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能有几多愁)同人·静水深流》曰无衣

8、第八章 金风玉露

　　这日出诊，隔壁邻乡有一户熟客因吃坏了东西全家腹泻，乔青农依旧是派赵匡胤与周娥皇一同前去。
　　待施过针，又喂食过汤药，病人的症状渐渐消退了。正欲辞别感激不尽的主人回城，周娥皇脚底下却忽然之间窜出了一只野猫，她躲闪不及，被吓得倒到了一边的台阶上，脚踝处旋即传来一阵痛楚。
　　赵匡胤忙去扶她，“你没事吧？”他心急地问道。
　　周娥皇朝他摇摇头，就着他的搀扶欲站起，可脚踝不受力，反倒因扯动而加剧了疼痛，她疼得白汗都冒出来了，却一直没出声，只是咬牙撑着。
　　赵匡胤看着她的样子，说“这样不行。周姑娘你是大夫，你觉得有没有伤到骨头？”
　　“不碍事，就是崴了一下而已。”
　　此时，主人家也听到声动从室内出来，见周娥皇崴了脚，关心道，“周大夫，您没事吧？”
　　周娥皇笑着说，“看来得叨扰你们一会了，烦请借我一条毛巾。”
　　赵匡胤闻言便道，“那我去打盆热水来。”
　　他见周娥皇面露惊讶，便朝她笑了笑，“我上次见过你医治跌伤的王阿婆。”说完便问了主人厨房的位置，自行去了。
　　周娥皇心下微暖，垂首笑而不语。

　　热敷了一刻钟，脚踝处的淤青略微好些，他们家的妇人对周娥皇笑道，“这怕是三天不能使劲呢，周姑娘待会就骑我家的马回去罢。”
　　周娥皇赶忙摇手，回绝道，“这怎么好意思。”
　　其实是因为她有些怕马。
　　“这有什么？”妇人劝道，“我家男人时常往镇上去，下次让他再牵回来就好了。”
　　周娥皇推脱再三，奈何主人十分坚持，她也只得罢了。

　　周娥皇看着眼前的马，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赵匡胤在旁边奇道，“怎么了？”
　　“没什么”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赵匡胤走上前，一手托起马蹬，一手扶她翻身上去。
　　他牵着缰绳，突然笑了下。
　　“怎么了”，周娥皇问他。
　　“哦，没什么”，他摇了摇头，“只是没想到你会的那么多，居然不会骑马。”
　　周娥皇浅笑道，“其实我不会的太多了，比如不会武功，不会射箭，也不会煮饭，我煮的饭很难吃的”
　　主人家正在门前朝他们告别，赵匡胤向他们挥挥手，牵马前行。
　　他笑着对周娥皇说，“武功现在学也迟了，煮饭我是门外汉，不过至于骑马和射箭嘛，你若肯学，我教你如何？”
　　周娥皇知道他身手矫健，闻言便欣然允道，“我这个弟子很笨，收了我做徒弟。先生可不要反悔。”
　　赵匡胤轻轻道，“怎么会，你那么聪明，不准反悔的那个人是你。”
　　他低沉的声音令娥皇的脸颊似染了一层浅晕，不知该如何接话，她只得尴尬地岔开话题，“赵大哥，不知你平素喜欢做些什么？”
　　“我？”赵匡胤想也不想地说道，“赵某喜欢刀剑，兵法，还有饮酒”。只是当说到“饮酒”时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呢，周姑娘？”
　　周娥皇笑道，“其实未学医之前我曾涉猎丹青，但被师傅收做徒弟后就很少画了。”
　　赵匡胤回过头，温声道，“若哪天能亲见姑娘一副墨宝就好了。”
　　“会有机会的”，周娥皇笑着说，“我一直想画金沙岭的秋景，哦，就是那天救下你的地方。”
　　赵匡胤情不自禁地道，“想不到你也喜欢那一处江面？”
　　“原来赵大哥也喜欢”，周娥皇欣喜道，“那哪天一块再去看看吧。”
　　“好，到时候你作画，我在旁边给你蘸墨狼毫。”赵匡胤笑着说道。
　　“好啊，一言为定。”周娥皇大大方方地答允。

　　回途中，两人偶尔也会沉默一阵，这种时候周娥皇便远眺峰峦，秋阳下天空似一盏青釉白底的钧瓷，浸润着水秀山明。马蹄踏在泗县古道之上，伴着红枫坠落地面的声音，宁静安详地令人不忍打破。
　　马蹄声忽然止住，赵匡胤回头对周娥皇说，“周姑娘，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就快步走向树丛，周娥皇不禁疑惑他要做什么。不过片刻钟后就明白了——只见赵匡胤手捧着几多黄橙金盏菊回到了马前。他举起来递到娥皇身前，周娥皇接了过去，惊讶道，“这是送给我的？”
　　赵匡胤点了点头，他有些手忙脚乱地匆匆牵起了缰绳，马复又动了起来。周娥皇盯着他走在前面的身影，轻声低语道，“谢谢。”
　　赵匡胤顿了顿，脚步未歇，语气中却是不言而喻的快活，“这花与你很相配。”
　　其实在他心里，她比花更好看，比一切都更好看。
　　周娥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静默不语。
　　还是赵匡胤打破了沉默，“赵某一直有一个疑惑，只有姑娘才能解答。”
　　周娥皇想到这是那晚她问他的话，情不自禁地笑道，“赵大哥但说无妨。”
　　“赵某命悬一线时姑娘为何要救我？不是在下自贬，只是我也知道当时我狼狈不堪，又一身血衣，姑娘为何就不害怕我是凶恶之徒？”
　　赵匡胤很好奇，为什么一个姑娘家竟然这么大胆，能随便做主收留一个陌生的男子？
　　周娥皇不假思索地答道，“即使你是又如何。”
　　“赵某不明白。”
　　周娥皇想了想，复又开口，“医者即是仁心，遇到病重之人，本应无分敌我，悉数救治，这，是医者的本分。即便伤者是罪有应得，但惩罚他的自有法度与天道，若医者只顾思虑自身得失，便是违了医道。”
　　“在下明白了，身为医者，你对所有病人都一视同仁。”
　　赵匡胤牵住了缰绳，回头对周娥皇道，“可赵某还是有一言想劝姑娘，你善心仁慈，但世间却不乏奸诈之徒，他们或许会利用你的好意。在下希望你能多为自己考虑，凡事以自己的安全为先。好吗？”他眼里目露恳切。
　　周娥皇油然生出几分感动，却又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只得轻言道，“你放心，我自己省得。”
　　她有心避过这个话题。她见赵匡胤牵马执缰的指节清晰分明，虎口处微露厚茧，一个问题便脱口而出：“赵大哥，你心中志向是什么？”
　　他沉吟了一会儿，答道“赵匡胤想效仿英雄前辈们，征战沙场，济世安民，总有一天我要将燕云十六州从辽人手里夺回来。”
　　周娥皇击掌赞叹，“若大丈夫皆有此志，何愁华夏不兴，赵大哥一定有得偿所愿的一天。”
　　赵匡胤笑道，“我也祝姑娘得尝心愿：遍游天下，悬壶济世。”
　　“咦，你怎么知道”
　　“噢……你别误会”，难得见赵匡胤的神情中露出一丝尴尬，“我绝不是有意听你和乔大夫说话的，我只是刚好路过那里。”
　　周娥皇一听便知他说的是那天晚上在抱厦的谈话，她笑道“别急啊，也没什么不能听的，我还想再和你说一遍呢。”
　　她果然又笑着说了一遍，“我周娥皇此生，誓要走遍四方大地为世间女子消病除痛，将来有一天定要编出一本女医论来，让天下女子再不会因无法延医施药而苦。”
　　赵匡胤回过头，默视她于马上的身影许久才道，“姑娘此愿，赵某将来定当全力助你达成。”
　　周娥皇心内感动，她朝他点点头，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他们的肩头，暖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