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松风寒》苍小狼

19、第十九章

　　“奶奶，您慢些走。”苏眠之搀着老妇人，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和方才跳脱的样子大不相同。倘若他长得再好看一点点，配上这身白衣服，只怕能跟小李飞刀李寻欢有上一拼。林静百无聊赖地想着，回过神来，眼前突然出现苏眠之放大的脸。
　　“等我一下。”
　　苏眠之朝他眨了眨眼，就继续往前走了，林静晃晃脑袋，敢怒不敢言。老妇人在殿内的主位落座，摆了摆手，众人也纷纷坐下，苏眠之则老妇人身侧负手而立。
　　“诸位今日来到凤栖坞，就是座上贵客，我苏家世代隐居于此，因此来去的路线不便让外人得知，望诸位谅解。”
　　老妇人的声音温婉而和蔼，如果不是眼见为实，林静还以为这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只听她接着说道，“苏家不复皇室已久，百年来在山野久居，唯求清净。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江湖上的青年才俊、能人异士，因此重金相邀一事。”
　　两个长得非常像的中年汉子齐齐站起身，朝着主位一拱手，“苏夫人言重了，苏少爷对我兄弟有恩，凤栖坞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没错，苏夫人有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也站起来，收起折扇，略一躬身。苏夫人点点头，两侧的丫鬟为在座的人斟满了酒。“眠之命薄，幼时便没了父母，所幸心性纯朴，天资聪颖，才有了如今的作为。今日暂且不谈烦心之事，各位饮酒叙旧，休息一番。”
　　林静和凌松寒都没想到，这个苏眠之竟然是凤栖坞的少主，林静看凌松寒表情还算正常，而自己努力做了半天的表情管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上去淡定一点了。苏眠之俯身和苏夫人说了什么，随即信步走下来。两旁的宾客看上去年纪都比他大，但却都对他十分恭敬，苏眠之径直走过来，坐到了林静身边的空位子上，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当日出手莽撞，还险些伤了林姑娘，苏某在此向凌公子跟林姑娘赔罪了。”苏眠之一抬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凌松寒并未多说，只是端起眼前的酒杯，一仰头便干了。林静想要学他的样子，苏眠之按下了她的手臂。“林姑娘不胜酒力，心领了便是。”
　　林静指了指一圈人，“这些人都受过你的恩情？”
　　“不是全部，也有十之八九。”苏眠之淡然一笑，“恩情这个东西，说好也好，说麻烦也麻烦。我也没想好有什么需要他们报答的，奶奶如今有吩咐，我就把他们都请来了。”
　　“那苏公子请我们来此有什么目的？”凌松寒开口，眼里似有不快之意。苏眠之就当没看见一样，“没什么，我就是想林姑娘了，想看看她。”
　　林静嘴角一抽，在桌下踩了他一脚，“苏公子真会说笑。”
　　“我没有说笑，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不是夫妻了。”苏眠之一本正经地说，“倘若人生在世要是不能抒发自己的所见所想，该多么痛苦啊。”
　　“倘若这样说来，苏公子该是最想找到赵龙辉的下落，不是么？”凌松寒说道，“苏老夫人如今广撒英雄帖，目的应当很明确了吧。”
　　“那是我奶奶所想，又不是我所想。管他什么赵龙灰，赵龙黑，赵龙白，都和我半分关系都没有。”
　　“倘若你真的和你所说的一样淡泊名利，见义勇为就不会图回报了。”林静摇了摇头，“你救了这些人，现在又要他们为你卖命，这和没救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大了。”苏眠之用扇骨敲敲手心，“我当日若是不出手，那他们必定难逃一死，而且死得还十分憋屈。但是如今他们愿意为了报恩赴死，那样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忠义两全，有何不可？”
　　“人如蝼蚁，命如草芥，看来我心心念念的江湖不过如此。”林静饮下了眼前的酒，辛辣的味道直冲喉咙，像吃了芥末一样呛人。苏眠之笑眯眯地说，“既然林小姐如此悲天悯人，不如干脆把赵龙辉交给我，这些人也就不必死了。”
　　“凤栖坞环境如此优渥，难道也要觊觎‘斩龙图’记载的宝藏不成？”凌松寒徐徐开口。
　　苏眠之指了指正殿一圈。“凌公子不会不知道吧，这‘斩龙图’背后，可不是金银财宝那么简单。”他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耸了耸肩，“不过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你们还煞费苦心地抢……”林静弱弱地吐槽，一脸郁闷地扶额，“你们知道有一本武侠小说，写的就是世间人为了争夺财宝不惜烧杀抢夺、阴谋诡计，到头来找到了，金银珠宝上面却都被人涂了毒药。”林静一摊手，“这钱没花了，人没了。”
　　“林姑娘说得在理，所以凌兄听我一言提议，不如我们强强联手，探寻真相。”苏眠之微倾上身，很是期待凌松寒的回答，凌松寒反问，“你们手里有什么筹码，可以称作‘强强联手’？”
　　“这个好办，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三个人站在女子厢房的拱门之外，苏眠之指了指院里，“我们两个大男人进去不方便，林姑娘不如自己去看。”
　　“这个人我认识？”林静忽然有一个很糟糕的念头，苏眠之笑眯眯地看着她，没说话。凌松寒确认林静听不到了以后，轻轻开口，“何必牵扯无辜的人？”
　　“在权利与欲望面前，没有人是无辜的。”苏眠之的笑容骤然不见，眼神里透着漠然。“何况我不出手，这人也早晚落到你们手心里。”
　　“那好，我只希望，不要再让她牵扯进来了。”凌松寒看着他的眼睛，“她现在很好。”
　　“她好不好是她的选择，你没有权利决定一个人应该成为谁。”苏眠之摇着折扇，泰然自若。“不过，你很快也没有机会了。”

　　林静小跑着推开屋子的大门，吓了里头的人一跳。那清丽的身影站起身来，看上去比初见时要憔悴了些，但见到是她，眼里仿佛才有了些神采。
　　“程浅浅！你怎么在这儿？”
　　“林静？”程浅浅走到她面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打扮起来我都认不出了，当真好看。”
　　“你怎么会在凤栖坞？”林静焦急地问。
　　“我舅舅出事了。”程浅浅偏过头，眼圈似乎红了。“他亲自押着货物出海，结果遇上了大风浪。我赶到舅舅家的时候，全家上下都在办丧事，看见我进门，就骂我灾星，把我赶出去了。”
　　林静抱了抱她，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没有这回事，她们只是太难过了，天灾不遂人愿。”
　　“我不记恨舅母她们我来这里，也着实突然。我赶路被人盯上，若不是途中被苏公子救下，现在估摸着早已被卖到千醉楼这种风月之地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在。”
　　“这个苏眠之还真是见义勇为的古代活雷锋啊……”林静念叨着，忽而又问她，“那你打算去哪里？现在江湖上很多人都冲着赵龙辉对你的依恋，想要抓你当做要挟他的把柄。我觉得，你回家才是最安全的。”
　　“回家被最亲近的人利用，还不如留在这里。”程浅浅说着，低下头微笑，“苏公子侠肝义胆，又一表人才……”
　　“一表人才？”林静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