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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瘟疫 ...

  •   曹畅出兵不过三日,驻扎在江边的乔易书突然退了兵,而云毓也为云轼风带来了琴柳的情报和口信。
      “寸功未立,受之有愧?”云轼风因为这八个字心里腾地窜上来一股无名火,烧得他连乔易书退兵的欣喜也褪去了不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问云毓。
      云毓回想了一下,自问吐字清晰转述完整,没什么漏洞,虽然奇怪云轼风为何如此问,还是老老实实应了一句“是”,语气还颇有那么一点不解。
      云轼风一口气被噎在喉咙里,无言地望了他一眼,挥挥手,道,“行了你出去吧。”
      云毓停了停,道,“属下想去趟寒州。”
      “又去同尘远琢磨什么疑难杂症?”云轼风问完,见云毓点了点头,正好近来也不大想见他,一见就能想起琴柳那段四平八稳滴水不漏的话来,于是从善如流地挥挥手,道,“快去快回。”
      云毓面上露出一点难辨的欣喜,飞快地出去了。临到门口还被云山用怜悯的眼神洗礼了一圈。
      帐内云轼风见没人了,终于拆开了琴柳的信。
      纸是上好的澄心堂纸,透着还带着未散尽的墨香。琴柳的字和哪个名家的都不像,但看着就是好看得十分有风骨。
      只可惜通篇未曾提及他期待中的半点私事,只在结尾处寥寥客套了几句,剩下的就全是关于曹畅的,他的作战方式、癖好特点、人情往来、利益相关,以及为何要留他性命,有何用处。
      曹畅从前和云轼风未有过正面交锋,若是没这么封信,只怕他还要费些功夫去查。这东西按理说正巧搔在了他的痒处,但云轼风却只觉心里堵得慌。
      他心想,还是缺了点要紧的东西。
      走的时候不告而别,来封信竟也无只言片语。
      “云山。”云轼风唤道,“去请卢寨主来。”
      云山脚程快,不过一个多时辰,人已经坐在云轼风帐里看起了地形图,只是脸色不大好,“这是擎等着个顺风的日子好放火烧山呢吧?”
      来人转过头来,一条自额头贯穿鼻梁的伤痕配上他那面色,显得愈发阴沉。这屠龙寨的寨主便是那从前在倾祚拖尸首的卢江云。
      “有这种可能,他先前就烧过两座山,听说还有不少野味,都犒劳底下的士兵了。有一回还烧出只白虎,让他顶头上司拿去做祥瑞送给商君了,如今还在养在宫里。”云轼风现学现卖,把信里看来的东西转头就讲给了卢江云。
      卢江云皱了皱眉头,又道,“那乔易书此番退兵有些蹊跷,只怕还得防着些。”
      “你有所不知。”云轼风道,“在那林子里消息不通也是正常。他此番回去是因为太子苏熙——如今已是废太子了,他前些日子刚被擒了,具体原因还不知道,消息捂得紧,几乎是乔易书前脚走,后脚就给抓了。看这样子恐怕要么是谋反要么是通敌叛国。不然以苏寻对太子的溺爱,也不至于动这么大的怒,连乔易书也要一并召回去仔细审查。”
      “你既如此笃定,想必消息也是准确的,如此倒是免去了后顾之忧。”卢江云也不曾质疑,只问他,“不知道将军此次叫在下来又是为何?”
      “寨主手下许多人都是近来收揽来的,哪一路的都有。说句不中听的,心若不齐,对上曹畅的三千精兵未必有胜算。”云轼风近前来,语气很是诚恳,“还是一样的提议,白国宗室子弟如今凋零,将军何必执着,辜负了一身本事,只做个小小的寨主。商国如今外强中干,内里腐朽,时日也不多了。届时助将军夺回卢家军也不是难事,将军若肯投奔我国……”
      “此事不必再提,便是白国再无宗室,你我两国也是多年夙敌。在下是断不会投奔你云国的。”卢江云斩钉截铁道,“若你要以此为条件才肯合作,那便不必再谈了,在下这就告辞。”说罢,竟起身就要走。
      “将军莫急,此事且按下不提,还有一事,想必将军知道了定会高兴。”云轼风未起身,闲闲道,“朝宁公主白柯槿月前于寒州诞下一子,母子平安。”
      卢江云骤然盯住他,“你说什么……”
      “公主待在倾祚不利于生产,我知道将军去时公主已不在倾祚了。那是因为有人出了大价钱请碎玉楼救人,寒州是如今少有的太平之地,公主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云轼风顿了顿,语气带了丝遗憾,“只可惜,我听闻她身边只有个侍女相伴,十分的孤寂冷清,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两个弱女子带着个婴孩,往后孤儿寡母的日子只怕会难过一些了。”
      卢江云的脸色一下变得十分精彩,他咬着后槽牙问,“你这是在威胁我?”他随即冷哼一声,“我又怎知你是否在骗我?”
      “将军言重了,这怎是威胁呢?”云轼风轻笑一声,似有些不解,“小王将将军遍寻不获之人的踪迹双手奉上,也是为了能让将军放宽了心。至于真假,将军去趟寒州便自有分晓。如今白国宗室都愿长居我寒州,将军心里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槛呢?”
      卢江云看着他,面色未变,心中已转了几转,过了许久,他叹息一声,终是下了决心,道,“良禽择木而栖,若要我入你云国门下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须得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那令我折服的本事。”
      云轼风欣然应下,战场本就是凭实力说话的地方,这个要求倒是正中他下怀。
      二人便暂且摒弃前嫌,商量起了对敌的策略。
      只是未料到,先来的并不是曹畅,而是瘟疫。
      疫病踩着夏日的尾巴气势汹汹地袭来,沿着高温的热浪一路蔓延。
      各处尚且还安全的城池都紧闭城门,拒绝流民进入城内,士兵们面上戴着麻布,手握兵器,流民杀了一波又一波,却仍是源源不绝地涌来。
      云毓闻讯,说动音尘远一同前来,很快便找到了救治的法子。只是药材有限,只能先顾及军队中人,不得不紧锁城门。倒是卢江云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躲在深山中,不仅暂且躲过了这场疫病,连曹畅也被疫病拖在了德乡。
      商茗当即下了罪己诏,又往祭坛祈雨。雨没求来,下了祭坛,还是得商量前去赈灾处理疫情的人。
      房先生先前之言在聂斜阳心中盘桓多日不去,因此近来看白沅淙的心情愈发不同往日。当下便推举了白沅淙前去与曹畅会合,不论他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不给他兵力,再将人支走,不在京城便难翻起什么浪来。
      京中粮食不多,只能从国库里扒拉出点钱财,于是白沅淙只好带着半个太医院和小队护送赈灾款的侍卫来到了德乡。
      曹畅停在德乡休整的时候,城里疫病还不严重,而白沅淙到的当日,德乡沾染疫病而死的人已过半,偌大的城池走在街上一片死气沉沉,竟见不到几个活人。又因着大旱,物价飞涨,米要三百,牛羊也要七八千,猫狗已不见踪迹,老鼠蝗虫都能卖上百,这还是到德乡的第一日,随后价格日日翻番,到了第七日,城里的粮食已经不是有钱就能买得的了。
      无家可归流落街头的人日日都在消失,买卖妻儿的事情随处可见,只是听说价格还不如猪羊。
      当日白沅淙正与曹畅和聂晚照行走街头,忽然听见身后一阵骚乱,原是一个身染疫病的男子横尸街头。刚倒下,便有百姓一拥而上,也不管有没有疫病,当下便将其分而食之,就留了个头。后来听那日在街上问诊的太医说,那人倒下来的时候竟是还有一口气在的。
      聂晚照听了这话,当场就面色铁青地出去吐了,白沅淙胃里也不由得翻滚起来。
      倒是曹畅到底是行军打仗见多了死亡的,虽说少见如此恶心的,但面色相较其他人显然已经沉静了许多。他只皱了皱眉头,问太医,“那人肉吃了可会沾染疫病?”
      太医面色也不大好看,“自然是会的,可百姓饿极了,哪里顾得上是饿死的还是病死的。”
      白沅淙他们来时已经将沾染疫病的人拘在了一处,每日若有死了的也将尸首拉出来集体焚烧,可是仍旧挡不住愈演愈烈的疫病,他揉了揉额角,十分头疼地道,“将之前死了的也挖出来烧了,省的他们吃了再染病。”他又问太医,“大人们还未找出应对之法?”
      太医面色有些窘迫,“这才到此处一旬,时间紧了些,的确还未有根除之法,只能暂缓病痛。这疫病凶险,还望各位大人近来各自小心些。”
      聂晚照吐完了回来,正巧听到太医这段话,当下气得一甩衣袖道,“那要你们做什么用?十日了,整整十日了!你就只能让我们各自小心!听闻云国那群趁火打劫的都想出法子了,怎么你们就不行?”他转头对曹畅道,“曹将军还道是在此处休整,如今粮草也快尽了,疫病倒是一点没有办法,我看再不走,别说剿匪了,这三千个人都得交待在这破地方!”
      曹畅也不想待在这个破地方,但旨意便是要他们从旁协助,因而也只能先安抚下聂晚照。待白沅淙走后这才一脸愁容地道,不是他不愿意走,只是圣意已下,若是走了,再出什么事儿,他也担待不起。
      聂晚照看他那不顶用的样子就来气,但好在他虽为副将,一路上却受尽了曹畅的尊敬,心里十分受用,又想起商茗那窝囊样,从善如流地担下了风险,“不必担心,走便走了,本就是剿匪来的,又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能帮他白沅淙便帮,帮不了我们能怎么办?陛下若问起来,便说是我的主意,左右不过是二姊两句话的事情。”
      曹畅得了满意的答案,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次日便向白沅淙请辞,十分委婉地表示粮草不足,先去剿匪,若有余力再回来相助。
      白沅淙站在城头,看着他们飞一般离开的背影,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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