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灵柳元纪》樱桃灵灵

2、第 2 章

　　袁梓萱是纪灵灵在美国读硕士时同校不同专业的同学，她们相识于一场学校举办的西餐礼仪学习餐会。

　　餐会开始时间还差十五分钟，纪灵灵已经和室友提前到场，坐在圆桌前翻看每人一份的西餐礼仪学习材料。餐会开始了快半小时，头盘已经快撤下去的时候，一个女孩气喘吁吁，还带着奔跑的气息，指着纪灵灵旁边的位置问：“Excuse me，anyone sitting here？”纪灵灵摇摇头，冲女孩笑笑。就这么扭头的一眼，纪灵灵体会到了光芒四射的含义。女孩白皮肤大眼睛，标准鹅蛋脸，栗色微卷长发，高挑纤瘦，穿衣打扮精致时髦，别的认不出，Leboy包包纪灵灵还是知道的。

　　“Are you Japanese”女孩问。不成文的规定：一般看到东亚脸, 问是不是日本人比较保险。因为如果是韩国人，基本不用问，棒子气息扑面，旁光也能看出；如果是中国人或者其他东亚国家人，被认做日本人说明看起来比较时尚不土气。
　　“No，I\'m Chinese.”纪灵灵一边回答，一边想这姑娘的笑容真甜，还有梨窝，怎么那么会长。
　　“唉，中国人呀，终于不用说鸟语了。我叫袁梓萱，今年刚入学，青岛人，学艺术史的。你呢？”
　　“我叫纪灵灵，四川眉州人，金融专业，我也是今年来的。”
　　“哦，我今年入学，但是是去年来美国的，读了一年语言学校，英语还是不怎么样，一到完全的鸟语环境就头疼，除了酒吧和商场，哈哈！”真正的自信就是这样吧，敢于说笑着向还不熟悉的人自揭短处。
　　“我其实根本不在乎哪道菜得用什么刀叉，要怎么优雅地切牛排之类的，最烦这些规矩，在家都被我妈烦够了。我就是懒得去找饭吃，来混餐饭。”袁梓萱做了个鬼脸。

　　真是个开朗热情的白富美，她那么落落大方，大大咧咧的举止跟高贵漂亮的外表形成的反差让人觉得她很有意思，也拉近了她与人之间的距离感。说起来自己从小也没受过什么挫折，从小学到高中一路都是老师的宠儿、父母的骄傲，却还是做不到袁梓萱这种骨子里透出的自信。当袁梓萱刚认识不久就对她各种亲近爱护，对她讲的一切，包括她的成长经历、家庭、恋爱史和兴趣爱好等，表现出强烈兴趣时，她甚至觉得受宠若惊，尤其当一些人费心巴结袁梓萱而遭到蔑视的时候，纪灵灵颇有一种我何德何能受到大小姐如此青睐的感觉。

　　纪灵灵的父母都是国企中层，在家乡那个小城里家境算是挺不错。但出了国，混在这些老板的、外企高管的、官二代的子女中，就显得有些提不起气来。纪灵灵就读这所学校是学费昂贵的私立大学，要不是获得了一半的奖学金，她的家庭根本无法承担一年至少五十万的学费加生活费。即使有一半的奖学金，过起日子仍然捉襟见肘，所以纪灵灵平时吃穿用度都挺节省。其他中国同学经常晚上去去酒吧，周末去Shopping，开车去别的城市玩，去大西洋城甚至拉斯维加斯赌几把，放长假更是遍游美国后转战加勒比海岛和欧洲。纪灵灵只有有大Sale活动的时候跟着朋友们去买点东西，别的都被她归为奢侈行为，一概不参加。

　　袁梓萱于是经常拉纪灵灵去参加一些学哥学姐以及其他华人聚会活动，有时开车带纪灵灵去一些豪华庄园的免费开放日、博物馆以及教会组织的旅游活动。这些活动都是免费或者花钱不多，却也大大丰富了纪灵灵的眼界和生活，因此纪灵灵很感激袁梓萱，她本可以参加那些花费不菲的节目，活得像富二代留学生的典型，却陪着她过得像个拿助学贷款的。

　　纪灵灵和程辉相遇是在一个教会的圣诞活动，这个活动也是袁梓萱带她去的。
　　纪灵灵觉得闺蜜对自己是真心好，自己都没着落呢，还热心把这样的优质男介绍给自己，以程辉的条件，不至于她完全看不上才推销给自己。

　　程辉身材高大，皮肤白净，秀气的小长脸上一双深褐色的丹凤眼，鼻梁高挺，就是气质有些冷峻。袁梓萱告诉纪灵灵程辉是麻省理工电气与电子工程专业博士，和自己一样是青岛人，他俩来美国之前就认识，她保证程辉是个根正苗红、一心向学的好青年。

　　“这才貌双全的帅小伙你为什么自己不近水楼台先得月，拿下他呀？”纪灵灵轻轻地捏捏袁梓萱的脸。纪灵灵现在在袁梓萱面前已经放松了许多，也开始动手动脚，拿她逗趣了。
　　“太熟了，小时候就认识，早左手摸右手了，哪来的感觉。姐要新鲜的小鲜肉，她在我这就是老腊肉，还是过了期的。”袁梓萱埋汰起人来一向是毫不留情。

　　纪灵灵心思单纯，从不往坏处揣度别人，人家说什么，只要没有明显破绽，她都是深信不疑的。所以袁梓萱总说她“很傻很天真”，想来这就是她会选中自己的原因吧。经历了这一劫，纪灵灵也生发出阴暗面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种个人成长。

　　纪灵灵从没有翻查程辉手机电脑的习惯，一是在她看来品性高洁的程辉值得相信；二是对自己仰慕的丈夫做这种抠抠嗖嗖的事，显得自己很低级。

　　可世事往往是：草木皆兵日查夜查的查不到什么，反而没想要查的惊人内幕自己奉上。劳动节假期早上，程辉接了个电话，神情瞬间紧张起来，匆匆跟纪灵灵说有事出去一下，套上外套便出了门。纪灵灵很诧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程辉这么着急。不会是公司，一般美国人节假日绝不加班干活；剩下就是朋友，会是程辉的好哥们刘云峰出了什么事吗？疑惑间走到程辉刚刚待过的书房，一晃眼在他电脑屏幕上看见了袁梓萱的名字，是微信网页版，还是忍不住好奇凑上去看。

　　刚看了几行字，纪灵灵头就嗡得一响，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
　　袁梓萱：结婚纪念日快乐！！！
　　程辉：你酸不酸，每年来这套
　　袁梓萱：是有点酸。瞧你们小日子蒸蒸日上，我作为功劳大大的红娘，今年的纪念日红包你是不是该封大些？
　　程辉：今晚Waldorf来拿吧
　　袁梓萱：纪念日你都不用陪你老婆啊？
　　程辉：白天陪了不就够了，我跟她说刘云峰又失恋了，陪着喝酒去，晚上回家睡觉就行。
　　袁梓萱：那你等着今晚财色双失吧
　　看完程辉和袁梓萱的聊天记录，纪灵灵感激太阳穴好烫，还突突地跳，身体却一阵阵发冷。

　　夜里12点半，程辉回家了。纪灵灵决定装睡，她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也不想打草惊蛇，心思再单纯的女人，到了这样的特殊时期都能迅速福尔摩斯附身，不动声色地动用侦查手段。

　　直到听到程辉均匀的呼吸声，纪灵灵才爬起来，拿起程辉放在床头的手机，走到洗手间，锁上门。手机果然有密码，猜了几次都不对，最后一次机会，手机就要锁定了。纪灵灵屏住呼吸，输入袁梓萱的生日，手机成功解锁。纪灵灵手开始颤抖，生气？紧张？都有吧。点开微信，跟袁梓萱的各种调情信息，也没什么新鲜的了。

　　意外的是还发现一个Rita，跟程辉也有关系。
　　程辉：你知道，我对事业的追求是排第一位的，工作占据了我大部分精力，我希望我的妻子能简单一些。她就像个孩子，遇事也不爱往心里去，很好哄，我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在她身上。
　　Rita：哼！连你这么聪明的男人也喜欢蠢女人。
　　程辉：你说她蠢，我说她是大智慧。她条件不出众，却能成为我老婆，靠的就是大智慧。再说婚姻和爱情本来就不是一码事。我结婚无非是找合适过日子的，爱情、激情，未必非要从婚姻中获得满足。
　　Rita：你不爱她？那你爱我吗？
　　程辉：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达到爱的程度。
　　Rita：你是不是人！不明不白跟了你这么久就这么个结果？
　　程辉：再久一些就升华了。
　　Rita：你这是想让我继续做你见不得光的小三？我就这么贱？
　　程辉：你们女人不是有句话叫爱情里不被爱的那个才是小三么，她得到的只不过是一张纸，你再努把力，有可能得到我的真心。
　　Rita：我也不小了，总不能这么一直跟你耗下去吧！
　　程辉：你可以一边寻找你的适婚对象，我不会干涉。你可以随时找我，也可以随时抛弃我，就当我是你的补给站吧。

　　没想到手机里又发现一个小四，更出乎意料的是跟好哥们刘云峰的对话里居然还有重磅炸弹！
　　程辉：第几次失恋啦？你是母胎单身体质吗？
　　刘云峰：我呸！你就是嫉妒哥们儿自由！哥们儿昨晚可没闲着，正好Bunny Ranch又来了新货，我可一点儿失恋的伤感都没感受到。
　　程辉：又去Nevada啦！
　　刘云峰：可不，比你来那次质量可强了不少，你亏啦！不过要没有我，你连那次也没有。都到了腐朽的资本主义世界哪能不开开洋荤。而且你这么早就为爱抛弃了自由，还不抓住婚前的最后机会历练历练，白活！
　　程辉：我是为事业抛弃了自由，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嘛。而且谁告诉你哥们儿没疯狂过，爷出来混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对着漂亮妞意淫呢。唐人街里的丽华园没去过吧？Hazelnut的Escort没叫过吧？不过洋妞在那次之前是真没碰过，有点膈应。要不是你玩儿命鼓动，还真下不了决心。我谢谢你，算是你给哥们儿打开了新世界大门，西餐别具风味，值得一试。但也不敢有第二次了，那次完事以后我担惊受怕了好一阵，身上一有小红点就神经紧张。我说你也小心点，上得山多终遇虎，还是良家妇女安全卫生。
　　刘云峰：哟哟哟，还给我显摆呢！我知道你小子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爽得很。刚认识的时候还真看不出来，你这家伙原来这么欲求不满。假正经！装得真够彻底的！要不是那次在Marriot撞见你跟Rita，你连我这亲哥们儿都给忽悠瘸了。

　　对话一一翻完，纪灵灵想起一句话：Box open, worms everywhere. 那无意间的一瞥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美好外壳里的龌龊倾泻而出。手机看到后面，都有些麻木，好像跳脱出来在看别人的故事。然而待内容、情绪都消化一会儿以后，真正痛苦的感觉才如潮水般袭来：头刺痛、嘴里发苦、胸口骤紧、五脏六腑好似被抽空，两颊像被人狠狠钳住，嘴不由自主地一瘪，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已模糊不清，只听见自己嚎啕的哭声，

　　纪灵灵和程辉是去拉斯维加斯注册结的婚。婚前一晚按美国习俗男女同胞分开搞单身派对。程辉竟然就在结婚前又解放了一回天性。小三、小四、小姐…他是一样没落。

　　这个纪灵灵曾经仰视崇拜、想起来就不由自主嘴角上扬的男人，如今却是彻彻底底的让她恶心。他曾经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好像很难有女人能让他动心。按纪灵灵的个性，其实是不会在爱情里采取主动的。而程辉看上去又那么完美，她不敢奢望什么。是袁梓萱一直在旁加油打气，说她了解程辉，程辉外表冷酷，实则闷骚，而且他就喜欢纪灵灵这一型的，娃娃脸、天真范儿。在程辉的态度忽远忽近、忽冷忽热了一段时间之后，纪灵灵以为在自己的坚持、热情、善解人意和先程辉之忧而忧的照顾下，程辉终于卸下了高冷的外衣，成为一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正常男人。纪灵灵还因此有些得意：看来冰山都能被自己捂化了，也十分感激袁梓萱的鼓励。其实程辉从来就是一座伪装成冰山的活火山，身体里涌动着欲望的岩浆。

　　纪灵灵平生第一次做了出格的事。她一路飙车到海边，用尽全身力气歇斯底里地对着大海哭喊：程辉，你混蛋！！！梓萱，为什么把他介绍给我，又要抢他！

　　纪灵灵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冷静下来，打算跟程辉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