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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跟屁虫呀跟屁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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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出现和她一样,都带着些神秘的色彩。这个家从此生活着四个人:爷爷,奶奶,宋辰和秦双。很奇妙,还有一点不可思议。
那时,他们谈论一日三餐和天气。
爷爷奶奶虽然年纪大了,却没有老去。他们跳舞和唱歌,他们一起旅行。
宋辰套着合身的校服,他的头发早上起来总是乱糟糟。他笑的时候,他发呆的时候,他不说话的时候,他看着她的时候…他永远能把她迷惑,即使他并没有这样做。
至此,秦双每天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宋辰后面,上学,放学。偶尔他不见身影,秦双会在原地等一会儿再回家,奇怪的担心着他会不会走丢。她是一个很安静的跟屁虫,因为还没有被明显的嫌弃,所以她很堂堂正正。
这一天,宋辰一整个下午都没来学校,他的座位空了。她放学一个人回家。
直到这一天,她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他,他在她前面走着,她很高兴,于是走到他身边叫了他的名字。他们肩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他还是对她说,“我喜欢一个人走路回家,一个人去上学。”
她低下头,黯淡了神色,“这样啊…”她拖着长长的尾音,涨红了脸,握紧了拳头准备恼羞成怒前,小声说,“我知道了。”
而后她站在原地,浑身别扭地磨一磨脚下的路面,目送他走远了,才迈开步子。明明,回去的是一个家啊,她想。
这天晚上,两人一个稍前一个稍后的进了家门。
“…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奶奶的收音机播放着她爱听的歌,她坐在沙发上跟着轻轻哼唱,手边拿个白瓷碗,认真捡出坏掉的红豆子。
“奶奶,我回来了。”宋辰一进门,全是暖意。
“阿辰回来啦!双双呢?”
“…后面。”
“怎么还分开走了呢?”
“……”
爷爷披着大袄子正在阳台上点碳火,听见门口有动静,宋辰立马被召唤了去。
“奶奶,我回来啦!”
“欢迎回来,洗手吃饭喽!”奶奶笑眯眯,慢慢起身,捧着白瓷碗进了厨房。
秦双放下书包去洗手。在出来洗手间的跟前,遇上沾了一鼻子灰的宋辰,她看着他,眼神漂移,下一瞬间,他们都动了动,他们仍旧停在彼此面前,来回了两次,少年郁闷了,“别!你别动了!”
秦双本来就紧张的不太敢动了,她没动。“哦…”音节还在她舌尖打着颤,他绕了过去。
她咬咬唇,也低头离开。
晚餐是碳烧火锅,四个人围在圆桌上,捧着小碗,锅还没开。他们仔细盯着火锅看,炭火鼓哝出香气,爷爷拿勺子喝了一口汤。“爷爷,好了吗?”宋辰问。
“好了,先喝几口汤,暖暖身子。这可是我炖了一下午的美味鸡汤。”
“那鸡呢?”他往锅里瞅了瞅。
“…玩去了,旅行去了。”
“这么冷的天气,它穿棉袄了吗?”
“……”
“爷爷给别家的小老太太了。”奶奶说。
宋辰呵呵笑。
爷爷曾带他家小子去过老年活动室,这一去不打紧,谁还活动呢,都混蛋的去看他家英俊又可爱的臭小子了,留下个隔壁的小老太太,非要和他一起扭扭秧歌,可他家小子别着他裤腿,抽抽泣泣就是不让跳,委委屈屈,又口齿不清地说,“我要奶奶,我要奶奶…”
“就是想和我一起扭扭秧歌没扭成的那个小老太太?哈哈哈…”爷爷想到往事哈哈大笑。
奶奶也乐了,“阿辰那时候回家来,一下子扑进我怀里,哭得好伤心,他害怕你不要我了。”
“把我埋怨的,三天没理。后来拿了两支雪糕才哄好。”
秦双笑,被他夸张地瞪了一眼。
“臭小子!谁教你这些个了?”
“我自学成才…”
“……”
秦双喝了几口汤,很鲜香。爷爷给奶奶碗里夹了个丸子,宋辰见了说,“爷爷,我也要!”他乖乖的把碗端过,爷爷给夹了白菜。可看他家小子快不高兴了,又积极主动地夹了两块豆腐进去。
被窝的温度,抓不住十一月的尾巴。早晨六点的光景,天还没有大亮,似乎有人才从夜晚的深蓝色里融了一杯水,颜色淡开。火上咕嘟咕嘟煮着粥,蒸屉上还有昨晚的红豆包,热腾腾冒着烟火气,玻璃窗花冻得可真结实。
水龙头拧开,流水冰凉刺骨,让人顿时一个激灵。刷牙洗脸,秦双也是站在镜子跟前才注意到脸上的油笔划。一开门,被结实的吓了一跳。那少年靠在门口,正忧郁的看着她。对于他这个眼神,她已经熟悉了。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身影一闪,两人已经交换了位置。秦双想,他们为什么老是在厕所的门口彼此过意不去呢?
“吃饭吃饭!香的很呢。”吃早饭时爷爷喜欢这么说。
“来啦!”秦双愉快应着。
“多吃点,要吃的饱饱的。”奶奶也说。
“嗯。”
“这小子住家呢,这么长时间…”爷爷道。
这时咔吧一声,某个小子还没走出来就嚷嚷,“撒泡尿还得照照镜子呢,我才刚进去!”
“臭小孩。”爷爷扁扁嘴,他家小子傻死了。
秦双独自出门了,像他没来之前那样。
赶早班的车,座位还很空,要知道,在这冷死人的天气里,还要赶早去打扫卫生是一件多么让人悲愤的事情。
秦双缩在座位上,正瑟瑟发抖着。她双手揣在袖子里,缩头缩脑。车子刚要发动呢,又停了下来。
来人她很眼熟,昨天晚上才说不要一起走的人。他上来瞅见她,表情微妙的一皱,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一屁股坐在了秦双前面的前面,因为啊,只有她前面的两个空位了。
她盯着他的背影,看他在座位上冷的打颤呢。
整个车厢被冷空气装饰的清婉,像隐约的梦境,倒是显得飘渺起来。看不清窗外。而车子慢条斯理的,好像也一并被这冬日的大雪僵住了,走的贼慢。
下一站,车停下来,车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呦!”忽然听见的声音,秦双扭头一看,隔壁班的一个同学,他带着全校出名的无与伦比的摩丝头,一丝不苟的向后背着,随后跟着她的前桌前班长周书树。
“呵!”摩丝头又发出第二个音节来,阴阳怪气的。他们两人杵在宋辰旁边,在宋辰脑袋顶左右瞄着。
宋辰心不在焉的微微抬头一瞥,然后又扭到一边去了。
摩丝头清清嗓子道,“你,就是那个新来的?”话说在空气里,打了几个滚,没了回音。
少年装聋作哑,安静的目视前方。
“…我…气死我了!”
“别生气了别生气。他是新来的。我给问问。”书树着急的看了一眼宋辰。
他弯腰凑在宋辰面前,尽心尽力的问,“你,是新来的吧?”一边说一边呲牙咧嘴的向摩丝头那边比划着打哑巴谜。可算发动了浑身的解数,结果白搭的支起了身子,清清嗓子,摸了摸鼻子。
到站了。
清早的校园,学生寥寥,门房大爷的泡面才揭了盖,腾起水汽。
天空泛了点点空洞的蓝意,转角的街灯蒙尘,明暗不定。宋辰走在前面,早几日摔的那一跤,从昨天起也没有再嚷嚷了。
秦双是值日生,她负责拿钥匙开门。可这钥匙还没插上呢,锁先被人用手捂严实了。不得不说,他的手仍然过分的漂亮。她抬头看他,见宋辰凝着她,他笑了笑,说,“借我你的作业。”
这铁锁凉,他放开了手,秦双开了教室门。
“…我的…不太好…”她摇头,双手背过去护住了书包。
“还友好不友好了?”他跟在她身后,说着特别矫情的话。
她点点头。
“那就拿来。”又补充道,“昨天的所有。”
“…哦。”
秦双走到座位上掏出作业本来递给他。心里忐忑不安。她的作业,抄了应该,比不抄强点儿吗?
周书树一进教室,走到座位上放下书包,停了两秒,说,“宋辰,你在抄作业?”他用了十分肯定的语气。他站在一旁,见宋辰又不搭理,真郁闷。
书树走回自己座位上,从书包里一股脑拿出来一堆放到宋辰桌上,少年正在奋笔疾书的狂魔乱舞,没功夫搭理他,可桌子上突然扑通堆了一大摞作业本,这下可真要发火了。
“你干什么?”少年飞扬跋扈的,怒哼哼与他对视。
书树一撅嘴,“我只是把我的作业给你抄!”他大声的说道。
“没看见我正抄的呢嘛!”
“我的肯定对!”
“对个毛。拿走。”
“你明明第一次见我时还很温柔,还对我笑。”宋辰炸毛,一副你丫一定是神经病的表情。
为什么他眼里满含泪水,因为他委屈的深沉。书树还有个毛病,不管遇见什么事,他“喜欢”哭。一种控制不住的,油然而生的泪意总是充斥着他的眼框框。总是这样。但又来的快去得也快。总是造化在捉弄他,可他又这么善良。他自个儿毫不声张的想了想,干活去了。
秦双拿着抹布在讲台上擦黑板,之后把用剩的粉笔头收起来放到粉笔盒里。抬头看见宋辰“埋头苦干”,下笔重的连她都能听到笔尖和纸张摩擦出的沙沙声。
“对不起,我来晚了。”这时一道细声软语传来,来人眼睛大大的,嘴巴微微嘟起来,双手合十抱在胸前。“大家,原谅我好吗?”
秦双想说,我不会原谅你的。
“没…没事啦!”书树拿着拖把,把已经弯了一会儿腰板挺得笔直,笑里有一丝羞怯。
上午十点,终于熬过去两节课。第三节上课铃声刚响,老师还没有来。教室闹哄哄的,宋辰百无聊赖,正蒙头睡觉。秦双还在做第一节课布置的语文作业,苦思冥想了半天,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她憋了半天,都快憋气短了也没写出个所以然。她看宋辰趴在桌子上悠悠闲闲睡觉的样子,突然有点羡慕。
史老师是数学老师,他进了教室,手上一如既往拿着一根磨的光溜溜的棍子,真不知道他拿了多久,竟能磨成这个样子。他拿这棒子打起人来也是毫不含糊,和他本人相比真是大相径庭。当然,秦双已经尝过个中滋味了,真疼!他因为这根棍子,班里同学都喊他‘屎棍子’。
只见他一进门,举起棍子在讲台上敲打了三下,这不,把宋辰都惊醒了。
“宋辰,秦双,你们站起来!敢互相抄作业!”屎棍子拿着棍子,让秦双的心脏震了三震。
他忽然指着宋辰,气势汹汹地说,“你抄她作业啊?”语句的重点落在了‘她’上。秦双挺难过的,这话多伤人啊…她听着,脸红到了脖子上。
“你,你,一个一个选吧。是挨棒子的疼,还是滚去那外面尝尝这冬天的滋味!”他左手正拿着棍子望右手上拍。一脸跃跃欲试,好像狰狞着准备捕猎的怪物。
“挨打吧。”宋辰说。
“…挨打…”秦双说完呼吸又不顺畅了。
“你们两个,给我滚出去站着!站的直直的!好好让冷空气清醒清醒脑子!”
于是两人弯腰驼背的排排站在门口,一个失魂,一个落魄。像是两只不懂事的小猪在泥潭里打滚,你蹭蹭我,我挨挨你,高高兴兴的,不思进取的。日子倒是也能过。
可天气真冷。
耳边传来阵阵的讲课声,眼前的景象,却让人不禁莞尔。太阳从云层里探了个头,仍旧是一派冬日景象,可远处的光芒,闪烁着雪色,亮亮的好看。如此站在这里,好像也没有那么坏了。
平时除了作业要费点脑筋应付,也就没有其他不得了的事。秦双一直很乖,日子都算好过。被罚站在门口,心平气静地看风景,却还是头一次。
对于学习,她多么努力倒不敢说。可至少她认真,可这份认真,她哀叹,只是见效甚微罢了。
“你怎么选挨打啊?”少年突然出声。
“…你不是,选挨打了吗?”
“是啊,我怕冷。”
“……”她还认为应该同甘共苦。
他笑了,阳光也照在他身上,有暖和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