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三百歌无邪》归酌

20、草虫不及

　　近几日恼人的草虫声小了很多，许是快要入秋了，它们也要死掉了。这些小东西一向命硬的很，可是却也抵不过时间的摧残。
　　这座小山坡，我爬了一年，知道那处有石子，那处有树荫，哪里缓些，哪里陡些。
　　仔细想想，阿志去打仗已经有一年了，起先他同我说等他回来就带我出去看看，我便日日盼着他回来。开始的几个月我十分不习惯。从前他每天天不亮就去县里面教书，等到了正午我就去给他送饭，有时赶上他们还在念书，孩子们的声音十分好听。
　　征军的时候原本阿志是不用去的，可是他说他想自己去保卫自己生活的地方，保护在他身后的人。当时他这样说了，我就同意了，就像他说让我等他，我就等着。

　　开始的时候，我还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到我在山坡上等他回来，就背着篮子去摘菜叶菜苗，边摘边看向远处，手下动作不停，日日摘了自己也吃不完，就做好了送到各家各户去，日子久了她们见我日日上山采菜，自己又吃不完，就知道了我为什么去那，我也就不再背着篮子上去了。只在那待上半日，远远的瞧着来往的人有没有我盼着的。
　　我觉得时间好慢，但是隔壁的李婶说，丈夫在外面打仗，她只照看着她的小儿子就好，有时还说，有他还不如没有。我看着外面跌跌撞撞学着走路的小孩子，心里想着，怎么会有人不想自己的丈夫呢。
　　只是时间久了，我也就习惯了。不是习惯一个人，而是习惯等他。
　　我原本以为我熬不住，冬天的时候，下了好大的雪，我穿的少，又怕他回来了我看不见，错过他了，心想再等等，也许马上他就回来了呢。然后，等到我手脚冻僵了，我就在原地来回走走，慢慢的，腿也僵了，便索性坐下来，后来，感觉天暗了，之后就没了意识。
　　等我再一睁眼，是李婶在我屋里帮我烧水。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傻呢，你看看隔壁村的二毛媳妇，二毛走了一月就改嫁了，现在不是过的好好的，也就是你，还见天儿的往外跑。”
　　我听着她的话，冲她笑了笑，没回答。她见我这样，也就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过了几个月，我娘家哥哥带了好多东西来看我，我心里奇怪，不是我看低他，我哥哥为人小气的很，从前我没出嫁时便成天的同阿爹一起排挤我，说什么养女儿是给别人养的，只看我喘着气便好，等我嫁走之后，哥哥来我家借过几次钱财，我同阿志省吃俭用的钱大多被他拿了去，向他提起却总是被他搪塞过去。之后有一年我家缺钱急用，我去找他，他见都没见我，只把我关在门外，一句没钱，便再无其他。等我家好转了些，他便又舔着脸来借钱，我并未答应，之后就断了联系。
　　这次他拿了这么些东西来，我心中大惊，面上做着样子，等寒暄了几句，他才同我说，这是城中王家的聘礼，王家听闻他有个妹子，生的有几分姿色，便要抬去做妾，他看王家是大户人家，给的聘礼又多，便是把我卖出去了，这次来便是来劝我的。
　　我心中又气又脑，同他道，“你心里没我这个妹子也便罢了，如今却为了几个破钱将我给卖了，我只说我不同意，你若是再来，我便去报官，你我之后再无关系。”拿起身旁的水盆向他泼去，关了门。
　　自那以后，哥哥再没来过，日子也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我还是日日上去等他。

　　我听着草虫有一声没一声的叫着，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何时靠着身后的树干便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意识逐渐清明，感觉今日身后的树不想从前那样粗硬难受，睁开眼，却看到阿志在我身后扶着我。我欣喜十分，张开嘴竟不知说些什么。
　　他拿起我的手，放在他唇上亲了亲，对我说，“夫人等我等得辛苦。”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从前不觉得苦，现在竟是觉得十分甜了。
　　自从他回来后，我觉得日日生活快乐的很，只要跟他在一起，就一切都好。只是他不再日日去学堂教书，我问他，他只说先陪陪我，过些日子再去。
　　只是我感觉邻居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就连我平日里去李婶家，她都是先将她的小儿子抱回屋里，只与我说几句便也急急的进屋关了门。我想是他们都在奇怪阿志怎的这么突然就回来了吧。只是与我而言都不算突然，是我日日盼回来的。心里盘算着过些日子要和阿志在家设宴招呼邻居来做客，不要生疏了才好。
　　晚上，我躲在阿志怀里，问他，“你在外面有没有想我？”
　　我听见他笑了笑，然后亲在我的额头上，“想了。”
　　我不满足，“有多想？”
　　他停了一会儿，说道，“我最后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你。”
　　我轻轻笑了，在他怀里钻了钻，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哎，你们听说了吗，张家媳妇前些日子没了。”村口几个妇人围成一团，嘀嘀咕咕的议论不停。
　　“我知道，听说是在自家床上没的，被人发现的时候都臭了。”另一个村妇抢着说道。
　　“好端端的小娘子，说没就没了。”
　　“前几年打仗，她男人上了战场就再也没回来，我还记得当初他走的时候两人还约好等他回来就去游历呢。”
　　“是啊，谁能想到啊，后来娘家死活把她卖给了城里的一个大户人家，她起先不干，后来啊，不知用了什么腌臜手段，将她弄了过去。她生的好，凭那副皮囊也能过好日子，谁知她这么犟，死活跑回家，刚回来就听见她男人的死讯，当场就晕了，之后便得了癔症，就一直没好。”
　　“唉，可惜了，这仗害人呐。”
　　“哎呦刘家媳妇，跟你有什么关系，走，今日城里有好东西，咱们一起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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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已经成功的把画风转向了一个鬼故事，为什么这章字数那么少，因为我怕它真的变成一个恐怖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