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在阳光下》Chun夕

4、木头和冷面鬼

　　这不怪陈沐想不起来，虽说是小学的事，但他们两个人做同学其实才一个学期。
　　那是小学刚步入三年级，陈沐班上突然转来一个男生。在陈沐看来这个男生有些与众不同，满脸写着不开心，就连自我介绍都潦潦草草。陈沐一开始并没有记住他的名字，因为他的名字太拗口。要不是老师安排他坐在自己身后的空位上，偶尔让前后桌讨论问题，陶言申三个字估计要很久才能记住吧。
　　说实在的那时候陈沐有些害怕陶言申。每次和陶言申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冷冷的，不让任何人靠近。而且很快陈沐就发现陶言申和学校里的坏孩子们经常混在一起，时不时就挑一些老实的孩子欺负，即使被老师抓住批评他也满不在乎，所以陈沐总在不经意的时候与他保持着距离。不光是陈沐，连其他同学也渐渐远离他。
　　有一次他们欺负同学，正好让陈沐碰上了。他觉得有些奇怪，因为陶言申并不像那些坏孩子一样，只是在一旁站着。他认为，也许陶言申和坏孩子混在一起并不是他真实的想法，所以看了一会儿才跑去报告给老师。
　　但就因为这次被报告给老师，让陈沐成了坏孩子们的下一个目标。
　　一次放学，陈沐在班里做值日留到最后，走之前又检查了一遍窗户有没有关好，多媒体有没有关闭，锁上门走出教学楼。
　　他刚迈下最后一个台阶，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拉到教学楼侧面的花丛里。被扔在地上的时候他才看清拽他的人，正是学校里坏孩子们的老大，身材肥胖的六年级学生，在他周围是所谓的小弟们，其中最后面把头转向一旁的是陶言申。
　　陈沐只听到一句“让你多管闲事”，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并不在乎，他一直在看最外围的陶言申。陶言申就那么站着不动，眼睛看向一旁，就好像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不参与，也不阻止。过了很久，一群人散了，陈沐趴在地上，书包里的课本撒了满地，眼睛瞥见陶言申，他依旧站在那里。突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向陈沐迈出脚步。陈沐本能地向后挪动身体，可眼前的一幕让他停止了动作。
　　他看到陶言申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课本，塞进自己书包，把书包放在自己手边，用冷冷的语气说了一句：“你还能站起来吗？”
　　陈沐点点头，然后看着陶言申的背影渐渐走远。他不知道这些坏孩子们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但他知道如果再次告诉了老师，这些坏孩子还会找自己麻烦，所以他选择了沉默，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背起书包，离开了学校。
　　经过这件事，陈沐更加觉得陶言申和那些坏孩子还是有区别的，他并不想真的参与他们的行动，他心里还是善良的。陈沐很想好好和他谈谈，但陶言申一句话也不和陈沐说，也没有和陈沐对视，好像在用这种方式告诉陈沐他当时并不是在帮他。
　　当时的语文老师会在每个月留一篇命题作文，然后在学期中和学期末进行修改，最后誊写在老师准备的作文本上作为成绩测评。每次作文修改老师都会先挑几位学习好的亲自修改，再让学习好的同学去帮助其他同学修改。这学期中，陈沐作为第一批被老师亲自修改的同学，和其他人商量各自负责的同学，唯独陶言申没有人敢选，犹豫再三之后，陈沐觉得这是个与他说话的好机会，便在自己负责的名单后面写上了他的名字。
　　第二天上课，老师按照名单分组，发现陶言申在陈沐组的时候，问道：“陈沐，你负责的了他吗？”
　　陈沐肯定地说：“我可以的。”
　　修改地过程不算漫长，其他同学都积极参与，很快就改好了自己的作文，只有陶言申并不配合。
　　最后陈沐来到他身旁坐下，拿起他的作业本，发现除了题目以外什么都没有，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你的作文？”
　　“你说呢？”依旧是冷冷的语气，但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
　　“好吧，那咱们开始改吧。我的家庭，这个题目很好写啊，就写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你和你爸爸妈妈做了什么快乐的事就行了。”
　　陶言申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你为什么会选我？明明所有人都不愿和我一组。”
　　“没有原因啊。就觉得你应该好好学习，你不是个坏孩子。你看看你连作文都不写。”
　　“那天我不是在帮你啊。”陶言申似是在辩解。
　　“我知道。咱们说说作文吧，你想怎么写？”陈沐盯着作文本作思考状。
　　“我不知道。”
　　“那你告诉我你爸爸妈妈做什么的吧，我帮你想想。”
　　不知怎的，陶言申开始配合陈沐，就这样一问一答，两篇作文就出来了。
　　还好陈沐的任务完成了。
　　结束的时候，陶言申用一只手把陈沐的脑袋勾在腋下，另一只手在他头顶先是拍了拍，接着捋了捋他的头发，边捋边说：“可以啊陈沐，以前还真没发现你作文编的挺好啊。”
　　陈沐挣脱开，把写好的作文放在陶言申面前说：“好啦，你赶紧让老师看看，合格了就抄在作文本上吧。”
　　从此以后陶言申虽然还是冷冷的，但对陈沐的态度有了些许的改变，会主动和他说话了，有时高兴了就用那种方式摸陈沐的头发。渐渐这种方式成了陶言申和陈沐固定动作，就连陈沐被风筝线划伤脖子的时候，他也这么做。可陈沐当时很害怕仰头，也很害怕碰自己的脖子，更不让别人碰，所以他一点也不愿意陶言申勾着他脖子，但陶言申却说：“你没看到我把你的头往下按吗？这样你的脖子就不会断掉了。”
　　渐渐陈沐也大着胆子问出之前困惑自己的问题，得到的回应却是无言的微笑。
　　一个学期过后，陶言申转走了，没有一点征兆，陈沐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想：就算得不到答案也好，这可能是他的隐私吧，毕竟已经知道了他不是一个坏孩子。

　　“什么？冷面鬼？你什么时候给我起的外号？我怎么不知道？”陶言申一脸诧异。
　　陈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脱口而出那三个字，自己明明都忘了，却在对方对自己做的动作上，一下子找回了失去的记忆，他愣了一下，很快恢复过来：“你肯定不知道，你都走了。对了，其实我还想问你，你怎么上一个学期就走了？”
　　“你还是那么多问题啊。”陶言申一脸鄙夷地笑着。
　　“阿申，聊什么呢？”萧承羽抱着篮球跑过来，看到与陶言申交谈的是陈沐，问道：“你们很熟吗？”
　　“阿羽，他就是木头！”
　　“木头？”萧承羽想了想，“就是在小学时你老跟我说的那个呆头呆脑的傻小子？”
　　陶言申点点头。
　　陈沐白了一眼陶言申：“原来冷面鬼在背后也没说什么好话啊。”
　　“什么冷面鬼？”萧承羽一脸雾水。
　　“没有没有，走吧，中午都没分出胜负。”说着，陶言申勾着萧承羽的肩膀转身，自己却回过头问陈沐：“木头，你去吗？”
　　“我可不去，太热了。”然后对面两人就离开了。
　　整个下午，陈沐觉得学校变得很亲切，可能是由于陶言申的缘故。在这个陌生的学校里，发现竟有自己认识的同学，就像在大海中航行时有指南针的陪伴。这才短短两天，自己对于学校这个大环境就由陌生变得亲切，就像他最开始看到地雷花觉得温暖一样，一定预示着什么，那一定是好事，比起此刻的感受，他更希望以后也如此刻一般能感受到更多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