有义，有礼有节。”
　　“小和尚尚且年幼，心智天真幼稚完全可以理解，而你的话我不理解。”红狐绫道，隐晦的说韩子期对他自己的那番评价天真无知幼稚。
　　韩子期听懂着，他说：“简单明了的说，韩子期是个好人，狐绫宫主可以这样理解。”
　　“我理解了，无非一个爱把自己吹成是好人的厚脸之人。”红狐绫道，“今后你可以直接叫我宫主。”
　　“好。”韩子期道，甚为高兴，称呼的改变也就意味着，红狐绫更进一步把他当自己人看了，而他更期待的是，哪日红狐绫允许他直呼她为狐绫。
　　红狐绫调转了马头，两人继续前行。
　　红狐绫问：“你怎么看那普净和尚。”
　　“普净普净，有点不净。”韩子期道，“又一个和尚折服在菩萨脚底下。”
　　红狐绫举了举鞭子，道：“你是在讽刺我吗？”
　　韩子期眉头跳了跳道：“安敢，除非傻到皮痒。”
　　红狐绫又一鞭子轻打在韩子期身上说：“不是你皮痒，而是我皮鞭痒了。”
　　“我真是比一条皮鞭混得还差。”韩子期道，“宫主你是如何看那和尚的。”
　　红狐绫问道，“你说和尚是人吗？”
　　“和尚自然是人。”
　　“我们做妖精的可不太懂你们人类，无非从你嘴里知道了一句：‘人心险恶。’”
　　“我今天再多教宫主一句道理。”
　　“什么道理？”
　　“有头发的不一定不懂佛，剃光头的不一定知礼，人心都是肉长的，七情六欲才是人的本性。”
　　“你说的挺有道理的，我也送你一句我们妖界的道理给你听。”
　　“请说。”
　　“一本正经的不一定真的正经，胡言乱语的通常不会是个好东西，长得好看的妖怪爱骗人。”
　　“是不是越漂亮越爱骗人。”
　　“是。”
　　“宫主你有多爱骗人，恐怕这世间没人敢与你争锋。”
　　“你很愚蠢，但你也很识相。”红狐绫道，“我有多爱骗人，你自思量。”
　　“看来我得去寒窟面壁思过。”
　　“你果然很愚蠢。”
　　“因为我竟然信了你的话。”
　　“寒洞出入没有禁令，你愿意带呆久便呆多久，冻成冰雕也无妨。”红狐绫道，却也一本正色了起来，说：“那个普净绝非什么善茬。”
　　她活了千数年，形形色色的人都遇到过，透过对方的神色和举止，一眼把对方的品性做归类，这事对她而言不难。
　　她说完便直盯着韩子期，眉目间似还藏着什么话语未说完。
　　韩子期似乎读懂了，他说道：“回去我跟慧衍聊聊这事。”
　　红狐绫道：“不得不说你这个人的确不太是什么好东西。”
　　“何出此言？”
　　“连和尚的便宜你也想要占，但你也的确很识相。”
　　“你是说倪达歌和倪红姐啊，那普净和尚活了那么久，这点意思都读不出来，你我不偷偷做一次长辈都难。”
　　“你以为我说的是这事吗？”
　　“不是这事吗？”
　　“我在妖界好歹也有点名声，你一个人类随意出入我宫府，的确很容易引起误会，那和尚走后，你还是搬到那个小洞里去住吧。”红狐绫道，“如此一来，有人问起你，直接说是小妖抓来的仆人，这是个不错的理由，你认为呢。”
　　红狐绫这心思转变得太快，韩子期一时转换不过来，愣了半响，真如吃了哑巴亏一样，有苦难言，他说：“住处的方法我自己想想办法，至于当小妖仆人这事还是算了吧。”
　　红小妖的性格和手段，这些日子以来，他领略了一些。如果在红狐绫的撑腰下，仆人真成了红小妖的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他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不当小妖仆人，你想当什么，允许你自己想个借口，合不合理，允不允许，看我意思。”红狐绫道，又故作沉吟着说道：“以前小妖抓过一个太监，还挺好使唤的，也能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一举多得。”
　　韩子期浑身打一机灵，突然，红狐绫坐下这匹千里良驹给了他灵感，他摸摸那色如白练的长鬃毛，说：“我做个马夫。”
　　“仅有两匹马，随便一个女从就可以做。”
　　“养马是一门技艺，饲料、饮水、洗漱等都会影响到马的健康，尤其还是两匹不可多得的汗血宝马，在这些细节上，更要精益求精。”
　　“好一个修仙之人，平日原来还有这般闲暇。”红狐绫道，修仙不是易事，天赋重要，勤奋更重要，绝大多数修仙之人，都是深扎在闭目养神，运功参悟之中，哪有几个会去学习养马事宜，这在修仙人眼中是件极其低俗鄙陋的事，是被瞧不起的。
　　况修仙之人，御剑而飞是基本，跑的不比飞的快，修仙界不同于凡界，天底下找不出哪个修仙门派会养马。
　　红狐绫和红小妖之所以会养这两匹马，那是因为他俩有时是真闲，骑骑马只是一种乐趣而已，况且马又不用她们亲自去养，
　　“我什么都好，最不好的一点就是喜欢博览群书，而且不瞒你说，我四岁起就学会了替人放牛养马。”
　　“噢，想不到你这本事还是打小学会的，是我又一次小瞧你了。”
　　“封我做个养马官既不坏宫主名声，也不亏煞宫主什么，宫主你不要在犹豫了。”
　　“你说的很打动人，这样吧，你先去厨房打打杂，洗洗菜。”
　　“嗤。”韩子期忍不住笑道：“你还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你只需回答这份差事干与不干。”
　　“回去我先做一道糖醋肉给你们尝尝如何。”
　　红狐绫投来怀疑的目光道：“你会掌厨？”
　　“马马虎虎，在宗门的时候，偶尔也会自己到厨房捣鼓点东西吃。”韩子期道，“太久没吃糖醋头，现在都有点嘴馋了。”
　　红狐绫眺望向前方，说道：“路还有段距离，我们加快点。”
　　韩子期发苦道：“我两条腿的，怎么快得过四条腿的。”
　　“你自己想办法。”红狐绫道，顿然双腿轻踢马肚，喊一声“驾”，白驹四足健飞，载着红狐绫扬长而去。
　　韩子期吃了一脸的黄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