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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故事里总讲述着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就算起初名不见经传,在故事的最终他也会或高登庙堂或才倾天下或武震乾坤,那故事中的其他人呢,那些一笔带过的贩夫走卒、那些面目模糊只会磕头称是的仆从侍女、那些泯然众生中的众生,那些从生至死庸庸碌碌、似乎连笔墨都不值为之一点的人生呢?

      没等衙役拿回北山那方砚台,管家常德就已经称罪,刘百书便让衙役将他们一众打入牢中,宣布退堂择日判处。
      李见几出了衙门口,刚巧遇见才踱步过来的沈婆,扶着他的两名衙役几乎驾着她走了大半程,满头大汗,李见几迎上去扶住她,又看向衙役道:“已经退堂了。”
      “啊!那我们这一路白费……”年轻些的衙役一脸怨怼。
      另一个年长一些的沉稳些,止住他的话头,道:“别抱怨了,你快去跑去问问,还要不要带进去了!”

      沈婆看着李见几道:“这是又出什么事了么?这两个官差只说县令大人召我问话,也不说什么事?”
      李见几想了想:“应该无事了已经。”
      沈婆点点头:“对了,你说老爷找着二夫人了,我在院里等了这半天,怎么还不见回来?”
      李见几不知如何说,便道:“许是耽搁了吧!”
      一会儿那年轻衙役便跑回来说“不用了进去了,可以回去了。”
      李见几便跟衙役拱了拱手告辞,扶着沈婆回苻宅。
      沈婆挪着步子,嘟嘟囔囔抱怨:“当官的只管召唤,折腾了老妪这一路,又让回去了。”
      李见几想笑笑没笑出来,走了两步,又听见后面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郎镜。
      郎镜叫下李见几,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李见几一路随同自己查案,如今却将苻宅一半的人都送进了牢狱,当下他又该如何自处。
      案子一结束,李见几也不知还能同郎镜说什么,两人似乎已经没什么交集了,李见几便遥遥拱了拱手,转身扶着沈婆走了。
      不知怎的,李见几忽然想到:回去灶上不再有晚饭吃了。
      他抹抹眼睛,觉着冬天的夕阳,也有些刺眼……

      回了苻宅,李见几一推后门,没关,刚扶着沈婆踏进来,云织就从庖屋拿着白菜跑出来,一看是李见几,道:“我还以为是胡婶,你知道她去哪儿了么,都这会儿了,饭都没做呢!”
      李见几对沈婆说:“您先回西院吧,一会儿吃饭了我叫您。”
      沈婆点点头:“嗯,说不定二夫人也回来了,我赶快回院里了。”
      沈婆走了,李见几对云织说:“我先找一下姨母,你别着急,一会儿晚饭我同你一起准备。”
      云织见李见几面色凝重,没敢追问,只点点头。

      东院,苏离点着灯,依旧在看下午那本书,似乎一直没翻几页。
      李见几斟酌着开口:“姨母,案子查清楚了。”
      苏离依旧垂眼,捏起书脚翻了页书,没有回话。
      李见几继续道:“是管家害了周夫人的儿子,现在姨父、周夫人和管家、胡婶都关在大牢。”
      “他会死么?”苏离问。
      李见几想她问的应该是姨父,于是摇摇头:“我不知道,刘县令虽说姨父欺君又说是无意,不知会如何判处。”
      “这事一县的县令也做不了主,”苏离微微歪头看了眼李见几,嘲讽地幽幽一笑:“真是天道好轮回,呵,不过还是可惜了。”
      李见几听得心里发毛,便说:“胡婶也进了大牢,我去帮云织一起做饭了。”
      等了一会儿,苏离没回应,李见几刚转身准备走,就听到苏离淡淡开口:“记住我上午同你说的话,免得日后后悔。”

      后院庖屋。
      “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宅子里一半人都进了大狱,”蹲在地上择菜的云织满脸震惊,“常管家为什么要害小公子?”
      李见几摇摇头:“不知道,这几件案子搅在一起,下午算是数案并审,常叔……常管家认罪后便退堂了,之后应该会分案件单独详审。”
      “常管家虽说少言寡语,不太同人说话,但平常对人还是很温和的啊,我真的不敢相信他会……,还有西院的‘神童’小公子竟然是假的,胡婶的事也是从未看出来,她遇见人总是乐呵呵的呀?真想不明白,你说,他们都还能出来么?”
      “不知道。”李见几低着头继续择着菜。
      “年后下雪果然于什么都不是好兆头,真没想到就这么两天,什么都变了,对了,我们得送些东西进去吧,正是化雪天,牢里也不知得多冷,”云织突然低着嗓子说:“我刚刚好像看见胡叔回来了,应该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对了,今天都没见着胡叔,他是去哪儿了么?”
      云织扁了扁嘴,摇头:“不知道,白天一天没见着,反正看着像是刚从外边回来,听你刚才说的,我现在觉着宅子里谁都怪怪的。”
      李见几站起来:“我得去找他,他糊里糊涂的,别又乱跑出去了,你这边?”
      “去吧,去吧!”云织挥了挥手:“这菜洗一洗,做个汤就可以了。”

      胡叔胡婶他们房间亮着灯,李见几从窗户看见胡叔就坐在床上,似乎在想些什么,李见几觉着他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他在门口敲了敲门:“胡叔?”
      胡叔打开门见是李见几,便道:“快……进屋。”
      胡叔竟然开口说话!
      “胡叔,你!”
      胡叔指了指自己脑袋:“那天早上之后,我渐渐……清楚一些了,但说……话还不利落。”
      李见几只觉得天意弄人,因为苻小公子的死,胡叔清醒了,胡婶却入了大狱,所有事情都进入了不可预知的轨道。
      “对了,你……婶呢,我今天回乡下……看了看……儿子,回来就不见她了”胡叔面色有些担忧。
      李见几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双手握着,斟酌了一会儿,想着隐瞒也隐瞒不过去,所以还是直接说:“胡叔,婶出事了。”
      胡叔刚坐下,又神色一惊站起来:“她……她怎么了?”
      “正月初八晚上婶在晚饭里下了药,想去偷西院小公子”
      “什……什么?怎么会?”胡叔一脸惊讶,看向李见几:“那小……小公子的死?”
      李见几赶忙摇头:“不是胡婶干的,但也不能说毫无关系……”
      李见几说完来龙去脉,胡叔良久没有说话。
      “胡叔,你没事吧?”李见几不免有些担心,才刚好些了,别又出事。
      胡叔摆摆手:“我没事。”
      李见几:“婶的案子还没审没判,你别担心,婶是自告又未遂,应是不会有太大刑罚的。”
      胡叔耷着嘴角面色微沉,皱着眉微微点点头。
      以前胡叔傻呵呵的时候没觉着,如今恢复了,倒发现他其实挺拔健硕,面相也长得很严肃,眉间有深深的川字纹,眼神深沉,不知在思索什么。
      正好云织敲门叫吃饭,胡叔说不吃了,李见几知道他担忧胡婶的安危,又觉得恢复后的胡叔很陌生,也不知如何劝,便和云织去了庖屋吃饭。
      庖屋里沈婆在抹眼泪,李见几看了眼云织,云织扁扁嘴,转头盛饭去了。
      云织应该都同沈婆说了,东西院的向来没什么交情,云织应都是据实相告,也不会有多少宽慰的意思,原本这些事情也不是几句话能消解的,李见几奔忙了一天,身心交瘁也没有精力同她说什么。
      沈婆呜呜哭了一会儿,饭菜端上来便擦擦脸吃饭了。
      桌上几厢无言。
      沈婆喝完最后一口汤,擤了擤鼻涕:“如今家里没一个主事的,月银谁发呀?”
      李见几一愣。
      云织眉头一挑:“大夫人不还在么,谁说没主事的了?”
      沈婆没回话站起身嘟嘟囔囔走了。
      云织冷哼一声:“最不喜欢她了,以前西院小公子在的时候,她总觉着自己在苻家都高人一等,刚刚虚情假意滴了几滴眼泪,转头还不是吃得比谁都香?!”
      李见几摇头哂笑:“她难过是真的,担心自己也是真的,无可厚非的,毕竟现在西院没人了,估计领完月钱就又得回家找活儿了,她年岁又大不好找,年前她家里又新添了人丁,怕是以后生活更难了。”
      云织站起身收拾碗筷,一撇嘴“哦”了一声。
      李见几拿过她手里的碗筷:“好了好了,你别收拾了,饭菜都是你做的,我来洗碗吧。”
      云织又顺手拿抹布抹了两下桌子:“好吧,那我去看看大夫人吃完没。”
      云织刚走,李见几就听见有人敲门,到后门一看,是郎镜。
      李见几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郎镜张了张嘴,有些尴尬:“是有些冒昧了。”
      “抱歉,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李见几手里还拿着抹布忙摆手又闪过身让道:“快进来吧。”
      李见几指了指自己房间:“你先去我屋吧,我洗完碗去找你。”
      郎镜说:“不过几句话,我同你一处吧。”
      李见几点点头。

      “家里想去给姨父他们送些衣食被褥可以么?”李见几洗着碗看着郎镜问道。
      郎镜点点头,捧着茶杯捂手:“可以的,不过今天不行了,我晚上同刘县令说过后,明天一早我带你们进去,你不用担心,牢狱虽不比家中,但被子还是有的,一晚上不会冻坏的。”
      李见几点点头。
      郎镜虽说只几句话要说,李见几洗完碗也没等到他张口。
      李见几擦了擦手,拿过郎镜手里已经凉了的茶:“走吧,去我屋吧。”
      郎镜垂着眼睛点点头。
      刚出门,就遇见胡叔迎面走过来。
      “胡叔”,李见几打了声招呼,又指了指郎镜:“我朋友郎镜。”
      郎镜一怔愣,随即冲胡叔拱了拱手:“胡叔。”
      胡叔也点头拱了拱手:“幸会。”
      郎镜抬头又看了眼。

      回到屋里,李见几点上炭炉:“胡叔便是胡婶的家人,原先一直糊涂着,经了苻小少爷一事,人忽然清楚了。”
      郎镜疑惑:“糊涂?”
      李见几解释说:“就是有些痴傻,也不开口说话,原先都以为他不会说话呢。”
      郎镜接着问道:“他一直呆在苻家么?”
      李见几皱眉想了想:“反正自我来,他与胡婶就在苻宅了,怎么了?”
      郎镜摇摇头:“没什么,我找你,就是想说胡婶的事。”
      李见几:“她怎么了?”
      郎镜面露歉疚:“下午我估计错了她的量刑,因为还需要考虑到蒙汗药在苻秀遇害一案中的影响,所以她可能会被判处徒刑。”
      李见几有些自责,是他领着胡婶去自告,也信誓旦旦说不会有过重的刑罚,虽说下午郎镜说笞刑时,他也知道这是最理想的状况,但他也没有想到会是徒刑,若长途跋涉加上积年累月的苦役便是是九死一生。
      李见几问:“几年?”
      郎镜解释说:“考虑自告判了一年,服刑地点应该就在邻县的采石场,她年岁大应该也不会让她做过重的劳役。”
      李见几吁了一口气:“那还好。”地点不远,时间不长,平心而论,这样的量刑不算重。
      “谢谢你。”李见几看着郎镜诚心致谢。
      郎镜摇摇头:“判处量刑上都是刘县令之责,我并没有做什么。”
      李见几心里自然知晓以郎镜的品行也不会插手干预,他一笑:“我是谢你专程来告诉我。”
      郎镜摆摆手:“之微客气了,毕竟我下午给了你错误的消息,所以有些担心,怕你对胡婶或者她家里有过承诺。”
      李见几:“胡叔胡婶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应会理解的。案子大概什么时候宣判?”
      郎镜说:“刚过完年,衙门案子不多,不出意外胡婶的案子应该后天就会判处;苻信与周婉的虽也案情明确了,但还需上报,如何判处量刑需等批示;今日堂上常德虽承认对苻秀的死负责,但具体案情衙门还未查明,我走之前应该会将案件理清。”
      李见几想起郎镜过几日就要动身去太学。
      李见几点点头问道:“你何日启程?”
      “正月十七。”郎镜看了眼漏刻,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对了,给狱里送衣物的事,明天辰时我在县衙大牢门口等你们,带你们进去。”
      李见几点点头,点了盏灯笼,送他出门。
      出了院门,李见几将灯笼递给他:“路滑,脚下小心。”
      郎镜接过灯笼灯笼,点点头:“回屋吧。”
      李见几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的巷道,便关上了院门。看胡叔屋里还亮着灯,便敲了敲门:“胡叔。”
      屋里一阵叮当乱响后,胡叔开了门。
      李见几进屋就看见一把大刀被十分仓促的藏在了榻上,刀柄整个露在外面,他假意没发现,开口道:“胡叔,我们准备些衣食被褥明天给婶送过去吧。”
      胡叔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李见几继续说:“据衙门里的人说婶儿八九不离十是徒刑,就在邻县的采石场,一年,据说也不会是过重的劳役。”
      胡叔似乎放了些心但又有些怀疑:“确切吗?”
      “后天应该就会判了,应该不会有错”,李见几怕胡叔一时情急莽撞行事,还是决定直截了当挑明,他抬眼看向胡叔郑重道:“我不知道叔身手如何,就算叔出入大牢不如无人之境,我还是希望您别冲动行事,左右不过一年的时间,对胡婶来说怎么也好过半辈子的躲躲藏藏颠沛流离。”
      胡叔坦然一笑,抽出榻上的大刀:“你……既直言相劝,我也……不遮掩迂回,我确实有提刀去救她出来的计划,……不过我也非莽夫,会等判处结果出来再作打算。”
      李见几点点头推门告辞,瞥见案上那把形似弯月,霸气逼人的三尺长刀,忍不住问:“胡叔以前是江湖中人吗?”
      胡叔抬手抚上刀身,垂眸摇头:“不过是略会些武艺,给大户人家看家护院罢了。”
      李见几点点头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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