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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后生相还 ...

  •   卷一:路边乞丐封冕成王

      十二年前

      这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征服感已经吞噬了顾业的内心,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功夫思考一下,陈念的自称为何由“臣”转变成了“我”。

      他就只是站在那里,神情中带着一丝噬血的笑意,看似明净的眼眸被浑浊覆盖,顾业动作温柔的抱着声音沙哑到只能发出尖叫的婴儿,让后者面部的血浸湿他的手指,滴到他尊贵的龙袍上。

      十二年前的顾业太年轻了,做事不顾及后果。妄想自己支配了所有权利,是天下的所有者,却没想到物极必反,他终会迎来自己造下的恶果。

      “丞相,来迟不要紧,朕未宣你来。”顾业笑着说,只当陈念苍白的脸色是太过匆忙而致。紧接着,他头转向另一边,风轻云淡道:“对了,天师,你是不是该死了。”

      说这话时,顾业语气平淡,仿佛在和别人唠家常一样,却听得那天师一身冷汗,顿觉头晕目眩。天师惊颤道:“陛下,臣并未犯什么罪过。臣,臣一向是按照陛下的指令做事!”

      “嗯?”顾业抬了抬眼皮,平静的说:“那现在,罪名有了。顶撞皇帝,罪当立斩。来人。”

      刚才的那两名暗卫一同上前,擒住了想要逃跑的天师。天师腿脚发软,只觉裆部一片湿润,下一秒,第三名暗卫向前一步,手起刀落,无声无息的斩下了天师的脑袋。

      那脑袋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血迹一路延伸,人头张着嘴,表情就此定格在了惊恐、惧怕和怨恨。

      陈念连一眼都没有扫这惊悚的一景,反而语气与平常相比,显得更加淡漠和冷静。他对顾业道:“陛下,荧惑守心异象已现,这不详天象下诞生的婴儿应如何处置?”

      顾业一点儿都不意外于陈念为什么刚下马,就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他精通于天象,又善于观察,从小便聪明伶俐,偏偏低调自谦,是顾业信任的唯一之人。

      于是,顾业道:“不劳烦丞相出手。宋九,这婴儿交给你,找个隐蔽的地方杀了便可。”

      宋九领命,抱着婴儿在瞬息间便离去了。

      陈念道:“陛下,屋内血腥味甚浓,莫非……”

      顾业不在意的笑道:“一贱妾难产而已,丞相不用操心。”

      陈念手脚冰凉,那一刹那,他的心脏忽的停止了跳动,如果一个人的心已死,他便已经脱离了人的范围。他抬起黑眸,在火红的天色下,顾业的样子在逐渐扭曲,变成了一个伪装在人间的恶魔。

      陈念道:“是吗……”

      “丞相面色不太好,莫非有什么心事?”顾业甩了甩手上的血,那种粘腻的感觉让他眉头一皱,顺口问道。

      陈念道:“没有。”

      他看了看满院盛开的木槿花,惊觉这里原来是碧天亭。他对顾业道:“请陛下恕臣无理,应许臣一心愿。”

      顾业挑眉道:“可以。”

      陈念道:“我想……再看一会儿这盛夏中的木槿花。”

      顾业怔了一下,随即大笑道:“当然可以,别说是这花,把这院子赠给丞相都可以。这亭是碧天亭,这殿却没有名字,丞相可否试取一名?”

      陈念静静地立在原地,须臾,他道:“不归殿。”

      君未归,物是人非,再相见,阴阳两隔。

      顾业道:“好名,好名,就是悲了点,无伤大雅。”他从台阶上走下来,随手折了一株木槿花,淡白的花瞬间染上了一层血色,顾业仔细的瞧了一会儿,便随手丢掉了。

      陈念瞳孔缩小,往事如潮水般轰开了他的心门,尽管对于现在的痛苦来说,曾经的欢笑都变得无比讽刺,唯有故人留在心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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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年前

      言悦坐在亭上,微晃着腿,盯着池中的鲤鱼,嘴里唱起新学的小调儿,神态自然而放松。陈念将头望向别处,极力忽视他们相牵在一起的手,面色已是羞的烧红。

      “那木槿花书签,我有好好收着。”言悦道,笑眯眯的,“一定废了你不少心思吧,传说中风吹雨打都坚持上朝的丞相大人?”

      木槿花书签……陈念也跟着笑了笑,真的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心意相通了。

      说来话长,自那日言悦隐晦的表达自己的心意后,陈念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说不喜悦是假的,但如果接受了,岂不是背叛了厚待他的顾业?

      可是,言悦并不是经过皇帝的选拔才入宫的,顾业也没有对她表现出喜欢,甚至居住在冷宫中,仿佛她只是一无所谓的陌生女子。

      是听自己的心,还是受道德的约束?

      陈念睁着眼睛,夜不能寐,顶着黑眼圈躺到了第二天的清晨。朝阳从地平线升起,天边映出了暖红的色彩,云雾缭绕,灿烂生辉。陈念在手中捞得了一缕阳光,稍一放松大脑,便沉沉的睡去了。

      他家里没有仆人,因此无人提醒,完美的错过了早朝。

      与此同时,金銮殿中,顾业将手握成拳撑着脸,百无聊赖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大臣唾沫四溅,听着他的一些小到极微的破烂意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十分不给面子的打了个哈欠。

      不知等了多久,总算等到了那大臣讲完之时,顾业微微勾了勾唇,按照往日流程来了一句:“丞相,你怎么看?”

      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应答(hui pen),顾业挑了下眉,转头看向寻常陈念所立之处,发现连个影子都没有。

      顾业:“……”

      “来人。”顾业眼眸暗沉,夹杂着一丝困惑与不解,他道:“去把陈念寻来。”

      暗卫领命,退下。

      而此刻,睡过了头的陈念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阳光打在他脸上,有些刺眼,让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然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一惊,瞬间坐起,差点没跳起来。

      他睡了多久?他本来想闭眼暂休一会儿,竟然忘了时间!陈念脑中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住了,整个人僵住不动。最为致命的是,他又想到了言悦。

      想到她那高兴时灿烂的笑容,想到她那沉默时嘴角边微微勾起的模样,想到她凑到他面前时坦然自若的神态,想到她直视他时的双眼,里面似乎多了什么情傃,让他就这么,怦然心动,魂灵难定。

      完了。陈念想。他真的陷进去了,想情系一生的那种。

      说来也奇怪,之前纠结了一晚上,现在想通却不过一会儿,也许是心意难挡吧。他便又躺了回去,余光中看见窗外有暗卫到来,叹了声气,心道:“罢了,罢了,今日就算了,病重难愈啊。”

      于是乎,顾业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丞相病重,需卧铺休养一日,请圣上谅解。

      顾业眉头挑起,摸了摸下巴,自己思索起来。说起来,这几日,陈念确实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原来是病了吗……

      谅他这种迟早有一天会染上花柳病的皇上,从未碰见过真正的心爱之人,是怎么都不可能懂得,陈念的这种病,名为心病。

      第二天,陈念按时到岗。

      顾业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病好的还挺快。

      一下早朝,陈念几乎算是步履仓促的,急匆匆的赶到了碧天亭。言悦正在赏花,望见他时似乎有些惊讶,嘴角边的笑容收敛起来,平静温和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这里了。”

      陈念知道她误会了,急忙想说些什么辩解,但半天又想不出来个什么好听的话,急的他皱眉深思,不得其解,只得低下头去。

      言悦道:“你不必解释了,我想自己呆一会。”

      陈念茫然无措的抬起眼,不明白为什么她一见到自己就没了笑容,语气也变得那么冷,和之前判若两人。

      须臾,他意识到言悦正在看那两株他带来的木槿花——这很好辨认,他在枝干上做了标记。言悦那仔细打量的模样无端让他心头发寒,只感觉这两株花性命即将不保。

      言悦却并没有如他所料,有什么动作,只是一直看着,也没有再出声了。

      陈念明白自己该说些什么了,他也组织好了语言,一定要给心爱的姑娘一个准确的答复,不论结果如何,未来如何。此时此刻,他就只看得见自己赤诚火热的心,看得见自己从衣袋中拿出了昨天琢磨了一整天的小玩意儿,伸到了言悦面前。

      言悦盯着那枚质地优美的木槿花书签,和他手指上并未痊愈的细小伤口,神情错愕的转过了头。

      四目相对,陈念的心猛一跳,一下子就忘记了之前准备说什么。他将错就错,勾起了一个近乎灿烂的笑容,梨涡融融,黑眸灿若繁星,儒雅的文人将自己前半生的勇气都赌了上去。

      “姑娘一片心意难以辜负,在下愿以后半生相还,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透过这木槿花书签,言悦似乎看见了自己先前所做的梦中,陈念站在树下,折了一株木槿花,所有柔情都藏在了深沉的眼眸中,眉目如画,他笑着,弯了弯眉,将那株木槿花递给了她。

      折一木槿花,寄予心上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后生相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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