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的不为人知的心绪》小芷

9、羊老师篇

　　那天是除夕夜，飘了点小雪，对面房顶亮晶晶的，像水晶做的一样，地上也积了薄薄的一层，踩上去会陷下去。薇薇伸出手去接一朵雪花，等不及细细看她，就融化在手上了。街上比往常热闹许多，大人的吼声，小孩的嬉笑声，汽车的喇叭声，伴随着烟花爆竹的声响，谱成一曲除夕欢乐颂。
　　薇薇拢了拢围巾，朝并拢起来的双手和气，抬头看了看昏沉的天空，今天暗得特别早，薇薇叹了一口气，白气便消散在这车水马龙空间中。
　　薇薇暗惯例去了姨妈家过除夕。
　　薇薇昨天晚上把门窗关的死死，因为这几天简直太吵闹了，踏踏的走楼梯的声音不绝于耳，然后是不停的亲朋好友表达长久未见面积郁于心的思念之情的寒暄，薇薇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一切都失真了。突然电话的声音响起，在空荡荡的客厅显得特别扎耳。薇薇一跃而起，头部传来阵痛，模糊了她的视线。放到今天凌晨的烟花真是想要她的命！
　　薇薇抱着头轻飘飘地走到电话旁。
　　薇薇。
　　薇薇，妈妈今年不能回去过年了。
　　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抱歉呐。我跟你小姨说好了，今天你到她们家过年。
　　嗯，我知道了，妈妈。
　　对不起女儿，是妈妈不好。
　　没有的事，妈妈。
　　你一个人在家过年，妈妈不放心。
　　嗯，我知道。
　　你上次不是说你的CD机坏了吗？下次给你带个新的回去
　　那真的太好了，谢谢妈妈！
　　不用谢，我的乖女儿。好了，妈妈要工作了，新年快乐，我的宝贝。
　　新年快乐，妈妈……
　　嘟嘟……
　　薇薇挂了电话，才发觉自己的脚冷到僵硬了。
　　薇薇回到被窝里，缩在被子里面也是冷冷的，干脆起来穿衣服，给自己烧个炉，打开一扇窗户，拉来安乐椅，扯来一条毯子，在放上一本书，美妙的早晨，把睡前的不愉快都抛开个一干二净。
　　最后一块木炭成了灰烬，薇薇看到书的最后一个字，寒冷从毯子的缝隙中穿入，薇薇打了一个哆嗦。抬头看了一眼壁炉上的钟摆，已经四点了。
　　这时电话突然响起。是姨妈，已经是下午四点了还不见人，姨妈就打电话过来询问。薇薇应道就要过去。薇薇挂了电话，回房间穿上两年前母亲给自己买的棕色的大衣，围好围巾，带上帽子，出门。
　　揿了门铃，薇薇就听见姨妈的吼声。
　　进来啦！怎么那么久。薇薇
　　薇薇打开门，换了鞋，低着头说了一声。
　　打扰了。
　　薇薇把大衣和围巾挂在衣架上，走进客厅，拉开椅子坐下。
　　哟，薇薇来了。
　　姨夫从厨房那冒出一个头，笑着对薇薇说。
　　嗯，姨夫好。
　　快弄好了，在等一下下哈。小烦，表姐来了哟，出来和表姐一起玩。
　　薇薇背后一阵发凉。
　　表姐来啦，表姐！
　　小表弟兴冲冲从地从房间跑出来，拉着薇薇往书房里面跑。
　　爸爸给我买了《安徒生童话》，我还不会读完呢，表姐给我念念好不好？
　　薇薇已经慌张到不行了，哪里能回答他，只能任由他拉着。遇上小表弟小烦，就犹如火遇上水，注定被降服的。
　　小烦把书递给薇薇。薇薇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盘腿坐在地毯上，小烦也跟着坐下来。书房里的书桌和书柜是深棕色的，被打磨得很光滑，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出昏黄的光。
　　在很远很远的海上，那里的水像最美丽的矢车菊那么蓝，像水晶那么清澈，非常非常地深……
　　薇薇一字一句地念着，每一句就像从石磨中细细打磨出来，光滑柔软。小烦双手撑着小脑袋，眼睛亮亮的。
　　表姐，什么是矢车菊？
　　是非常细致和可爱的花，一年或者两年开一次花，有很多种颜色，但是我比较喜欢蓝色。
　　你以前养过它吗？
　　嗯，不过死了，恰好碰上了梅雨季节。
　　好可惜，我也想看看表姐的矢车菊。
　　是啊，挺可惜的。那时薇薇花了很大心思养护的，就等花开的那一天，总会有风水不适意的时候啊。
　　……在最深的地方耸立着海王的城堡，它的墙是用珊瑚砌的，它那些哥特式长窗嵌着最明净的琥珀……
　　什么是哥特式啊？
　　小烦歪着头。
　　薇薇：……
　　一种表现形式，像故事里面说的哥特式长窗，说的是什么样的窗子。
　　哦，这样啊，那扇窗是哥特式长窗吗？
　　在书房里立着一扇大大的窗子，拉了一半的帘子，窗子的上面是雕刻的花纹，窗面是五颜六色的光彩，像看到了夜空中色彩斑斓的烟花。
　　薇薇的眼里旋转着光彩。
　　应该是吧。
　　那太棒了，我一直很喜欢这窗，怎么会那么漂亮。
　　小烦跑到窗前，转了几圈。对，漂亮到让人惊恐，畏惧，臣服！某夜半时分，天空被猛烈地拉扯，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鞭打般的声音，薇薇立马从床上蹦起来。窗帘被风吸出去，没有扣好的一扇窗在风的无休止的摇晃下不断地怕打这墙壁。薇薇冲过去，把窗帘拉回来，再把窗给关上时，包着玻璃的木条已经腐朽，在风的摇动下，发出“嘎嘎”的叫声，薇薇好不容易把它拉回来，被风的一记猛冲，夹到了手指，木条也瞬间破裂,接着听见噼里啪啦的玻璃碎掉的响声。薇薇惊恐万分，被暴风吹得身体麻木，在窗前不知呆滞了多久，当雨水飘打在她脸上，滴进她的眼里，她才回过神来，回到自己的床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所在角落，从破烂的窗口看外面狂烈的闪电。当第二天的闹铃响起时，薇薇发现自己维持这个姿势睡了一晚，全身都麻了。

　　薇薇把视线移回到书中。
　　还听不听故事了？
　　小烦立马乖乖地坐在薇薇的身边。
　　不要再打断我了，知道吗？
　　小烦使劲地点头。薇薇呼了一口气，继续念。
　　……在她离开了王子的那一条船上。人们在来来去去，喧闹异常；她看见王子和他美丽的新娘在寻找她；他们悲哀地凝视着珍珠般的浪花，好像知道她已经投身到波涛中去了。看不见的小人鱼吻了一下新娘的前额，吹拂了一下王子，接着就和其他天空的孩子一起，乘上一朵玫瑰色的云，升到太空去了……
　　薇薇停下来，小男孩趴在她的腿上低低地抽噎起来。
　　小男孩抬起他那满是泪水的脸问薇薇。
　　小美人鱼那么爱王子，为什么不能和王子在一起。
　　薇薇心头一紧，当初有个小女孩趴在膝上，痛哭流涕地问。
　　因为王子不爱小美人鱼啊。
　　小男孩哭的更厉害了。薇薇快崩溃了。
　　过年不爱流泪的。
　　在客厅里忙活的姨妈，听到小烦的哭声，喊了一声。
　　楚小烦，大过年的你哭什么哭，你这个爱哭鬼，我可不会哄你哦！
　　薇薇沉重地低下了头，想到了什么，又抬起头来。
　　你喜欢小美人鱼是吗？
　　小烦拉了拉自己的毛衣，吸了一下鼻子，点了点头。
　　那有什么好哭的，小美人鱼不能和王子在一起，她就有可能遇上小烦，和小烦在一起了，这不是更好吗？
　　小烦马上停止哭泣。
　　太好了，小美人鱼要跟我在一起！
　　薇薇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她可不是这么说的。算了，他能不哭薇薇就谢天谢地了。
　　小烦冲出去和他的父母说。
　　将来我要和小美人鱼在一起！
　　两夫妇异口同声地说。
　　薇薇，过来。

　　薇薇悲哀地想，她只想平静地过个年。
　　对了，结局还没念呢。

　　\"我们也许还不须等那么久！”一个声音低语着。“我们无形无影地飞进人类的住屋里去，那里面生活着一些孩子。每一天如果我们找到一个好孩子，如果他给他父母带来快乐、值得他父母爱他的话，上帝就可以缩短我们考验的时间。当我们飞过屋子的时候，孩子是不会知道的。当我们幸福地对着他笑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在这三百年中减去一年；但当我们看到一个顽皮和恶劣的孩子、而不得不伤心地哭出来的时候，那么每一颗眼泪就使我们考验的日子多加一天。”

　　你再哭，小美人鱼的考验又会多一天，所以不敢哭了。
　　两个人相爱才能一起啊。薇薇看着不断传出嬉笑的厨房，合上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