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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终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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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皇后,天香独坐桌前,她抬眸看向院中木槿树,树上盛开的木槿花紫色的花瓣晶莹剔透,闪着明亮的光泽。
秋风乍起,吹打着枝叶,树上紫色的花朵被吹的七零八落,从树上飘飘悠悠的掉落下来,静静的躺在地上。
天香起身走到树下,捡起一朵落花将其托在手心,离了枝叶的花朵,没有雨露的滋润,终只是留下一地的落寞和荒凉。
菡萏香销翠叶残,秋风愁起绿波间。
时光清欢,容颜易老,前尘往事成云烟,今生繁华醉红颜,终是,爱难断,情难了!
皇后的话丝丝入扣,把她的心思分析的通透彻底,自从天香知道冯素贞的存在,她始终把见她的欲望压抑在心底,而此刻所有的情感在心底慢慢发酵,酝酿,极速的在她心底膨胀。
想她,念她,想见她……
天香心神难安,脚下不听使唤,似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往冯素贞住的西苑走去,待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然站在冯素贞住的那间屋子面前。
收回思绪,抬手就要敲门,屋内传出冯素贞低沉暗哑的声音,以及落衣伤心哭泣的声音,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进天香耳中。
天香心神一凛,手僵在半空中,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细细密密的疼痛在心底蔓延开来,她十年的等待莫非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对她十年的爱,莫非终究只是荒凉一场……
她想到要逃离这里,她一点也不想继续待在这个地方,可是脚底下却如灌了铅般沉重,一点都不听她的使唤,怎么都挪不开脚步。
“娘亲……”
“天香……”
房门突然被打开,紧接着耳边同时响起两道不同的声音,而其中一道正是她这些年一直在朝思暮想的。
“娘亲不要丢下落衣,好吗?落衣会很听话的。”开门才看到天香,落衣就跑到天香面前,双手紧紧扯着她的衣角,抬头仰望着她,一双眼睛已然哭得通红。
天香低头看了看落衣,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带着祈求眼巴巴的看着她,落衣此举又触动了天香心底那根柔软的弦,她蹲下身来在落衣耳边轻轻安慰着她,直到落衣情绪稍稍稳定,天香这才起身注视着冯素贞。
天香的出现却也让冯素贞始料不及,心底的名字在见到天香那刻不禁脱口而出,她微抬眸看向天香,对面的人让她眼前一亮,她一袭白色丝裙,素净淡雅,随意的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十年风霜让她少了初见时的灵动娇俏,髻边垂下一缕发丝,为她平添了一丝妩媚,愈发显得风姿绰约。
四目蓦然相对,没有预想的震惊,没有预想的惊喜,冯素贞对上天香眼神,感受到天香目光灼灼,似要把她看穿,心里也觉着有团火在她心底燃烧,直把她的五脏六腑化为灰烬,灼得心口生疼,冯素贞抿着唇瓣,心有千言万语,却无从开口,面上依然保持着那份平静淡然,看向天香的那双眼眸中,让人读不出任何情绪,她微阖眼睑,把头别在一边,不在与天香对视。
天香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冯素贞啊冯素贞,你现在连正视我的勇气都没有了吗?你我再相遇究竟是劫还是缘?
时间如同凝固了一般,缓慢而单调的流逝着,冯素贞和天香就这样相顾无言,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气息。
“娘亲,娘亲……”落衣轻轻扯了一下天香的衣角,轻声呼喊着她。
冯素贞和天香的样子让她感到奇怪,这种沉闷的氛围让她感到压抑,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姓冯的,你就打算让本宫这样一直站在门口?”天香在落衣的拉扯下回过神来,首先打破这沉闷的气氛,她斜挑着眉,眼睛直视着冯素贞。
“公主,请……”冯素贞听到天香话语,抬眼看向天香,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晦色,她抿了抿唇,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把天香让进房内。
天香经过她身旁,顿了顿脚步,眼底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水雾,曾几何时她们变的如此疏离,冯素贞对她如此客气。
看着桌上还未动过的早餐,天香眉心微蹙,心底闪过一丝不悦,她皱了皱眉,“来人!”
很快门外就出现两个丫鬟,恭敬道,“公主,何事吩咐。”
天香看了一眼冯素贞,盯着桌上已经凉透了的早餐,“把这些吃食拿下去重新热了送上来。”
丫鬟领命,收拾了东西离去。
“公主,民女不饿……”
“你不饿,我还饿着呢。”天香打断冯素贞的话,瞥了她一眼,看着她因伤而虚弱的身子没好气的说道,“我和落衣都还未用过早膳,你如若不想吃,便在旁边陪着我们也未尝不可。”
语罢,天香不在言语,冯素贞哑然,默默搬过凳子在旁边坐下。
热气腾腾的早膳再次被端到桌上,冯素贞起身舀了两碗粥,把其中一碗递到天香手中,这才坐下来拿起另外一碗,放在嘴边轻轻吹着气,待碗里的粥凉的差不多,才不紧不慢舀了一小勺凑到落衣嘴边。
落衣看着冯素贞凑到她嘴边的粥,苦巴着一张小脸看着冯素贞,“爹爹,落衣……”
落衣话还未说完,天香就把自己手中的粥推到冯素贞跟前,顺手一把抢下她手中的粥,“自己身体什么情况莫非自个儿还不知晓,你不吃点身体怎么能好起来?”
冯素贞抬眸,天香已经在给落衣喂食,落衣一张小脸依然皱的苦巴巴的,天香轻言细语的哄着她,眼里噙满温柔的笑,并不时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她才勉为其难的咽了一小口。
这样的画面落在冯素贞眼里,天香和落衣俨然一对母女。
母女……冯素贞脑中突然萌生出这样一个想法,惊得她拿着粥碗的手微微发颤,碗里的粥差点撒将出来。
这想法转瞬即逝,冯素贞敛了敛心神,这才慢悠悠的品尝起碗中的粥。
看到冯素贞喝了手中的粥,天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只是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整个人也看着消瘦了不少,心里对她却是又气又恨,心里不禁又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姓冯的,没想到都过了十年,你依然没有任何改变,你这榆木脑袋什么时候才会开窍?”天香冷哼一声,话语里不免带了几分嘲讽。
冯素贞停下动作,把碗端在手中,她不明所以的看着天香,“公主何出此言?”
“冯素贞,你说说如果你死了,可还有放不下的人或事?”天香把碗放到桌子上,单手托腮,盯着冯素贞声音略带慵懒的问道。
冯素贞微微一怔,她抬眸看向天香,不知天香的话是何用意,征征的看着她不知如何作答。
“这问题就让你这么为难吗?”天香不满的看着她。
“放不下的人和事?自然是有的!”冯素贞语气平淡,似乎是在回答与她无关的问题。
“那你为何明知自己是冤枉的还要束手待毙,你可曾为落衣和你那年迈的老父想过,如果你死了他们将如何过活,冯素贞,倘若你现在孤身一人的话死就死了,这死牢每天多的是死人,多死你一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至多就是拿块草席把你一卷丢到乱葬岗就完事,可他们呢,你是否要让他们流落街头,任人欺侮?” 天香起身两手撑着桌子,定定的看着冯素贞,此刻的她依然还是那么淡然,天香心底已然升起淡淡怒意。
天香气急了,她气眼前这个女人做什么事都遵循原则,气她不懂得保护自己,更气她不管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冯素贞被天香这样盯看着,面上越发显得不自然,一时间尽语塞,“天香,我……”
“冯素贞,你可知道你好自私,你可曾为那些一直在关心你的人好好着想过,倘若本宫没有借道来杭州,没有遇到落衣……倘若你真的死了……你可知会有多少人伤心难过,一如落衣和你老父,一如……”天香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在心里默默念叨:一如我你可知道,如若你死了,你该让我如何自处,我等你的这十年又有何意义!
把空间留给冯素贞和落衣,天香一个人步入院中,抬头仰望天空,使劲的压抑着自己,想要把泪水憋回去,却还是有几滴晶莹悄悄的从眼角无声滑落。
身边突然传来一道空灵的声音,“主子!”
“如何?”转瞬之间天香便回复正常,眼神凌厉似冰刀,话语里透着丝丝寒意。
“和主子预料的一样!”
“呵呵……”天香冷笑一声,脸上带着些许不屑,“皇兄最后还是心软了,那贱妾好歹跟了他三年,皇兄终是下不了手。”
“主子,那下一步该如何打算?”
“按计划行事,记住,切莫留下一丝痕迹。”
“属下领命。”
屋内,冯素贞坐在落衣旁边轻轻的揉搓着她有点滚圆的肚子,或者说是有手法的在替她按摩,“已经吃过早膳为何不和爹爹说呢?”
落衣眨巴着眼睛,“娘亲不让落衣说,娘亲告诉落衣,落衣说了爹爹就不会乖乖的吃饭……”
冯素贞哑然失笑,这份情她要如何还,天香给的她还不了,而天香要的她给得了吗?冯素贞看向窗外,晶亮的眸子蒙上一层黯然。
是夜,夜色深沉,层云飞动,一道道闪电划过长空,照亮了天空中的云层。
大雨即将来临。
夜色下,两条黑影快如闪电般移动,他们如鬼魅般掠过城墙,直逼杭州死牢的方向而去。
一声暴雷划裂夜的寂静,伴随着雷声的还有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雷过风止,一切重归于寂静。
第二日,皇帝东方天殇接到死牢传来的消息,余妃已于前夜畏罪自缢身亡。
是自缢身亡还是另有隐情,已无人知晓,也不会有人知晓,亦不会再有人提起,到最后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