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魔法少女杰西卡

26、驰电惊雷

　　“裴卿、萧卿、段卿，你们怎么到清思殿来了？”他们三人行过礼后，李恒抢先发话。

　　“臣等听闻陛下取消了今日的策问，皆担忧陛下是否龙体不豫，故共同前来探望。”裴准答道。

　　李恒被这话羞得颇有愧色，当下随便找了个理由解释道：“本来无事，不过今日一早义丰他们几个就吵着要看朕击鞠，朕被他们闹得头疼不已，只好先答应了。”

　　裴准对这位皇帝陛下的荒唐行迹早有见识，因此也并不打算戳穿他的谎言。“如此臣可放心。既然无事，六部的奏章还请陛下批阅，臣等好回中书省拟诏。”

　　段文昌将摞得整整齐齐的一堆奏章交给王守澄。

　　王守澄又将奏章呈到李恒面前。李恒瞥了一眼，立即嫌麻烦地挥挥手，说道：“王守澄现在是知枢密，让他代朕与你们商议就行了。”

　　王守澄正要依言退下，谁知一旁的萧俛哼了一声：“阉人怎能干涉朝政。”

　　萧俛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清晰地落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段文昌立即悄悄往回拽了一下萧俛的衣袖。

　　王守澄闻言身形微滞，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换上一副谦卑的笑容，对李恒说道：“陛下，萧中丞说得是。老奴身为宦官，怎能代陛下处理国事？”

　　段文昌急忙插话道：“陛下已经发话，王公公就莫再推辞了。就辛苦公公跟我们去中书省跑一趟吧。”

　　裴准则打断了段文昌，向李恒说道：“陛下，这些奏章涉及朝廷人事变动、进士科试相关诸事，更有兵部呈上来的吐蕃、南诏一带边防军情。事关重大，还请陛下亲阅圣裁。”

　　李恒皱眉，“这么多奏章，朕怎么看得过来。”

　　这时，一个娇小瘦弱的身躯突然从远处飞奔过来，又熟练地拎着裙子爬上御座，扑到了李恒的怀里。

　　“义丰，你又胡闹。”

　　李恒一把接住了那个身躯，把她轻轻放在自己的腿上。

　　“陛下恕罪，公主执意要过来，奴婢们实在拦不住。”跟随着义丰公主的两个宫女也赶过来齐齐跪在了地上。

　　“父亲，是谁惹你生气了？”义丰公主揽着李恒的肩膀，扭头打量着御座之下的那三个人。

　　“朕没有生气。”

　　“父亲骗人。你明明生气了。”义丰公主不依不饶。

　　“好了好了……”李恒一边安抚着女儿，转头发现两个儿子也都来了，就站在御座下面不远处。

　　景王李湛与江王李涵，这两兄弟年纪只差了几个月，脾气秉性却是迥然不同。

　　李湛好动，从小就跟着李恒一起击鞠玩乐，此刻正眼巴巴地等李恒打发走这些人，好让他也试试球场上的回鹘马。

　　李涵喜静，做事总是不声不响地，就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一不留神就会被人忽略。

　　看到父皇在看自己，李湛拼命地挤眉弄眼，张大嘴巴做出各种口型，细细分辨，说的好像是“父亲，什么时候回去击鞠？”

　　李恒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裴卿，朕在东宫的时候曾经听闻，你不仅茶泡得好，击鞠技艺在世家子弟里也是一流的。不如今日来一场比试，你与景王各领一队，先下三分者为胜。若你获胜，朕就立即把奏章批了，如何？”

　　“是。”

　　裴准答应得如此爽快，连李恒都没料到。

　　李恒虽然比裴准还要长了两岁，但本质还是小孩子爱玩的心性，这点与他十四岁的儿子倒是没什么分别。

　　跟小孩子打交道，干讲大道理是行不通的。唯有在他爱好的方面使其折服，才有可能让他听取你说的道理。

　　等裴准下去换好了球衣回来，击鞠场外围上来了许多人。

　　因得了皇帝陛下的特许，清思殿以及附近各殿当值的宫女宦官们全都凑过来看热闹了。再加上皇帝本人、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带来的随驾宫人、侍卫，围观者足有百人之众。

　　“裴相公，这边！”

　　景王李湛在球场边的马厩里手舞足蹈地招呼裴准来选马。

　　李恒喜好击鞠，景王李湛自幼耳濡目染，击鞠水平在诸王中实属拔尖。这次得以一试回鹘骏马，还能与裴准这样强劲的对手打一场比赛，不论哪一项都足以让李湛欢喜好久了。

　　李湛身边站着八名侍卫，每人牵一马，见裴准过来也都纷纷行礼。

　　他们是方才与李恒一同击鞠的侍卫们，出自御前的千牛卫。

　　李恒登基后，王守澄专门从北衙禁军里挑了二十个人送进千牛卫，他们在宫中专门负责陪皇帝击鞠，自然也都是球场上一顶一的高手。

　　“这两匹马一匹叫驰电，一匹叫奔雷，都是回鹘的绝世良驹。我方才求了父皇好久，他才答应让我们骑的。”李湛指了指驰电，又拍了拍奔雷的马屁股，语气中带着一股得意劲儿，似是在向裴准邀功。

　　奔雷似乎被拍得很舒服，鼻孔深出了一口气，后蹄也在地上划了两下。

　　“裴相公，你挑一匹吧。”李湛说道。

　　裴准见他对通体雪白的奔雷如此喜爱，便牵起驰电的缰绳，道：“多谢景王殿下。臣便选定这匹驰电了。”

　　“裴相公，方才父皇说了，你的击鞠技艺是一流的，这次定要拿出真本事，不许因为我年纪小就让着我。”李湛挽着缰绳，高扬起下巴，摆出了身为一个王爷的威严架势。

　　“是。”裴准躬身一礼，应道。

　　“好，咱们球场上见真章。”到底是个孩子，得了裴准的允诺，李湛的王爷派头也装不下去了，即刻眉开眼笑地说道。

　　球场平坦开阔，四周皆有围栏。裴准与李湛各领一队，分别身着红、白二色球衣，在场地中央分列对垒。执令官身处两队之间，一手扶着嘴中的口哨，另一手高高举起一颗球。

　　这场皇帝与当朝宰相临时定下的荒唐赌局，就要开始了。

　　萧俛自然不屑于与裴准他们同流合污，一早就拂袖离开了。段文昌劝阻不住，也只好跟着离开。

　　此刻场外围观的宫女宦官人数虽多，但无人敢在皇帝面前造次，全都屏息静气，死死盯着执令官手中高举的那颗球。一片紧张气氛里，唯有皇帝身旁的义丰公主大声呼喊着：

　　“阿兄，你要努力！”

　　“知道了！”李湛循声望来，挥舞手中球杆，露出属于少年人的自信笑容。

　　一声尖厉的哨响将李湛的注意力拉回场内，执令官将球往空中一抛，裴准立时驭马冲出，挥杆将球击向对方球门。

　　由于刚刚扭身与义丰公主打招呼，李湛回身不及，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率马调头，试图拦下裴准的攻势。

　　“回防！”李湛大喊。

　　李湛的队员自然不是等闲之辈，李湛话音未落，他们早已分作两路互相策应，组成拦截防线。

　　这些人皆出自京中名门，在众多世家子弟里经过重重选拔进入北衙禁军，又因击鞠技艺出类拔萃才被王守澄选入千牛卫——大唐皇帝的私人卫队，在李恒登基后专陪皇帝陛下击鞠嘻乐。

　　“这个执令官分明是故意与我过不去！”义丰公主气得直跺脚，“为什么偏偏在阿兄与我打招呼的时候发球？”她嚷嚷着，又伸手去拉李恒的衣袖，“父亲，你定要砍了他的脑袋。”

　　“好了，义丰。”李恒把义丰公主的手从自己衣袖上拿开，语气稍有不悦。“这才刚开场，胜负尤未可知呢。”

　　义丰公主敏锐地捕捉到了李恒的情绪变化，只好瘪着一张小嘴，暂时忍气吞声地重新看回场内。

　　李湛的队员厉害，裴准的队员也不弱。他们本就是共同被遴选入千牛卫的队友，彼此熟悉，技艺上不分伯仲。李湛一方未能造成有效拦截，防线被牵制住了。最终被裴准一骑突围，轻松破了球门。

　　红方旗开得胜，拿下首分。

　　裴准这一球进得漂亮，又加之他身姿挺拔、容貌俊美，引得小宫女们连连惊呼，回头窃窃私语起来，一时间竟忘掉了比赛，注意力全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裴准身穿红色球衣，□□驰电一身黑亮毛色，只在前额有一道白色杂毛，宛若暗夜中瞬间闪过的一道霹雳。裴准骑在驰电的身上左突右冲，挥杆迅疾如风，果然如同一道血色霹雳一般，将李湛一方的队形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李湛从小接触马球，颇有些比赛经验，但他年纪毕竟只有十四岁，体力无法与一个成年人相比。何况他面对的还是一个孤身出使河朔三镇之一的魏博重镇，又率领十万河东军平定吴元济之乱的成年人。不论力量还是胆识，二人都不可同日而语。

　　很快，红方在裴准的指挥下再下一分，围观的宫女们纷纷欢呼叫好起来。

　　“好！”李恒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击掌赞叹道。

　　义丰公主刚要发作，见父皇都如此反应，也唯有继续忍耐。她双手用力一撑，从胡椅上跳了下来，朝场内又急又气地叫着，“阿兄！”

　　李湛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正瞪大了眼睛注意裴准的一举一动，一时竟没有听见妹妹的呼喊。

　　见李湛不为所动，父皇也被比赛完全吸引，义丰公主赌气重重坐回了椅子上，开始从头到脚地打量起抢尽风头的那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