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同道殊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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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路边乞丐封冕成王
“我看见了，你真的笑了。”欧阳辰有话直说，长期的居高临下让他并不懂得如何看别人脸色，还一本正经的辨解道，“是不是？也许你自己没有意识到。”
“……”何年道，“随便吧。”
“啊，又变回冷冰冰的那副样子了。”欧阳辰双手抱臂，用并不讨人厌的眼光打量着何年，有些遗憾的说，“早知道我刚才不提醒你了。”
一双幽深的黑眸无言注视着他。却比那日天井街，前者注视着他的眼神温和了太多。欧阳辰不由自主的用手捂住脸上已经贴上绷带的伤口，自然就没有注意到何年的眼眸中，不知何时，竟泛起淡淡的笑意。
二人就这么一路东扯西扯（其实全是一人在扯），走了不远的一段路，到达了位于皇宫下方的顺和王府。何年以目前的身高努力向上望去，见那高墙围起，碧瓦朱檐，安置的错落有致。
门口有两个护卫，见到欧阳辰和他身后的‘太子殿下’，立刻弯下腰行礼，无比尊敬的替他们打开了厚重的铜门。
欧阳辰刚想迈步进去，突然间一愣，扭头对何年说，“我还没告诉阿爹我把你邀来了。”
“无妨。”何年才不想依据礼节去拜访势利小人欧阳卓，他态度冷淡道，“我只和你一起玩。”
这句话的意思是何年并不想和欧阳卓有一丝距离的拉近，但欧阳辰却不知理解成什么，脸上多了一抹红，还笑了起来。
何年有些嫌弃的看着他这副傻样，赶紧推他进去。在经过两个门卫时，何年分别朝他们点了一下头，轻声道，“辛苦了。”
这俩人顿时傻掉，诚惶诚恐的向前拱手，腰恨不得弯到地下去，齐声道，“谢太子殿下！”
这大嗓门让欧阳辰惊的浑身一抖，连忙拽着何年一路狂奔，到了自家后院后才放开他的手，像是看什么神奇物种似的盯着何年，笑道，“这就是他们本来的职责，有什么好辛苦的，你也太夸张了。”
何年耸了下肩，语气淡淡的问道，“既然我说与不说，他们都会好好的守这王府的门。何不妨随口说一句转身就忘的话，使别人更加忠诚于你？”
欧阳辰面上一怔，之前还说自己话少的何年却并未就此止住话匣子，自己接下问题道，“我很乐意做这种事。礼貌的微笑、关切的问候、细心的举止，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做成。更何况，依靠这种简单的事就能博得别人的好感，让他更加忠心，对双方来说都百利而无一害，有什么不好？”
他黑眸微眯，嘴角勾起，面上一片温和，如同无瑕疵的玉般散发着光芒。何年笑吟吟的注视着他，照平日来看，欧阳辰肯定会回他一个笑，但此刻，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欧阳辰受冻似的缩了缩肩，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只好跟着附和道，“嗯，的确是这个道理……”
何年敛了笑容，收回视线，环视后院一圈，竟看见了右手边种着不少庄稼。他不由得一愣，随口问道，“你们还需要种庄稼？”
“啊，这个。”欧阳辰立刻被转移话题，他看向那绿油油的玉米叶，愉快的往事被回忆起。欧阳辰轻快的说道，“你忘记了吗？我们以前在这里时，曾经玩过种菜，弄得裤腿都是泥巴。如果你不在，阿爹肯定要痛骂我一顿，什么不懂得王族子弟的矜持礼仪……之类的。后来这里就发展成了菜园子。”
“今堂在否？”听见种菜时，何年嘴角一抽，不过并未将过多的惊异表现出来。他按按眉心，又换了个话题。
听闻他问这个，欧阳辰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眼睛突然变得暗淡起来，他含糊不清道，“嗯……不在、不在家。”
何年挑了下眉，看出欧阳辰的不对劲，他刚想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再次转移，就见远方跑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哥、哥哥！”小孩儿跑的跌跌撞撞的，扎着两个羊角辫，身上穿着大红的衣裳，眼睛睁得大大的，约估有两岁左右，伸出胳膊就让欧阳辰抱。
何年见此，不由得弯了弯嘴角。在前世，他的手中虽然沾满了鲜血，但也有自己的规矩：不杀普通百姓，特别是妇女和小孩。
他并不讨厌小孩子们的接近，可惜他们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对于危险的气息一贯都很敏感。所以当他作为室内设计师到达一个家庭时，总会有小孩子拽着父母的衣角躲到身后，不敢看他。
他张口刚想说什么，就见欧阳辰反射性的后退一步，刚刚平复下来的情绪立刻翻涌上来，牙关紧咬，当即就是一脚把小孩踢翻在地，把追在身后、端着碗喂食的仆从吓得不敢过来。
“滚！别靠近我！恶心的家伙！”欧阳辰骂骂咧咧的，没平和下来多久的情绪已不复存在，一种深切的愤怒和憎恨隐藏在他的眼眸中——不像是对面前的年幼孩童，而是在借指某人。
孩童倒在地上，吃了一嘴土，何年刚想把她拉起来，小孩子已被仆人从身后抱起来，愣了一愣，吓得大哭出声，还打着嗝。
“哇——哥哥——哥哥又讨厌我了——爹，阿爹——呜呜呜……”
仆人仿佛听不见孩童刺耳的哭泣声，抱着她不停地向面前的欧阳辰弯腰道歉，道，“对不起，少爷，我一转头的功夫她就跑出来了。我下次一定把门锁起来，不让少爷看见她。”
欧阳辰几经深呼吸，才将负面情绪压下去。他见仆人是以前也看护过年幼的他的人，就并未故意刁难责怪，而是语气冷淡道，“我不想再看见她。”
仆人连忙点头称是，抱着小孩向着刚来的方向快速走远了。小孩儿哭了几声就没有再哭了，而是一直不停的打着嗝，显然受了不少惊吓。
又是一条原世界中的暗线。
望着欧阳辰显得有些孤寂悲伤的侧脸，何年没有出声。他看出来了，看出来欧阳辰的愤怒不是那种一般的‘宠爱被弟妹抢走的’愤怒，而是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或许只有欧阳家的人才知道这件事的原委。
虽然他并不赞同欧阳辰将怒火集中在一个未经世事的幼童上，可在不清楚事情之前，他也没有指责的权利。
“真郁闷，阿爹肯定马上又要来骂我了。”欧阳辰挠了挠头发，有些烦躁，但终究还是平静的问道，“不好意思，让你看了笑话。阿云，能陪我出去一下吗？”
何年一颔首，下颌紧绷，面上没有过多表情。意识到这是这条暗线的关键，他同意道，“走吧。”
他们并肩而行，虽说顾泽云这壳子年纪比较小，但身高却长的很快，也就比欧阳辰低一点。
出了顺和王府的门，欧阳辰猛地呼出一口气，压抑的心情也有所缓解，他带着路，走向离顺和王府最近的天井街，并不在意几个时辰前自己还在这里犯过事。
下午几乎没什么人影，偶尔有两三个人，看见刚伸张了正义的太子殿下竟和著名的王府小霸王欧阳辰走在一起，冲击程度也就比‘罪犯和受害人在一起谈话说笑’低一点，无比惊恐的他们迅速打道回府。于是，街上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明白他们心思的何年：“……”
欧阳辰抬了抬眼皮，心情低落的他无暇去理会别人的目光，只是兀自往前走，直到商铺和建筑的影子逐渐减少。
何年跟着他通过几级台阶爬上了一个山坡，上面绿草丛生，视野良好，能看清楚下面的一草一木。
欧阳辰立在上面一会儿，突然坐下，倒在草地上，不顾任何王族形象的张大手脚，还打了个哈欠。
何年坐下来，右手手肘放在弯起来的膝盖上，扭头看向他，一双黑眸沉寂幽深，就好像里面隐藏着冗长的黑暗。
欧阳辰翻了个身，用后背面向他。过了一会儿，低低的声音才传过来，还隐藏着些许沮丧。欧阳辰道，“我刚才那么做，很差劲，对吧？”
“……”何年定定地看向他，开口回答道，“嗯。”
欧阳辰的背影一僵，何年没有任何停顿，继续道，“单纯从事件本身来看，欺负家中幼子的确是错误的行为。但作为朋友，除去批判你冲动的做法，我更希望听到你的理由。”
欧阳辰突然翻身又转回来，望向碧蓝如洗的天空，一向桀骜不驯的神色中，此时竟满载苦涩。他坐起来，双手撑着草地，直视何年道，“……你确实变了很多。”
阿云在为他退让？
一年前还似耀眼却灼人的太阳，一旦坚定下来的信念便会一直坚守下去，面对他人的做法会毫不留情的指责，力求做到最“公平公正”。就是这样的顾泽云，一年后却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是因为那件事吗？
欧阳辰的眼眸暗淡下来。他并不想因为要杀那个妇人而失去最好的朋友，可是最好的朋友却因为他们理念的不同而先一步选择离开。
同道殊途。
没想到，他们还会有重新和好，并能够交付真心的机会。
欧阳辰的眼神很复杂，类似这种神情何年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了，悲伤、痛苦、迷茫、愤恨……一切的负面情绪。可将这些情绪揉碎起来装到一个九岁孩童的心里，并在此刻清晰的浮现起来，这是他在现世所没有见过的。
何年神色微动，欧阳辰已经缓缓开口道，“对不起，骗了你。”
“家母的确不在，不过并不是不在家。”他说，“而是已经不在世了。”
“一年前我没有机会跟你解释，你就跑回皇宫闭门不见我。我敲了一天一夜的门，才明白你并不是单纯的赌气，而是真的跟我绝交了。”
“虽然我至今也不明白当初那么做对不对，但如果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还是会那么做。”说到这里，欧阳辰的声音仍很平静，“毒死了那个妇人，我一点也不后悔。”
“因为……我的噩梦从那刻开始便中止了。”
他的声线开始颤抖，眼眶也变得通红。欧阳辰握紧拳头，话语未止——
“而阿娘，也可以安息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同道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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