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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情动 ...


  •   坐在回王府的马车内,她安静的听着马蹄踏踏的声音,任沉默笼罩着小小的马车厢。后宫历来非净土,更是和朝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含翠别苑乍然听了一通,让她在诧异疑惑之余竟然不知道要感叹还是不平。
      贵嬷嬷的话尚且令对先帝和先皇后没什么印象的她心情无以名状的低沉下来,那么对身边这个男人又是什么样的冲击呢?她悄悄侧头看他,见他躺靠的椅背上,依旧闭着眼,面容沉凝。成婚这么久,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端详他!
      他的侧脸,五官如削,仿佛上天的精心雕琢,关于这个男人她听过无数种种的神话,在他还是十几岁的少年时,带着五千精兵便敢和西吴国的三万边境驻军周旋,并且以少胜多,压压制了西吴国在边境的蠢蠢欲动,在他才二十岁弱冠时,就在朝堂之上展露头角,被众臣推为门下侍中,成了金碧王朝政治核心中枢的三省长官之一。没有嫁进王府之前,她只道这个人应该是一代雄主,接触了他之后,她却反而迷惑了。在她面前的他,时而顽皮,时而恶劣,时而喜怒无常,总觉得他更像一个不羁的侠士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也,更让人心动——难道是第一次在凤凰山道见他的情形印象太过于深刻而影响了她的客观判断力?也或者是她太渴望可以像他那样自由自在的飞越崇山峻岭,飞到没有种种礼制束缚的地方?
      “看什么?”龙天澈突然睁开眼,俊脸瞬间倾近,把她逼在马车和他之间动弹不得。
      “没什么!”她移开眼,却感觉脸面燥热。
      “你脸红了?”他俯近她,咬她耳朵,“刚才在想什么?看我看得入了神?”
      “谁看你了!”她拒绝承认,耳壳却红透了。
      龙天澈眸光转深,蓦然封住她的唇,直吻得她喘不过气来才在她耳边小声说:“看你还嘴硬!”
      被他紧抱在怀中,宗政无瑕急促的喘着气,心却微微颤抖着,一团紊乱,人也有些虚脱感!
      “影,去洛河!”龙天澈突然对驾车的夜影说。车外没有应答声,但宗政无瑕感觉到马车在调转方向。
      洛河,是贯穿皇城南北的大河,位于皇城西区。沿河岸有一处不亚于长安街的繁荣地段,也是京城有名的秦楼梦馆林立的烟花地。“去洛河做什么?”她问。
      “陪本王去寻花问柳,如何?”他托起她光洁的下巴,逗弄的眨眨眼。
      “王爷要想寻花问柳,拉上我不怕坏了好事?”宗政无瑕诘问。
      龙天澈低笑反问:“你不吃醋?”
      “我哪敢?只怕回去还要嘱咐丫头们给王爷多炖点补品以您免亏空了身子!”她故意说着风凉话,也带着赌气的成份。
      哪知龙天澈在她身上嗅了嗅,不解道:“我怎么闻到酸味了?”
      宗政无瑕粉拳在下一刻落在他的胸膛上,却被他紧握住再也移不开。“今天才知道相府千金原来是悍妇!”说罢他顺手将她带入怀。
      宗政无瑕趴在他胸前,再也不敢抬头看他,芳心因他而鼓躁不安。
      马车经过了繁华地段,耳边听着车外传来的娇声软语,她坐起身,好奇的想去掀车帘,被龙天澈按住手。“现在掀开车帘是最不明智的做法!”
      “不是有你在吗?”第一次有机会来这地方,不偷偷看几眼她难掩心下好奇!
      “我在也掩盖不了天下第一美人的风华!”龙天澈这么回答她。
      “不看就不看!”她缩手,身子歪回他怀中。此举让龙天澈满意的笑开,双臂将她圈住。马车继续前行,最后在“新乐坊”前停下。
      “你在这等会,我马上回来!”龙天澈说罢下车去,宗政无瑕从车窗内往外看,见他留下夜影,径自随着门口的花娘走进“新乐坊”。新乐坊,那外面的装饰倒是清雅别致,只是门口的花枝招展接客的女子告诉了她——这里也是烟花地。不过,她可不认为他是去喝花酒,让她奇怪的是他要去做什么?
      车下有行人经过,无意间抬头看见马车内的她,如遭雷击,双眼绽放着光彩,直勾勾盯着她不放。对这样盯着自己的目光她见得太多了,忽然心生厌恶,索性放下车帘,却听车外传来骚动。
      一个嚣张的声音嚷嚷道:“我要那女的,快去把那女的给我请下车来!”
      “是!少爷!”
      紧接着,车身晃了晃,再来是刷刷几声,似是利刃割开皮肉之声近在咫尺,再闻得几人惨叫过后,方才那嚣张的声音颤抖着叫嚣:“来人……快来人,快把这胆敢冒犯本少爷的小子送到衙门去,我要把他凌迟处死!”
      宗政无瑕拔开车帘一探究竟,见夜影安然坐于车驾前正缓缓收剑回鞘,车两侧几名家丁模样的男子抱着血手在地上打滚哀嚎。那个方才不小心和她隔着车帘打过照面的公子哥就在两丈外,一见她露脸,愣了一下,接着对身后的人群大喊:“本少爷是柳氏家门的公子,你们谁把那黑衣服的小子打倒,本少爷赏他一百两白银!”
      他身后围观的人群,因为乍见宗政无瑕的容颜而瞬间神情呆滞,被那少爷这一声喊又回过神了,并且有几名标悍的壮汉已经排开人群往马车这边而来。
      又是活生生一出京城恶少当街强抢民女的戏码,只是抢错对象了!看了一眼夜影冷漠肃杀的表情,宗政无瑕叹息,退回车内,车帘重重地垂下,隔绝了众人的耳目,斜倚在冰蚕丝铺就的椅背上,闭目养神。
      车外再度传来惨叫声,群众的惊呼声,然后变得寂静,感觉有人上车来了,她复张开眼,恰恰对上龙天澈的俊脸。他把一方白纱巾给她,说:“在这地方,你最好蒙上它脸再露脸!”
      “是,受教了!”她接过白纱,却没有立即蒙上。车驾又缓缓前进。
      “影,去江边!”对夜影吩咐完,龙天澈视线转到她身上,问:“可知外面那些什么人?”
      “不知道!”她回答,不想再引起不必要的纷乱。
      谁知,落败的公子哥却兀自在外面叫嚣:“有种别让本少爷再碰上,告诉你们,你们得罪了国丈家门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柳国丈家的?”龙天澈挑起眉,问她:“要怎么处置他们?”
      她说:“夜影已经教训过了,王爷就饶了他们吧!”
      他却说:“胆敢觑觎我的女人,何能放过?”
      “事情的起因也有我的过错,不能全怪他们!”她说着,靠向他,低声道:“借肩膀用下!”
      龙天澈却直接把她抱过去安置在胸前,让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为什么说是你的错?”他问。
      “我爹从小就对我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为我长着这张漂亮的脸本身就是祸害,怨不得他人!如果今天的我长着一张平凡不过的脸,那位公子看见我也不会失了心,也就不会引起那样的混乱!”
      “所以我才说你爹是个食古不化、刚愎自用的老夫子!这种似是而非的论调你怎么能信以为真?”
      她讶异的抬头。“你真的这么说过我爹?”
      “我当着父皇和他的面说的,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回想起那场面,龙天澈仍感好笑。见他笑不可遏的样子,她却笑不出来,靠在他静静听着他的心跳。
      “瑕儿!”
      “嗯?”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度抬眸看他,却陷入他深潭一样的眼中,从这一眼她可以确定他方才叫的真的是她。
      龙天澈把她抱紧,说:“瑕儿,每个人的外貌都与生俱来,无论胖瘦美丑都不代表什么,真正的是非对错在于人心、人因看到这些而产生的各种念头!所以,以后你不要再因为长得美而感到困扰或是自责,做你自己就行!”
      宗政无瑕心头微震,激动难抑——他知道她!他知道她的困扰所为何来,从来她都掩饰得很好,连爹娘也没有发现她是多么因扰长了这样一张脸。
      当她还是十一二岁的少女时,曾经无数次埋怨为什么要让她长得那么漂亮!曾经有一次,哥哥偷偷带她出去外面玩,结果被几名恶少调戏,哥哥为保护她和四五个人大打出手,被打得鼻青脸肿外加伤了肋骨,那次回家后,看着伤病的哥哥遭父亲责骂,她难过得差点就要用剪刀毁了自己的脸,但终究是没办法对自己的脸下手。从那以后,她再也不随哥哥出门玩耍,有一两年她甚至躲在房里足不出咏菊园!
      随着年岁渐长后,她也渐渐从书中明白了事理,心态也平和了,不再因为一张脸而耿耿于怀,但今天遇到的意外让她又想起了过往。
      龙天澈捧起她的脸问:“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她看着他。“王爷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要么不说,要么就说真话!”
      “那好,王爷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放过方才那些人!”
      “理由?”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王爷若动他们,那我就真的要自责不已了!”她笑。
      “好,就依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私底下不要叫我王爷!”
      “叫你什么好呢?”
      “你自己想!”
      “那我要是想不到呢?”心情突然大好,宗政无瑕故意调侃。
      “想不到就……”龙天澈话还未说完,车子却在这进停了下来。接着传来夜影凉嗖嗖的声调:“到了!”
      “哪?”她侧头问他。
      “下车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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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是一条大河,河上有三两渔船,河边四野开阔,芦苇丛丛,中有白色芦花掩映。两人先后下车,宗政无瑕环视四周一圈,却发现此处只有他们几人。
      “走,我们去前面的亭子!”龙天澈牵起她的手,带她往河边的凉亭行去。她回头,见夜影抱着剑,靠在车上仿佛欲睡,她随口说了句:“夜护卫和一般的护卫很不同!”
      “他曾经是别人派来杀我的天下第一杀手!”
      “啊?”她再度回头看夜影——莫怪乎总觉得他身上有冷冽寒意,杀手身上煞气难免吧!她问:“为何留下他?”
      “不打不相识!”
      “这样把他放在身边,不怕哪天他又要杀你?”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比起只会阿谀奉承之辈,影我更信得过!”
      “倒也是!”她点头,随他一同步入河边的凉亭。亭上扁额上书《芦花亭》!一起在亭内石椅上坐下,龙天澈问:“不好奇是谁派他来的吗?”
      她摇头,“这种过于血腥阴暗的事情,无知比知道更好!”
      他靠向凉亭石柱,骇人听闻的话语缓缓出口:“是太后!我二十岁那年,她不惜重金顾下天下第一杀手夜影刺杀我!”
      “什么?”太后派人杀他!震惊过后,宗政无瑕发现自己竟然无语。
      “储君之争,不是父皇过世后才出现的,而是伴着每一个皇子从出生到下一次权力更替,之后——成王败寇!”
      听罢,她心里却想:那么,你又算是成或是败?
      龙天澈继续说:“我憎恨无休止的勾心斗角,偏偏皇宫里阴谋无处不在,枕边人反目,兄弟姐妹自相残杀,为了一把九龙椅,无数觑觎它的人因而惨死在最亲的人手下!”
      “如果,你不喜欢这一切,为什么不请封远地,做一个天高皇帝远,逍遥自在的王爷?”皇上登基年余,其它亲王已经陆续前往封地,只有龙天澈一派仍盘据京城,占领朝堂一隅。
      “今天的事你也听到了,两年来我就为了一个真相,等我把父皇母后的死查个水落石出,我会释出所有权力,带你远走天涯!”
      “可是,如果你最后查出来的真相是你所无法接受的事实,你又当如何?”她问他,也是在提醒他,如果一切直指太后,那么作为太后唯一亲生儿子的当今皇上又岂会袖手旁观?再推想,如果事情不只是太后所为,皇上也有份又当如何?
      “你说什么无法接受的事实?”他坐正了身,盯着她。
      她昂然直视。“你很清楚我指的什么,这件事情无论真相如何,不查好过于查,若是真相水落石出只会引来更多血腥的杀戮,而对于已经逝之人也无半得好处!即使这样你也非查不可吗?”
      “是!为了父皇和母后,我必须这么做!”这一点他非常坚定!
      她再问:“不惜与天下为敌?”
      “不惜与天下为敌!”他认真的强调。
      看见他如此不可一世又认真异常的神情,她的心头又莫名增了几份沉重。“王爷非要如此,看来我多说无益!”
      他拍拍她的肩,却不多说什么。少许,他自石椅上跳起来,飞掠出亭。
      “你去哪?”她站了起来,目光追随他的身影,很快,那矫若游龙的身影一晃又回到亭内,带着一束白色的芦花来到她跟前。
      她接过花束,笑着说:“堂堂王爷,怎么就送狗尾巴花?”
      他不以为忤的笑道:“不好吗?我以前经常偷溜出宫玩,每到这里就会摘这些‘狗尾巴花’回去送给宫女!”
      “难怪爹说你放荡不羁,原来没说错你!”试问哪个皇子敢如此明目张胆对后宫宫女大献殷勤?她把手中的芦花还给他,“你把这束也拿去送宫女好了!”
      “吃醋了?”他愕然看着她走出亭去,往那芦花成簇的河边行去。
      “谁去吃那无谓的醋了!”也许是因为身边没有大群的随侍婢女和嬷嬷,放松下来的宗政无瑕在芦苇丛中回头调皮地扮了个鬼脸!龙天澈见状大笑,甩开手中花束追了过去。
      芦花丛中传来女子的笑声。“你别过来!啊!”
      “抓到你了!”男子的笑声跟着传来。
      “你会轻功,我又不会,胜之不武啦!”
      “为了获胜,要不择手段,懂不!”
      “不懂——”原来的娇俏声音突然变成惊吓的尖叫,“啊——”
      原本闭着眼的夜影闻及尖叫声,霍地坐起身,警觉的环视四周,感受着空气中每一丝波动。
      “没事吧!叫你不小心点!”龙天澈的声音自芦苇丛中传来,夜影重倚回马车侧。
      芦花丛中,龙天澈把不小心滑倒在草丛斜坡下的宗政无瑕抱到平地上。“脚有没有受伤?”
      “没有!”宗政无瑕坐在草地上,透过几支芦苇望着洛河里的渔船。
      “回亭里去坐吧!”
      她摇头。“这里凉快,视野又好!再多呆一会!”
      闻言,龙天澈也在她身边坐下。
      许久,她问:“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
      “散心!”
      “逝者已矣,你这活着的人何必非要……”现下的气氛太好了,她不禁老话重提,却被他以指掩住唇。“别说话,就这样陪我静坐会,陪我想些事!”
      她微微一笑,不再说下去,转头陪他一起望着波光粼粼的洛河河面,轻风吹过芦苇丛,芦花在风中低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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