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者》椒盐炒饭

2、启程的人

　　对于余一凡做出的这个决定，所有人都很满意，陆封很满意，陆老夫人很满意，甚至于陆雪衣自己都很满意。
　　不为别的，只因为小发是陆雪衣的侍女。
　　所以她绝不会背叛陆雪衣。
　　临行前的上午，小发照例为陆雪衣梳妆打扮。
　　“唉，小发，你可真不会画眉毛。”
　　陆雪衣对着镜子端详了片刻，幽幽的评论了一句。
　　“小姐的眉毛即使不画也很好看，添一笔便嫌浓了。”
　　小发一边说一边为她插上最后一根发簪。
　　“油嘴滑舌，唉，可你是真的不会画眉毛。对了，你们什么时候走？”
　　陆雪衣从不会在自己不感兴趣的话题上停留太久的，她的思维就像只活泼的鸟儿一样跳来跳去。
　　“今天下午就走。”
　　小发说。
　　陆雪衣点点头道：
　　“你照顾好一凡，他自从当上盟主，性子就变得有些怪，唉，当盟主一定是件很累的事。”
　　小发应了一声。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和陆雪衣说话，因为陆雪衣要的不过是旁人的应和——她的眼前永远有一面镜子的——在她心里，镜子是镜子，丫鬟是镜子，男人也是镜子，她便通过那面镜子自己和自己说话。
　　“当武林盟主的夫人想必也不轻松。”
　　于是小发这么说，她知道陆雪衣喜欢这种拐弯抹角的恭维。
　　也许也不是恭维，往生图是魔教至宝，但如今魔教已灭，江湖里都在传余一凡这样大费周折不过是为了博美人一笑。
　　——果然，陆雪衣听完羞红了脸，低下头很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唉，小发你，唉，你真讨厌。”
　　陆雪衣说，说完她又开始在镜子里怡然自得的欣赏起自己来了。
　　陆雪衣的眼前永远有一面镜子，她在镜子里看到的永远是她自己。
　　于是她便从不知道，站在她身后的人是以怎样的神情凝视她。
　　小发的目光流连过陆雪衣美丽的脸庞，最终停留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她就像四月盛开的花朵一样娇艳，难怪有那么多男人只见她一面，便心甘情愿为她死。
　　小发理了理陆雪衣的头发，有些嘲讽的垂下眼帘想：
　　哪怕是武林盟主也不能例外呢。

　　下午，小发收拾好东西，便和盟主的仆人阿扇一起出了陆府。
　　“小发姑娘，我帮你提行李。”
　　阿扇生着一张圆脸，笑起来的时候特别讨喜。他屁颠屁颠的提着小发的行李，把她引到了陆府偏门停着的一辆马车面前。
　　“我家盟主说了，此去路途颠簸，小发姑娘毕竟是女儿家，所以还是租一辆马车稳妥些。”
　　小发惊异于一凡的细心，同时也有些懊恼，她是下人，原以为只能走路去，早知道就不带那么多草鞋了。
　　她拉开马车的门帘，却发现一凡正坐在里面，他一袭白衣含笑看她，端的是一派少年风流。
　　“盟主？”
　　小发低眉顺眼的行礼，阿扇则在她身后咋咋呼呼的叫起来：
　　“盟主！？您怎么来啦，不是说到洛城再和我们会和吗？”
　　一凡没理阿扇，只对小发笑道：
　　“没能亲自去陆府接小发姑娘，还请小发姑娘多多包涵。”
　　小发摇摇头道：
　　“盟主这么说，是折奴婢的寿了。”
　　一凡没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含笑看她，小发则眼观鼻鼻观心，静默着一动也不动。阿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觉得这两人间的气氛古怪极了。
　　“盟主……咱们还走不走啊？”
　　他摸着头呆呆的问。
　　一凡起身，一折扇敲到了阿扇头上，小发不敢抬头，便只听到一凡带着笑意的声音：
　　“走，我们当然要走。”

　　一凡说什么也不肯让小发坐到阿扇那边帮他赶车，他有些强硬的让小发坐在马车里，又告诉她车上备好的瓜果点心一一放在哪里，说罢自己坐到了阿扇身边，一手撩着帘子一手握着折扇回头和小发说话。
　　“小发姑娘，我们这回从晏城出发，经柳州、益州、乾州，来回少说也要小半年，晏城气候温和，水土丰茂，可乾州、不，应该是刚过益州的地界，那边环境可就要恶劣些……”
　　小发听他侃侃而谈，一时间竟有些失神。她想起她曾经的相公，那人平时没什么话，却总喜欢在她做针线活的时候打扰她，就像现在这样喋喋不休。他说喜欢看她在油灯下面做活计的样子，后来那个人死了，死在一把剑下。
　　那厢一凡已说到“担心小发姑娘身体柔弱受不了舟车劳顿之苦”，小发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了他：
　　“奴婢只是个下人，盟主不必为奴婢考虑这么多。”
　　一凡愣了愣，道：
　　“可你到底是女孩子家，此去凶险……”
　　“此去凶险，可盟主到底还是选择了奴婢，奴婢自然有为了盟主肝脑涂地的决心。”
　　小发垂眼说，她的样子冷淡极了，堪称完美的在二人间划下了一道界线。
　　一凡没说什么，他非常宽容的笑了笑，选择跳过了这个话题。
　　“总之，去青屏山并不轻松，小发姑娘安心休息便可。”
　　“青屏山？”
　　这回换小发愣住了。
　　“往生图不是藏在昆仑的大雪山之中吗？”
　　听到小发的问题，一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阿扇倒是先笑起来了，他本就驾驭着马车，这下子动作夸张，颇有些手舞足蹈的意味。
　　“小发姑娘，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这回我们盟主攻破魔教，在那魔教教主的书房发现了许多魔教密辛，这就是其中一件了。原来往生图并不藏在大雪山，只是魔教中人为了保全这东西的藏匿位置而散发出的假消息，哎，不论白道□□，这么些年为了往生图流了多少血啊……这魔教中人也真是歹毒。”
　　小发道：
　　“原来如此，我常听老爷同小姐说些盟主剿灭魔教的故事，但也从未听过这事。”
　　一凡道：
　　“得往生图者可号令整个魔教，那些人倒也不见得是被魔教蛊惑，只是受欲望驱使、作茧自缚罢了。”
　　阿扇见他语气微冷，自知说错了话，便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讲话。
　　而小发也陷入了沉默当中——相传余一凡的父亲便是因寻找往生图而死在了大雪山之中，而今余一凡却说出这番话，想必心情也是十分复杂。
　　这时一凡道：
　　“魔教教主虽已败于我之手，但我依旧视他为此生最大的对手。他虽然心狠手辣，但到底是情深之人，竟将往生图藏在青屏山。”
　　小发问道：
　　“青屏山究竟是什么地方？”
　　一凡看她一眼，道：
　　“小发姑娘竟没有听过青屏山么……当年道家祖师云游过一山，见那里风景秀美，不似人间，便在那里开观立教，创立了道教。至今青屏观仍是香火鼎盛——所谓‘拜水越江前，问道青屏山’，说的便是此山了。”
　　说到这里，一凡顿了顿，方道：
　　“更重要的是，那里是魔教教主结发妻子的埋骨之地。在书卷中，他将那处称为……”
　　“——问归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