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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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色渐渐明亮，微风习习，亲昵着唤醒沉睡了一宿的生灵。雀鸟儿在枝头跳动，惊落了一颗又一颗未来得及躲藏身子的露珠儿，这些晶莹剔透的水珠，啪嗒啪嗒地摔在石径小路上，然后咕噜噜地在地面上翻滚着留下片片水渍。
不大不小的定远侯府，在这个清晨再度早早地醒来。无论是行走的仆役，还是小厨房内升起的炊烟，以及炉火上静静散发着自己独有气息的药罐，这一切，逐渐促成了定远侯府应有的模样。
主卧门外，红菱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随着晨曦点点洒进来，卧房内彻夜燃烧的灯火，被风儿打着卷儿吹熄，飘起了淡淡的青烟。丹竹端着洗漱用的水盆小心跟在红菱后头，待两人绕过了梨花木屏风，红菱顾自去拢开垂下的窗帷，丹竹则是将手中的东西悄然放好到桃木架子上。
光线的入内，照亮了侧趴在床沿上的一张素颜，红菱和丹竹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可奈何。
‘这位苏大小姐，着实倔强。’
就在红菱犹豫着是否要叫醒苏涵时，许是察觉了来人，眼底还带着一分暗青的少女缓缓睁开了双眼，透过窗棂闯入的阳光刺痛着她尚有些迷蒙的双眼，她下意识抬起手遮挡，不想却牵动了因为趴了一宿而有些僵涩的肩膀。
“苏姑娘？”
见苏涵皱起了眉头，红菱连忙走上前，扶着苏涵站起身来，“姑娘，可要去休息一会儿？左不过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让奴婢们来守着吧！”
“不用。”苏涵很快拒绝了，她稍微活动了下手脚，觉得并非不能忍受，便让红菱不用再扶着她，“已经守了一晚上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红菱叹了声，无奈妥协，“那姑娘好歹去洗漱一番吧，也好顺便去院子里松快些，总不能累垮了您的身子，若夫人醒来，也是要怪罪的。”
苏涵看了眼仍旧在昏睡中的侯夫人，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也好。”她对红菱叮嘱了几句，就跟着丹竹离开了。
卧房里，只剩下了红菱和侯夫人。
性情平和沉稳的丫鬟，注视着侯夫人苍白的面容，她鼻尖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她赶紧扯起衣袖擦了擦眼角，强忍住泪意。
红菱从盆里捞出净布挤干，默默地为侯夫人擦拭着脸颊，当托住侯夫人那养尊处优才有的手，她的眼圈儿又变得通红。她是自小跟着夫人的，夫人在娘家做姑娘时，就是父母兄弟百般爱护着长大的，后来嫁了人，青梅竹马的侯爷更是对夫人千娇百宠的。夫人，可以说得上是一生顺遂，从来是没有历经什么苦痛的。
而如今……如今蓦地遭逢大难，失去了侯爷的夫人，也不知道能否熬得过这个坎儿。
放下了侯夫人的手，替她掖好被子，红菱端起水盆就走出了门外，而忍耐了半晌的泪意在无人在侧的此时，终于喷薄而出，断了线的水珠子，一点点砸进水盆中。
“呜……我们夫人……到底该怎么办啊？”
空寂的屋檐下，显然，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侯府大门
雕花的马车慢慢停下，车帷上坠着风铃的楠木牌子在风中叮当作响，坐在车前的侍女率先跳下车来，她拨开了云纹织锦的帘子，一位身着浅蓝色素雪绢裙的贵妇人走出了马车，接着，在侍女的搀扶下踏足地面。她抬头看了眼依旧璀璨的侯府金匾额，不由得敛目叹息。
“嫂嫂！”少年清朗的声音传来，贵妇人回过头，一头秀丽的长发仅仅用几只银饰点缀，更显得面容温婉。
远处骑马的蓝衣少年在黑衣侍卫的簇拥中下了马，笑着跑近。
“明征。”贵妇人淡笑着应道。
这蓝衣少年便是萧明征，而马车上走下的贵妇人，则是靖北王府的世子妃乔雨薇。
嘱咐好随行的侍卫留守门外，萧明征来到世子妃身侧，煞有其事地拱手一礼，“有劳嫂嫂了！”
世子妃有些无奈地受了这一礼，“你啊……这件事，交给嫂嫂还不放心吗？何必跟着来？趁着这春日风光正好，出去走走也好啊！”
“那可不行！嫂嫂，大哥可叮嘱我了，一定要护嫂嫂周全，若有万一，为我是问！再说，大哥讲了，我可是现在王府里最清闲的人了，按大哥的意思，这能用的资源还是要利用彻底的。”萧明征连连摇头，解释中还不忘暗戳戳给兄长上眼药。
暗笑不已的世子妃对此心知肚明，但是她没有说破。
叔嫂两人这几句话间，得到消息的侯府管家关叔已然迎到身前。
“世子妃！二公子！老奴，有失远迎啊！”
“无碍。”世子妃示意行礼的关管家起身，“是我们冒昧来拜访了，还望见谅，不知侯府欢迎否？”
“啊，两位快请进！”关管家忙不迭将两人迎进门。
“府内一切可好？”趁着走动的功夫，世子妃有些关切地问道。
关管家点头，“一切都好……侯爷常年在边关，如今……倒也无异。”
“嗯。”世子妃颔首，“关叔，你也是在靖北军中待过的，晓得王爷和世子的脾气，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千万要说，靖北王府定会全力相助！”
“老奴晓得。”关管家眼中酸涩，他自然明白世子妃所言非虚，但是侯爷战死，靖北王爷作为北境曾经的统帅定不会袖手旁观，世子作为副帅也怕是无暇分身……
像是明白关管家的顾虑，世子妃笑道：“明征业已回京，左右也没有什么差事，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你直接找他也不无不可，想来他也是有几分能力的。”话毕，她示意管家看向身后跟着的萧明征。
闻言，无所事事的二公子立刻摆出了一副正直而可靠的模样来。
“好啊！”关管家连连点头。
一行人很快走到了正院，几乎晒满药材的庭院里，一袭素净青衣的少女静静照看着炉火上的药罐。
“苏姑娘？”世子妃有些惊讶，随即释然，是了，京城里叫得上名号的女医，除了苏涵，还真找不出几个来。
见到来人，苏涵站起身来，款款一礼。
“世子妃。”
世子妃笑着回了礼，“有苏姑娘在，那我是放心了，想来以姑娘的本事，侯夫人定然安好无虞。”
“世子妃谬赞了。”
“哈，这孩子……不过，这次还请你费心了。”
“……苏涵定会尽力。”
“好！”世子妃笑着收回视线，转头正看到好奇打量苏涵的二公子，不由得一笑。
“来，明征，这位就是嫂嫂之前和你提及的苏姑娘，苏大夫。”她转头看向苏涵，“苏姑娘，这小子，你怕是没有见过的，他是我夫君的弟弟，不久前才从外头游历回来的。”
难得热心起来为两人介绍的世子妃，恐怕不会想到，她印象里只是初见的两人，早在这之前已经相识。
但是此时的两人，却是满脸平静，竟是让世子妃一点端疑也看不出。
苏涵抬起头，第一次正式而详尽地打量这位天之骄子的少年。明明是那样尊贵的出身，却是没有一点儿骄奢的习气，大概尊贵的血缘带给他的，不过是那若隐若现的，和靖北王一般温润的公子气质。
他明亮而耀眼，有着少年这个年纪应该具有的一切，然而因为长年游历江湖的缘故，他飞扬跳脱，却没有会刺痛人的锋芒。他的眼睛很漂亮，漂亮到似乎能从中看到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和他所有曾经遇到过的风景，同时那双澄澈平和的眼睛，像是看过许许多多的故事，无论悲欢喜乐，在最后他总能报以最温暖的笑容。
他是个温柔的人，苏涵想，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平心而论，她很羡慕这样的人……
未几，意识到萧明征的眼神扫了过来，苏涵敛目低眉，微微一屈膝行礼道：“二公子。”
这样疏远的称呼让世子妃有些无奈，但是这么久的相处以来，就连对自己的称呼苏涵也没有改变，遂也打算随她去。
但是萧明征不同，明朗的少年看着清冷的少女，笑意在脸上席卷开来。
“夫人醒了！！”守在卧房的红菱惊喜地大喊，瞬间吸引了院落里所有人的注意力，人群瞬间就往房间涌去，方便进门的都进了，作为医者的苏涵自然不会落下。
“怎么样？”眼见着苏涵放下了把脉的手，世子妃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苏涵只是微微颔首，“有希望了。”
屏风外的管家和众人也听见了这句话，可以说是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除了这句话，他们再想不到其他的话语来。
“白姨，您好好休息。”望着醒来后沉默不语的侯夫人，苏涵难得退却了，“世子妃，我去看看给白姨的药。”
“哦？好！”才从苏涵叫侯夫人白姨的惊讶中回过神，世子妃连忙答应了，“你且去吧，这儿我看着。”
“嗯，多谢。”苏涵离开了侯夫人的房间，站在仍旧飘着轻烟的药罐前，看着庭院里的药草静静地发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苏涵身后的萧明征，也看着她出神。
这样一个冷静冷清的女孩儿，他几乎第一眼就认出，她就是他那天惊鸿一瞥的世家女，稚嫩和成熟，两种截然不同的因素，在她的身上形成一种矛盾的平衡。作为兄嫂口中的天才神医，她复杂，却也单纯至极，这样一个女孩儿，深深吸引着他的好奇心。他见过太多的风景，却第一次很想知道这个人的未来。
“苏姑娘。”萧明征念道。
苏涵霍然转身。
“呵，叫你苏姑娘，终究还是太生分，你看这样好不好？”在这一刻，萧明征的笑容格外明朗，“听嫂嫂说，你比我小上几岁，那么，我就叫你苏——”
他这样笑着，张扬而嚣张，故意拖了长长的调子喊着苏字，这般卖着关子，让苏涵难得有些羞恼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却叫萧明征笑得更加开心。苏涵心想总不能叫她苏妹妹吧？那也太……
正想着，个子高出许多的萧明征已然弯下腰来凑到她身边，温热的气息铺洒在她的耳边，只听得那少年清亮的声音温温朗朗地唤着——
“苏丫头。”
声音里是明显的喜悦和亲昵，苏涵的身子猛地一颤。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