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醉人，人自醉》烟雪

4、女爵香槟（02）

　　Party正式开始，有人拿着墨绿色的香槟酒瓶用力摇晃了几下，“啵”的一声，软木塞被拉开，雪白泡沫混着琥珀色液体顿时喷得到处都是。
　　张怡菲就像是公主一样被人围在中间，大家举杯庆祝她出道一年便夺得“歌后”之名，整个酒吧的气氛好不热闹。

　　黎宇笑安静地站在角落，看着人们手里的香槟杯，那琥珀色的液体泛着细密的气泡，因为从冰桶中取出，刚刚倒入酒杯，杯壁上难免缀着水珠，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依旧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她在夜场工作多年，对于这个女爵香槟，也只是耳闻，却从未真正见过。今晚也算是借了张怡菲的光，开了眼界。

　　要是能尝尝就好了。
　　黎宇笑琢磨着，又忍不住去看吧台里的君东，心想外界对她这个老板的评价也是准确。

　　在S市，君东有着“酒神”的称号，拿过好几个调酒比赛的金奖，但他最为人津津热道的还是高大英俊的外表以及过硬的经商手腕。

　　不过几年时间，喜遇酒吧就成了S市最具代表性的夜场。在这里喝不到假酒，有时还能尝到君东兴之所至，随手调出来的即兴之作。不仅是各界的精英白领慕名而来，就连张怡菲这样的大明星，也以能在这里举办庆功宴为荣。

　　毕竟，整个S市，只有君东能弄到女爵香槟，也不知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背景和渠道。

　　黎宇笑之前工作的酒吧，因为倪禹的关系关了门。她经朋友介绍来喜遇谋职，也想近距离看看这位“S市酒神”。可不过短短几天，她却觉得君东也不过如此。

　　他身材高大，宽肩窄臀，匀称的身线铺开，将简单的白衬衫撑得有款有型。而他的脸更是让人过目难忘：眼睛不大，却像沉静的大海，有让人惶恐却沉迷的力量；鼻梁高，嘴唇薄却饱满，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几乎是所有女生都梦寐以求的。

　　可在这幅完全可以进军演艺圈的容貌之下，君东有的也不过是一颗精明商人的心。

　　对倪禹的事冷眼旁观就算了，竟然还以貌取人！好酒不分贵贱啊，什么叫“只有这种皮相，才不至于浪费了我的女爵香槟”？
　　黎宇笑腹诽着，突然有些懊恼，心烦之际，却又想起昨晚那条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打量君东的眼神不禁更复杂了几分。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始终低头擦杯子的君东|突然抬头看了过来，黎宇笑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半步，转身欲走，没想到却和身后的人不小心撞了个满怀。

　　“对……对……对不起！”黎宇笑连忙扶住对方，奈何对方还是没来得及站稳，杯子中的液体就一下子泼出来，悉数撒在黎宇笑脸上。
　　这下换对方不好意思了，只见她连忙拿过一旁的抽纸，给黎宇笑擦脸：“实在抱歉，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泼在她脸上总比泼到客人身上要好，黎宇笑抽了几张面纸，一脸无所谓地擦起来。

　　琥珀色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进她嘴角，气味香甜，酒体爽滑，犹到舌根时，仿佛美女探出指尖在你的心上轻轻抚弄了一把。
　　是女爵香槟！黎宇笑品味着，不仅打了个冷颤。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尝到女爵香槟的味道，黎宇笑一边好笑，一边收拾干净自己，这才有时间打量对面的姑娘。
　　只见她穿着最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头发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显然和那些光鲜亮丽、盛装出席的客人不一样。
　　这是……张怡菲的工作人员？

　　见黎宇笑一直盯着自己看，女孩有点害羞了，她紧忙低下半张脸，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张怡菲总是说她长得丑，她该不会吓到这位服务生了吧？

　　“别别别，该是我说对不起。你千万别告诉我老板呀，不然他又要罚我洗杯子了。”
　　女孩被黎宇笑央求的语气逗笑，复又抬起头来，答应道：“放心吧，我不会的。”

　　难得遇到这么好说话的客人，黎宇笑心下欢喜，率先指了指自己的胸牌，说：“我叫黎宇笑，你也可以叫我笑笑，是酒吧的服务生。”
　　女孩嗫嚅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害羞，但还是低着头说道：“我……我叫星子。”

　　虽然已经和星子达成一致，但想起自己昨晚洗了上百个杯子，黎宇笑还是心有余悸。她忍不住去看吧台的方向，想确认君东方才有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没想到她这一回头，就看到君东和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子站在一起，他甚至还俯低了半个身子，与女子轻声耳语。

　　黎宇笑突然觉得自己脑袋发热——她来喜遇工作时间不长，但也从没见老板与哪个女客人如此亲近过。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咦？她酸个什么劲儿？老板不过是昨晚给她盖了条毯子而已。

　　*
　　其实与君东站在一起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中午才来过的霍亚浠。
　　只是她此刻换了装束，不再是简单的衬衫与牛仔裤，而是换上了深蓝色的及地礼服，深V的设计露出她胸前雪白的皮肤，布料向下，一寸不差地掐出她婀娜的腰身。她还化了妆，一袭栗色卷发披在身后，整个人显得明艳又有气场。

　　“霍小姐，又见面了。”君东看到她，有点吃惊：“嗯……打扮成这样来调查，你们记者还真是敬业啊。”
　　不是听不出君东口中的冷嘲热讽，霍亚浠笑笑：“我今晚是张小姐请来的贵宾，你们酒吧不是欢迎每个来喝酒的客人吗？”
　　这时，恰逢有酒吧的熟客经过，听到二人的对话，忍不住对君东揶揄道：“君东，你不知道霍小姐？她爸爸可是‘酷云音乐’的创始人兼董事长呀。”

　　酷云音乐是内地乐坛的半壁江山，从卡带时代开始，不知道捧红了中国多少歌手。在互联网听歌的大潮下，许多唱片公司都时运不济纷纷倒闭，只有酷云音乐及时把握住了产业变化的命脉，在行业转型的大潮中屹立不倒，而它的创始人与掌舵者霍西东也因此被称为内地的“音乐教父”。

　　没想到霍亚浠还有这样的豪门背景，君东微一挑眉，亲自给她加了半杯女爵香槟，说：“霍小姐这样的身份，还愿意做一份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差事，实在让人佩服。”
　　“新闻记者是我的职业理想，曝光所有的肮脏诟病是我的追求。”霍亚浠说着，语气坚定，她向前探过半个身子，低声地说：“你等着，倪禹的事情我一定会查清楚！”

　　君东不置可否，干脆也往前俯下半个身子，在霍亚浠耳边轻声地说：“有人说，香槟是唯一一种喝下去会让女人变美的酒。你这么咬牙切齿，小心女爵会不高兴哦。”
　　面目英俊的男人就这样贴在自己耳边，他肌肤微凉，却气息灼热，语气神秘而诡异，霍亚浠“腾”得一下脸就红了。
　　她连忙往后倒退半步，瞪着眼睛看着君东，吱吱呜呜，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舞台的方向突然传来麦克风的撕拉声，君东和霍亚浠望过去，就见张怡菲已经站在了舞台的中央。

　　只听张怡菲拿着麦克风，环视了整个会场，笑道：“亲爱的各位圈内好友，媒体记者们，大家晚上好！很感谢大家抽空来参加我的庆功宴！因为有了在座各位的支持，我才能有今天的成绩。”

　　看着张怡菲站在台上，一副容光焕发却态度谦和的模样，台下马上有熟人扯着嗓子打趣道：“今晚又没什么外人，张大天后官方什么呀。真的感谢，那不如献唱一曲？比起你说话，我们更想听你唱歌呀！”
　　说话的人，声调高扬却无冒犯之意，其他人听着，也知道他只是开玩笑，于是纷纷附和起来：“对啊对啊，不如现场唱一首吧！”

　　倒是张怡菲，被众人这一起哄搞得紧张起来，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下子被困在台上进退不得。

　　“诶？她在怕什么？”黎宇笑就站在舞台不远处，将张怡菲的神情尽收眼底。她问着，看向身边的星子，谁想她的表情不知为何也严肃起来，整个人紧绷的状态不比张怡菲差多少。
　　过了半晌，星子才说：“经纪人交代过，怡菲不可以在非公开的场合唱歌的。”

　　这是什么规矩？黎宇笑刚要追问，却听众人的起哄声越发响亮起来，配上拍手的掌声，更是整齐划一，掷地有声：“唱一首！唱一首！唱一首！”

　　眼见张怡菲就要下不来台了，她的经纪人正要上台解围，谁想张怡菲竟“嗤”得一声笑了出来，目光流转地看向台下的人，轻声地说：“唱就唱，谁怕谁呀！”
　　众人一阵欢呼，根本没人注意到那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的经纪人，以及眉头已经皱成一团的星子。

　　*
　　张怡菲的经纪人向君东借了最里间的办公室，说是要为唱歌做准备，就连星子都被喊了进去。
　　黎宇笑好奇地看着办公室的方向，说：“真是隔行如隔山，我还以为对张怡菲这种大歌星来说，唱歌这事是张口就来的。”

　　“确实是隔行如隔山，你们酒吧没有乐队，张怡菲也没在这个舞台唱过，从伴奏到走位，确实是要做点儿准备。”

　　黎宇笑闻声觉得熟悉，仔细一看，才发现说话的人正是中午才见过的霍亚浠。她和君东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舞台这边，正对着她明晃晃地笑。
　　打量着霍亚浠的装束，黎宇笑不明所以，只能用眼光向君东询问，而后者只留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张怡菲和经纪人才从办公室出来，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尤其是张怡菲，似乎在懊恼些什么。
　　不过这样的容貌身段，只要往舞台上一站就是一颗光华万丈的明珠，众人只顾着欣赏张怡菲的美貌，等着听她的天籁之音，哪里还计较她眼角眉梢的细微表情。

　　但是君东看见了，莫名的，他心下隐隐觉得不妥。

　　这时，伴奏已经从音响里倾泻而出，整个酒吧陷入安静，张怡菲握了握手里的麦克风，心想这一次应当与从前唱现场一样，出不了什么乱子。
　　看着台下那些专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无论是媒体记者，还是圈内大腕，大家都屏息以待，只等她开口。
　　张怡菲心下得意，听过几百遍的伴奏从耳边流过，她深呼吸，正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嘴巴。

　　怎么回事！？

　　整个酒吧一片哗然——站在舞台上的天后歌手尚未张嘴，可空气中却已流淌出熟悉的歌声。轻灵婉转，气息深厚，每一个转调，每一个尾音的处理，都是张怡菲这一年来受到各大乐评人褒奖的标志。
　　张怡菲假唱！？

　　经纪人已经整个人跪在了舞台的前侧，示意张怡菲快点张开嘴巴，把口型对上。
　　可是她没办法，不管自己多么努力，两片嘴唇就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无论如何都张不开。此刻她只能面目通红，佝偻着身躯，看着台下那些不可置信的眼睛，退也不是，躲也不是。

　　黎宇笑隐没在舞台前的人群中，急切地抓住了君东的手：“老板，到底怎么回事？”
　　君东表情莫测，只能从声音中听出一丝无奈和可惜：“哎，女爵大人生气。”
　　黎宇笑闻言，犹如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而身边的霍亚浠已经提着裙摆，向后台的方向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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