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琉璃心》棠雨梨雪

55、55

　　阿折，你果真在骗我，一直利用我！

　　这些书信就是最好的证明！

　　过去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拳头狠狠地收紧，将书信捏皱。

　　荀芯怒火中烧，然而看着太后弄的满是狼藉碎片的地面，她已经找不到可以用来出气的东西了，突然意识到手中的书信，即刻将之撕成碎片，朝空中一扬。

　　看着漫天白花花的纸页碎片，荀芯感觉到莫名的无助，恨意无处安放，犹如一颗炸药即将爆炸。

　　身为女子力弱的她，将一旁的桌子给掀翻了。

　　“啊……”荀芯大叫着。

　　为什么要她来承受这一切？

　　她原谅苍明宇亡了她的家国，看中的就是他初时的一片真心，但是她看中的真心居然是假的，这对于她来说比亡了自己的结果更可怕。

　　这份可怕在于，坚信的信念摧毁崩塌了，就像是照亮黑暗路上的荧光，不是光，而是引向墓地的磷火。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自己的肉身可以百倍地催折，但是信念和情感不能被欺骗、被玩弄。

　　这是荀芯一直以来的坚守。

　　然而，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爱破灭了，信念粉碎了，家也没了，国也亡了，天下之大，她又该何去何从？

　　迷茫是人生的常态。

　　她不停地乱喊着，终于在发泄悲愤完之后，抱着自己的身子在床榻边上，呜呜的哭泣。

　　她有些后悔了，自己要是早看见苍明宇的真面目，就不会被轻易地蛊惑，跟他来到了魏国。

　　她触及怀中的琉璃镜，镜身冰凉刺骨，如她此刻的内心感受。

　　寒冰千年不化，掩埋于最浓最深的暗影之中，寂灭无光。

　　荀芯拿出琉璃镜，对着自己照了照，镜中人眉眼哀伤，毫无光彩，仿佛染尘的明珠。

　　就在荀芯揽照自怜之时，琉璃镜突然出现了出现了异常，镜中的影像渐渐褪去，不再有光影的反射，也不再有荀芯的脸庞，它变成了一块毫无用处的琉璃。

　　荀芯内心慌乱，将琉璃镜左看右看，脑海中念动咒语，琉璃镜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回应的琉璃镜，从荀芯的指尖滚下，在地上打了几个转之后，不再有动静。

　　荀芯感到绝望，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琉璃镜也离开了自己。

　　没有了琉璃镜，她拿什么离开？

　　离开苍明宇这个满是谎言的人？

　　荀芯只剩迷茫。

　　她抬头猛然看见桌上的镶金匕首，拿过匕首，拔出，却在刺向自己的时候停住了。

　　明明是苍明宇的错，却要自己承担？

　　自己轻易就结束自己的生命，自己又有什么脸去见黄泉下的父王和母后？

　　然而，在她这样无助的时刻，谁又能帮助她呢？

　　前方每一个方向上似乎都写着此路不通。

　　正在她思索之时，她看见了苍明宇的身影。

　　荀芯有些恍惚，但转念一想，他定然是猜到自己会来太后宫中找证据，来此向她解释，但是她深知自己是怎么也不会相信了。

　　荀芯趁苍明宇身影未至，收匕首于袖中。

　　他们目光交汇，荀芯之时淡淡地看了一眼：“王上，太后宫不吉利，你看看这满地的狼藉，不是你这样身份高贵的人落脚之处。”

　　这话让急匆匆赶来的苍明宇一愣，苍明宇环顾四周，鲜血，碎片，碎屑，他顿时猜想到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他看荀芯的眼，满是真诚：“芯儿，我们之间的信任就这样一钱不值吗……”

　　荀芯嗤笑道：“我们之间何曾有过信任，不都是利用和欺瞒嘛？”

　　这话说得苍明宇心痛至极，然而更他心痛的是，荀芯拾起地上的琉璃镜，将它抛掷于地，说：“我们之间的真真假假，还有国仇家恨，都同此镜，在也无复原之可能。”

　　琉璃镜碎了，反射着晶莹的光。

　　苍明宇大喊着“不”，但是琉璃镜已经碎了，再抬眼是荀芯满是泪珠的脸，无助，无望。

　　在荀芯错愕的眼神下，苍明宇抬起手，试图去擦荀芯的盈盈泪光，但她别过了头，不去看他。

　　苍明宇颤抖着收回自己的手，自己的腹部却在下一瞬，被荀芯手上的匕首狠狠地插入。

　　荀芯的眼中此刻只有恨意。

　　然而即使如此，苍明宇眼中的深情不改，他伸手紧紧握住荀芯带刀的手，不为别的，只为再次感受她的的温度。

　　他握住她刺向他的手，握住他们最后的那丝联系。

　　琉璃镜已经碎了，他们的关系已危如累卵。

　　很快，荀芯错愕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那把刀子还插在苍明宇的腰腹，鲜血一阵一阵地落地。

　　侍卫们纷纷上前，想要逮捕荀芯，却被苍明宇低沉地喝止：“都不许动她。”

　　苍明宇强忍难受，低吟：“不许动她，不许……”

　　谢陵这时候赶来，看着眼前的一幕，抖袖子“哎呀”了一声，连忙又跑出去亲自去请太医。

　　苍明宇的伤口依旧在流血，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在他合上眼的那一刻，是荀芯被侍卫带走的背影，他挣扎着想要挽留，可于事无补，愤恨的他伤上加伤，一口血如涌泉般喷涌而出，他顿时失去意识，躺倒在地，身边零零碎碎着许多琉璃碎片。

　　*

　　十日后，潮湿黯淡无光的魏都的地牢一角，荀芯靠着墙，眼神暗淡无光，眼角残留着泪迹，她似乎在想些什么。

　　雪域的记忆如流星的光芒在荀芯的脑海中闪回，雪域梦境里的经历似乎冥冥之中皆有照应，这一世，他们的命运似乎又走向了相同的发展方向，相爱的两个人因为各种缘故互相伤害，互相折磨，这冥冥之中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因缘？

　　荀芯想了十日，也追忆了很多，但种种回忆如呛入喉中的苦茶，令人窒息……

　　荀芯维持这个状态不知多久，突然间，她猛然睁开双眼，不急不缓地站了起来，一股思绪在她痛苦的身心中汇成一条线，她要离开这里！

　　虽然经历了欺骗与痛苦，荀芯仍然相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像国破家亡时，她心中一直支持她的信念。

　　可是备受打击的她太虚弱，站起来已耗费她很多精力，她脑中一黑，昏了过去。

　　不久后，一袭火光伴随着浓烟从牢房外扩散开来，在烈火点燃茅草之前，一个身影闯入，带走了昏迷之人，那人一身明黄色的袍子，正是苍明宇。

　　十日前，荀芯当着众人的面刺伤了苍明宇，导致他受伤处于昏迷状态，阻止不了荀芯被下狱。苍明宇醒后也同臣下据理力争过，但是荀芯刺伤天子，要判重罪，众人有目共睹，没有道理释放荀芯，苍明宇也无可奈何。

　　苍明宇心疼她呆在暗无天日牢房中，又叹惋他与她荀芯之间怎会走到这个地步，便时常来到荀芯牢房的附近悄悄看她。

　　这日，听狱中的人说，芯夫人的状态不好，不怎么吃喝，苍明宇很担心，晚膳都没怎么吃下，而侍从提议去宫中的玉行湖逛逛，苍明宇表面上答应了，但是他知道这个地方距离天牢很远，心中思绪骤起。

　　行至半途，他向侍从说自己饿了，要他去拿吃的，一个眨眼，就走进了一处假山附近的密道，从秘道出来后，就直奔天牢，他今天一定要见到荀芯，不然他真的寝室难安。

　　然而，不等苍明宇走近，苍明宇便看见天牢处传来一阵浓烟，苍明宇立即上前，一想到荀芯还在里面，他就心急如焚。

　　他飞奔至天牢，推开要拦住他的人，不容分说，就走入了天牢。

　　由于他知道荀芯牢房的所在地，火势也不是很大，苍明宇很顺利地找到了荀芯，带走了她。

　　*

　　天牢外，暗樟没眉头紧蹙，王上已经进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出来？

　　不行，他要进去找王上。

　　暗樟作势要拔剑，然而却扯到自己的旧伤，不由得“嘶”了一声。

　　他手下的副官说：“大人，您的伤还未好……”

　　“王上的命比我们都精贵，别拦着我。”暗樟呵斥，作势要走，这时，有侍卫喊了一声“是王上！”

　　远远地，暗樟看见王上抱着芯夫人从满是火光的天牢中走出来，心中一喜，王上没有事！暗樟的眉头终于伸展。

　　*

　　苍明宇抱着荀芯，见怀中人不安的睡颜，满心哀伤。在走出火海的那一刻，他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这喜悦的背后，伴随着恐惧，他好怕自己没能及时赶到，会永远地失去她。

　　还好还好，万幸万幸。

　　自己所爱之人就在自己的怀中，即便他们的心隔着冰一般的屏障，她的存在，就是对他最大的慰藉。

　　之前太后说他的母妃死于火海，他再也不能接受自己的爱人也被烈火吞噬。

　　暗樟和众人迎过他们，苍明宇将荀芯放在担架上，这才舒缓了一口气，然而，腹部穿来钻心的疼，还没好全的伤口，此刻又开始渗血，染红了沾满灰尘的袍子。

　　暗樟透过明亮的月光看见了苍明宇身上的异常，他赶紧吩咐身后的太医上前，给王上诊治。

　　苍明宇捂着腹部说：“不碍事，先给夫人诊治。”

　　暗樟有些气恼，也有些无可奈何，又说了几句，但王上执拗的性格他最能理解，王上非常在意芯夫人，凡事以芯夫人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