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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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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婧衣，你可曾想过，自己日后要成为怎么样的人？”
种满了海棠花的院子里，日光柔和而温暖，中和了她身上的寒意，抱着她的男人怀抱也如阳光一般温暖而安稳，连一向冷淡的声线都显得温柔动人。
陌生的情绪萦绕在心间，少女微微抬头，只看见他额角的梅花胎记，艳丽到灼人。
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垂下眸子，轻声说：“没有想过，我只想活着。”
——因为叶婧衣确实是想要活着的。
但她寿命有限，所以最终的愿望，只是想要好好陪伴自己的家人。
长兄摸了摸她的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婧衣放心，不管耗费怎样的代价，兄长都会让你活下去的。”
他的语气坚定到不容置疑，仿佛他所说出口的就是真理。
少女眼神漠然，不说话，心里却估算着叶婧衣的死期。
……
无数人的厮杀声响起，兄长护送她逃走，然而叶婧衣的身体如此柔弱，以至于根本支撑不住这样的远行。
一切都好像是慢镜头的播放，无数的箭雨和长剑出现在眼前，然后是一片阴影落下，睁开眼时，兄长的血落入她的颈口——
“婧衣，要好好的，活下去啊……”男人眼底始终含着笑，声音温柔：“真是抱歉，兄长没有办法陪你走下去了。”
少女终于再也无法维持平静的表情，眼底的光芒动荡而破碎，如同完整的镜面有了瑕疵，“为什么……”
……
满目纯白色的世界里，有人从睡梦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祂伸出手覆盖着眼睛，眼神清醒，疑惑地喃喃道：“为什么……你明明知道……”
这句话的尾音尚且来不及消散，殿外的结界就被一个灵魂轻轻触碰了。
神灵苏醒，神界万物皆有感应。
祂轻轻笑了笑，“溯溪，这算是你给的见面礼吗？倒是不错的礼物。”
……
“请问，有人在吗？”
年轻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这片空间里回响，这片纯白的地方缭绕着云雾，空茫茫的，寂静而荒凉，待久了总让人瘆得慌，很难想象会有人存在。
——但这里的确是有主人的。
在不知道多久以前，这里也曾经五彩斑斓过，数不清的人间景色都被搬来这里。但神灵的时间太漫长，此地的主人终究厌倦了这样的游戏，将它化作一片白茫茫的云海。
上不见空，下不见地，一个人走在这里，就像是神明该有的命运。
祂睁开眼，朝着那个灵魂的方向看去，于是顺着祂的视线，目之所及处，云海纷纷让开，分出了一道恰可容人的过道。
容色清丽的女子就站在过道尽头，鼓起勇气，一步步朝祂走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但直觉告诉她，必须往前走。
云海中有一人坦然侧卧，柔软的白色袍子上交织着金银双色图案，宽大的广袖和衣摆垂下，衣裳的材质如云似雾，不属于人间的任何材质。宛如白云裁成，又有着流水般的光泽，仿佛拢在水烟里，是宜男宜女的式样，带着飘渺出尘的感觉。
祂淡道：“周芷若，说出你的愿望。”
女子蹙起双眉，虽然疑惑，但仍然急切地恳求道：“请您让人送我回去吧！我师父还在塔里等我回去！”
对面的人望着她，半晌，却是一声叹息，怜悯又凉薄地问：“这就是你最留恋的记忆吗？”
祂低声说：“你忘了吗？你师傅早在多年前就死去了……而你，只有死去的人才能见到我呀……”
周芷若浑身猛然一震，像是终于从梦中惊醒过来，脸上尚且带着懵懂恍惚的惶然，眼里却已经不由自主地落下两行清泪来。
那泪刚一滴落便漂浮着去了对面，融到雾中不见了。
“我喜欢各种变化的东西，可惜变化的东西偏偏不能永恒。”那人低叹，眼神平静而冷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周芷若的脸色却恢复了无悲无喜，纵使容貌是最盛的时期，几十年的清修却已将岁月刻进她的眉梢眼角，把爱恨情仇都带走，只留下深切的遗憾与悲伤。
“我当初不知道如今会后悔，后悔的时候也已经回不到当初了。”
祂沉吟片刻，道：“有理。”
又过了一会儿，那人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问她：“如果有机会回到过去，你想回到什么时候呢？”
周芷若想了想，“若真有机会，我想回到我父亲未死之前。”
那是一段岁月的结束，也是新一段时光的开启。
她感念当年洛水河畔张真人的救命之恩，然而如果知道了未来的那些爱恨情仇，她绝不会再选择和那个男人半生纠缠。
太恨，太爱，太苦。
感念到最后，终于大彻大悟。
祂平静地否决道：“不行。你父亲的死期是定数，便是重来一次，该是什么时候死，还是不能多活一刻。”
——这当然是骗骗蠢孩子的鬼话。
周芷若轮回转世这么多年积攒的功德，足够她许出任何不违背底线的愿望，哪怕她说想要整个世界，轮回司都得拼了老命替她完成。
不过周芷若主要的遗憾并不在于她父亲，小小年纪改变她父亲的死太麻烦了，祂是想去散心的，可不想跟人玩你追我逃的游戏。
“不能吗……”周芷若眼神迷惘， “那就，回到我第一次见师父的时候吧……”她苦笑，“当初师父对我极其宠爱，可是我那时候年轻，仗着师父的好，违逆她多次……如果还能再来一次，我一定将峨眉发扬光大，推翻那些鞑子的统治。”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周芷若眼神坚定不移，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我再也不想跟张无忌纠缠不清，如果再来一次，我决不违背师父的遗愿。”
对面的人开口，声音里终于有了点满意的意思，“不错，我最不喜欢那些小姑娘一来就许愿恋慕的人爱上她们之类的……情情爱爱看得太腻味，没得惹人厌烦。”
那种愿望都交给别人，至少祂本人是从来不喜欢理这种破事的。
祂唇角勾起笑：“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周芷若愣了一下，“请问，我真的可以回去吗？”她的眼神渐渐激动起来，像一潭死水起了波澜。
“不是你回去，而是我代替你回去，实现你的愿望。”
“你？！你，你是神吗？”
对面的人一声轻笑，面容上的烟雾缓缓散开，露出神灵为天地所钟爱的容颜。
“我以为，这已经很明显了。”
神灵绝俗的面容上倦倦懒意，盛着万载的光阴和寂寞，冷漠而懒散，俯视天下芸芸众生。
祂唇角带着似有若无渺薄的笑意，眼神却是挥之不去的漠然倦怠，“我掌管时间与轮回，你可以唤我时空之神。”
“吾名非明。”
混沌未开时，天地间最初的一位神明，也是天道最为喜爱，世间最强大的神明。
祂手下有一轮回司，但凡在轮回中，积攒到一定数目的功德，才能在死后入轮回司，许下这一世的心愿，了结遗憾。
然后这些功德将回归天道，如此循环，生生不息。
非明看着眼前的女子，眼角眉梢虽然流露出厌倦，但隐约间仍是有欣赏的：“我不喜欢那些耽于情爱的人，这世上为爱生生死死的人多的数都数不过来，我实在不明白这东西有哪点吸引人……幸好你不是。”
不然溯溪给的见面礼就只好扔给别人了。
非明偶尔下界散心，对于任务对象是很挑的——唯有上一次的灵魂她不怎么看得上眼，只是勉勉强强……
祂闭上眼，将梦中的疑惑挥之脑后。
时间那么长，早晚有一天会明白的。
周芷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砰砰砰”，磕的很实在：“多谢上神恩德。”
上神一点也不心虚地受了这个礼。
祂不再多言，只道：“去睡一觉吧，你会看见另一段人生。”
神明的手拂过她额前。
一句话突兀地出现在周芷若脑海：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她从未想过，这句诗真有实现的一天。
周芷若脑中过往的记忆突然格外清晰起来，一帧一帧如书页般翻过……来不及多想，她已然昏睡过去。
她昏睡之后，白茫茫的空间外云雾突然散去，现出一个黑衣的人影。
非明抬眼看去，一袭黑色的流光袍子映入眼底。那件衣服腰身很紧，显露出上半身流畅的线条，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和半边胸膛。
来人有一张很好看的脸，比起非明，有着更加明显的男性特征和轮廓，但神明都拥有天赐的美貌，非明只觉得这张脸看的很腻味。
没办法，非明千万年不出门，唯一经常找上门来的，只有这个职务上有所交集的同僚——死神了。
非明懒散地歪了歪身子，宽大的袍子滑落下来，露出一点平坦的胸口肌肤。皮肤细腻，仍然没有男或者女的明显区分。
神明只有在拥有喜欢的人之后，才会下意识地去选择和改变性别。而非明却从诞生以来便执掌轮回司，看惯了那些为情爱做出各种丑陋之事的人，因此对这玩意儿毫无兴趣，甚至敬而远之。
——不仅仅是情爱，天地间大多数事物，非明都提不起兴致。
“溯溪，你来了。”
死神的脚步停下来，开口时是标准的男音，音色并不低沉，反而清透，让人想起山间的松风溪流，“这个灵魂如何？可还满意？”
非明点了点头，眼底露出笑意：“还不错，这份礼物还算称心。”
溯溪笑道：“称心就好，这次玩的高兴点。”
他看非明的眼神很克制，带着一点温柔，但并不过界。
非明见过太多太多那样的眼神，可以轻而易举地分辨出每一点微小的情绪变化。溯溪不敢让她发现自己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遮掩着，从不敢越过那一条界限。
用人界某一时期的流行语来说：他怕见光死。
而按照非明目前的状态，他的担忧不无道理。
因为神界无趣，大多数神灵在履行各自天地之职的闲暇中，对自身都非常放纵。尤其是对伴侣，更加没有常性，几天一换也实属正常。
过程你情我愿，全靠个人魅力。
非明对这些毫无兴趣，只觉得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无趣到了极点。
祂游离在众神之外，清冷孤傲的身姿反而格外迷人。
那些对非明表示过好感的神明，无一例外，全都遭到了非明的冷漠和拒绝。最后为了躲避这样的追求和麻烦，祂干脆搬到神界最高的一座山峰独居，与神界一隔绝便是上百万年。
这样漫长的时间里，非明还是当初不愿涉足情爱的非明，溯溪却已经变成了如今求而不得的溯溪。
——没有多在意溯溪的眼神，非明随意挥手，背后巨大的轮回之镜陡然浮现，刻着繁复纹路的镜子中明光绽放，须臾间便将神明吞没。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开新文，请多多关照，也请口下留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