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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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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西域有一种‘离魂症’,能使人忘却前尘,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您看她是不是此种病症?”
“老朽只是中原的野郎中,并不能分辨她是不是患病,但是最起码,她和你说的都是事实。她所形容的人、事和社会,都和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完全不同。”
“我一开始觉得蹊跷,您这样说,我倒有些担心师妹的下落了。”
“静衣这姑娘心眼儿和本事都比你厉害得多,那时我怕伤害你自尊心,没挑明。再说你和静衣在我这里受的罪,足够你俩下半辈子百毒不侵了。”
“……我知道。”
林静觉得头疼得都要裂开来,昏昏沉沉的,完全睁不开眼睛。身子重得像灌了铅,林静以为自己是被鬼压床了,刚想起咬舌尖的法子,就被人捏住了腮帮子阻止住了。
“哎,小姑娘,别急啊。”一个年迈的声音说着,林静脑海里忍不住脑补了一个圣诞老人慈眉善目胖胖的样子,紧接着额头一凉,一股刺鼻的气味儿直直地窜了过来,林静一下子睁大了双眼。只见凌松寒正捏着自己的下巴以防自己咬伤,自己躺在一张竹椅上,床榻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约莫三十左右年纪,须发乌黑,弯弯的笑眼看不出一点儿皱纹。林静急忙坐起身来,向那男子点了点头。“多谢救命之恩。”
“无碍。”男子摆了摆手,笑意更浓。“反正那毒也是我下的。”
林静的微笑凝固在了脸上,凌松寒咳了一声,介绍道,“这位是柳清明柳伯伯,这是他隐居的药庐,想必你已经见识到他的厉害了。”
“他的厉害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倒是你捏得我腮帮子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林静龇牙咧嘴地揉着下巴,柳清明将手里的小碗递给她,她瞅着碗里黑乎乎黏答答的药汤子,可怜巴巴地问。“必须喝吗?”
柳清明点点头。林静叹了口气,捏着鼻子灌了进去。好在这药苦虽苦,似乎有薄荷的凉意,冲减了几分反胃的感觉。她一抹嘴,“这个喝完有没有什么副作用啥的,比如恶心,头晕,嗜睡……”
柳清明摇摇头,“你说的那是害喜。”
林静比划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您有水吗?没颜色没味道的那种。还有,您给我喝的这个是什么,感冒药吗?”
“有水有水,”柳清明一点儿长辈样子都没有,给她倒了一碗清水,还亲自端给她。“刚才那个是我新配的美容养颜中草药,我一个大男子自己试药不合适,让你帮忙试一试。”说完,柳清明无视呆住的林静,拍了拍凌松寒的肩,兴奋地说。“我觉得这位姑娘比你师妹有趣多了,你师妹从来不吃我给的东西。”
林静把水放下,严肃地说,“我就是他师妹,刚才是和柳伯伯开玩笑的。”
柳清明非常不屑地瞟了她一眼,“静衣五岁的修为都比你高,就算是有人真的能废她武功,也不可能废得这么干净。”
林静觉得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不说话了。凌松寒开口道,“柳伯伯,上次托人带过来的暗器,可否查出来历?”
“你让人家给我捎过来的那个小花花吗?”柳清明来了精神,“我还以为你是特意让人送给我的呢。”说罢,他从发髻上拔下来一只簪子一样的东西,赫然正是那暗器。
忘了这个人是全天下最百毒不侵的人。凌松寒很好地控制住了表情,“柳伯伯,你可知道这上边淬的是什么毒?”
“毒?没有毒。”
“能让普通人中招的毒。”
“伯伯虽然为人不拘小节,但是不会骗你的。”柳清明少见地严肃了一下下,把玩着手里的金花,“这个东西一点儿毒性都没有,只有针尖儿能伤人,别的没了。”
“那柳伯伯可否知道这种暗器的来历?”
“从未见过,一般人的暗器为的是出手就要人命,大多都设有什么毒药机关,外形上也不甚讲究。你说的那人留下这枚暗器,他不淬毒,多半是自恃身份,不屑于用这种招数。这朵金花做工精细,也非民间之物,我猜是哪个又讲究又自恃清高的大户之人。说白了就是他又想留名,又高傲地不想留的那么直白,这玩意儿多半是当个名片了。”
“分析得很有道理。北方名门我大多都了解,那应该就是江南人士了。”
柳清明瞥了他一眼,“话说静衣都丢了,你还不上赶着找,瞎操心你师父这点儿破事儿。”
“静衣……”凌松寒声音低沉下去,“我之前以为她是十魂失了九魄,只是受了伤、没有了武功、不记得我了。只是魂魄互换这回事实在太过离奇,我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见到她回来。”
“只是下落不明,倒让你这个娃娃搞得根生离死别一样。”
“我们既入同悲谷,每一天出谷,和生离死别又有什么分别呢。”凌松寒喃喃地说,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柳清明搓搓手,试探着问,“既然这位林姑娘不是你师妹,又不会武功,不如让她陪我在这里解闷儿……”
“不行。”凌松寒干脆利落地否定了。
“为什么不行?”柳清明瞪大了眼睛。“你师父都给你静衣当童养媳了,难道你还想享齐人之福不成?”
这时,林静恰好穿戴洗漱完毕来找他俩,不小心听到二人的对话,尴尬地挠了挠头。“哎呦,这是哪儿啊,我好像是要去倒水的,你们慢慢聊哈……”
柳清明指了指林静,“让她留下陪我玩儿。”
“不可能。”
柳清明正色,“让她留下给我打下手。”
凌松寒挑眉,“你一年到头治的病人两只手就能数过来,很缺人吗?”
“我一把年纪,怎么还能干那么多活儿,咳,咳咳……”
“一把年纪?”林静好奇地回头问,“您今年多大,看上去顶多三十来岁啊?”
柳清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得意洋洋地说,“小姑娘太会说话了,不过老朽已经花甲之年啦”
“花甲……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花甲……您今年六十岁了?!”
柳清明羞涩地点点头,“刚过完六十大寿。”
凌松寒打了个冷战,“一把年纪还这样跳脱,没有长辈样子。”
柳清明要戳他的头,却被他一下子闪开。“我还没说你呢,不到二十岁就老气横秋的,还没我这个老头子活得快乐。无趣!都太无趣了!”
柳清明气呼呼地摆弄自己的花草去了,林静试探着问,“喂,柳伯伯是不是生气了?”
凌松寒摇摇头,“没事,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子,喜怒无常的。”
“那就好,不过我觉得他是个好人,起码真性情。”
“你觉得我很古板,老气横秋么?”凌松寒想起柳清明的话,不禁问道。林静上打量了他一翻,“噗嗤”一下笑了。
“你这个人呀,看着不好相处,其实心里闷骚得很。我给你解释,‘闷骚’的意思就是你看起来风轻云淡波澜不惊的,其实内心活动也不比我少,你说是不是?”
“胡说八道。”凌松寒不以为然地拒绝了她的说法,“我们在这里待上几日,出发去江南,找这枚金花的下落。”
林静有些迟疑,“你……真的要带上我去吗?我怕保护不好你师妹这具血肉之躯,再拖累到你。”
“我都没说你拖累我,你担心什么。”凌松寒的口气不容有他,“还是你想留在这儿帮他试毒?”
“如果喝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能让我百毒不侵的话……我觉得还是挺厉害的。”
“我和静衣在这里喝了一年的草药,每天在各种奇怪的药草浴桶中泡上三个时辰,才有现在的体质,非几日之功啊。”
“那他那时候就这样了吗?”林静指了指柳清明的背影。“我觉得他不像把自己关起来的闷葫芦性子啊……”
“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像个孩童一样跳脱,可能是因为柳伯母不在了的缘故。”凌松寒望着他的身影,忽然觉得他看起来并没有平时那样年轻了。“柳伯伯医术天下无双,却始终不能断人生死阴阳,终究没能治好柳伯母的病。他很自责,从此发誓不再行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