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念》灰尘老鬼

4、宴聚

　　正值腊月，天寒地冻。
　　家家户户皆紧闭大门，唯有卫府例外。
　　卫府门前高挂灯笼，府内侍从婢女步调轻快，面带喜色。卫家家住卫太傅七十生辰，在府内宴请同僚友人，借机热闹一番。
　　舒宁随谢致走进卫府，接待宾客的侍从接过请柬和礼单，翻开查看，接着往府内唱喝道：“谢林宗少主谢致携夫人许舒宁到——”侍从向谢致二人弯弯，“谢少主谢夫人请。”
　　未等谢致应声，屋内就有一老翁疾步走出，那老翁正是卫太傅。卫太傅急急走上前，扶住正准备行礼的谢致，惊喜道：“谢贤侄，你可终于来了，老夫等你好些年了，谢林宗——一切可好？”
　　谢致笑笑，“托卫叔的福，一切安好。舒宁，来，见过卫太傅。”谢致将一直站在身后的舒宁牵上前，舒宁轻柔俯身一拜：“舒宁见过卫太傅，祝卫太傅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卫太傅一听，抚须大笑，赞叹道，“好啊，这个好！这可是侄媳？怎带着面纱？”
　　舒宁摸摸脸上的面纱不作声，一旁的谢致也只是淡笑。谢致从袖中取出一小布囊，递给卫太傅，卫太傅接过打开一看，是只有谢林宗才种植的腐香果。谢致将此赠给卫太傅也是投其所好。
　　卫太傅看后，欢喜的拍了一下谢致的肩膀：“你小子，知道老夫惦记这个。”卫太傅也曾领兵打仗，手上的劲头自然是重，谢致被这一拍得踉跄。舒宁赶紧扶住他，“你没事吧？”
　　正当舒宁与谢致拉扯之间，侍从又唱喝道：“云林十三郡总督程释大人，沈国师公子沈秦到——”
　　舒宁停下手中的动作，头僵硬地转向府门。
　　那个人款款走来，衣摆微动，神色淡然。他这走来，似乎身边之景都模糊了，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与舒宁二人。
　　他愈走近，身上那股安适淡然的墨香愈浓。他还是那样身姿挺拔，举止超然。只是身上少了当年的少年意气勃发，多了令人惋叹的沧桑之感。
　　程释…….十年未见，你可安好？
　　舒宁感觉眼泪涌出了眼眶，赶紧背过身擦拭。
　　“卫太傅今日庆生，我等来讨杯酒可好？”沈秦对卫太傅作了个揖，看到一旁的程释似木头一样站着，便偷偷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程释被这一拉，想起自己该说些话，略一思索，开口道：“卿言祝太傅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程释此语一出，让卫太傅惊讶地长大了嘴，竟是
　　话也说不出。沈秦察觉出气氛尴尬，打圆场，“唔…….不知这位是？”
　　“这两位是谢林宗少主谢致与少主夫人许氏。”
　　“谢少主，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谢致与沈秦互相作揖，“彼此彼此。”
　　在一边冷眼旁观的程释突然开口。“这可是谢夫人？怎背过身去。”
　　谢致心中一紧，正欲为舒宁辨言，舒宁却缓缓转生，对上了带有极寒之气的双眸。
　　程释也对上了舒宁的双眼，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心中蔓延。
　　正当程释想看清时，舒宁却垂下眼，轻轻一拜，压抑住心中痛苦，缓声答：“民妇许舒宁，见过程…..总督。”
　　一声程总督，才让舒宁清楚的意识到。曾经的青葱岁月早已离去。程释从以前的翩翩少年到如今名震天下的程总督，而自己还徒留在原地和往事打圈。
　　舒宁低着头，等待回礼时，一双白皙有力的手伸到自己眼底，扶起自己。舒宁忍不住浑身一颤，咬着牙不让眼泪流出。
　　程释深深地看了一眼垂着头的舒宁，没开口。
　　两人如此的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谢致蹙眉，拉过舒宁对卫太傅说：“门口有风，夫人体弱，小侄先带她进去了。”说完牵着舒宁向宴厅走去。
　　程释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片刻出神。
　　“程总督，程总督？”
　　“啊？”程释回过神，掩住眼底的波动，“是我走神了。”
　　卫太傅好奇地问：“程总督…….今日有些反常。”
　　“是吗？”程释背着手看向热闹欢腾的宴厅，用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
　　“做梦罢了。”

　　二
　　谢致牵着舒宁一路向宴厅方向走，但快到宴厅时却突然转弯来到了一片竹林。
　　舒宁尝试挣开谢致的手，却反而被握的更紧。
　　“谢致你松手…..你松手！”
　　谢致停下，松开舒宁的手，“你这样做很让人怀疑。”
　　“我知道，但我…….”
　　“好了。”谢致抬手制止舒宁的话，“这此放弃接近卫太傅，先找出程释谋害的线索和动机。”
　　“为什么？”这次来的目的不是取得卫太傅的支持吗？
　　谢致意味深长的看了舒宁一言：“你觉得这是个好时机？下次再说。”
　　舒宁一怔，原来谢致是担心程释在场扰乱情绪。
　　“我明白了，你先去宴厅，我自己待一会。”
　　谢致点点头，“你小心。”然后回到宴厅。
　　舒宁揉揉两穴，程释的突然出现让封存的往事打开。那时的程释进入官场两年有余，与三哥同在大理寺办公，也很得圣上重用，有时经常被圣上召入宫议事。那时父亲掌控朝堂诸事，也未得罪过什么人，有进有退。程释与父亲私下关系也算和睦，也无冲突。
　　政见一致，商业不冲突，私下和睦，到底是什么让程释对父亲下手呢？
　　唔……会不会是程释是迫不得已，受人指使，对父亲下手？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稚嫩的女声在背后响起，“你是谁？”
　　舒宁被吓得猛回头，跃入眼中的是一个打扮俏丽的十二、三岁的少女。少女笑得俏丽，笑得张扬，举止言行间都是一个被父母宠得无法无天的少女应有的样子。
　　这样美好的少女让舒宁想到曾经的自己，让人一看便喜欢上。
　　舒宁温和地对少女说：“我叫许舒宁，是谢林宗少主谢致的夫人，你呢？”
　　少女听了舒宁的“自报家门”，歪头一笑，爽朗的说：“我叫曾扬扬，也是给卫太傅庆生的。”
　　舒宁想想，点点头，“好，我以后叫你扬扬，遇到是缘分，交个朋友。”
　　扬扬听了有些惊讶，“你…….你不问我是哪个家族的吗？”
　　“为何要问？我要交朋友的是你，不是你背后的家族。”
　　扬扬听后，眼睛瞬间亮了，她跳到舒宁身边，挽起舒宁的手臂，高兴道：“我最喜欢你这样干脆的人了！我以后叫你舒宁姐姐好不好？”
　　舒宁大为感动，一个像花儿一样的少女竟一下相信了满腹猜疑的自己，多么单纯的一个女孩啊！
　　舒宁抬手抚摸一下扬扬的发梢，“好。”

　　三
　　程释看下这眼前的绝色献舞，心中却想着其他的事。
　　那个来贺辰的谢致夫人，许舒宁。
　　她到底是何人？为何她一言一行都让自己感到亲近。自安然后，就再无人能引起他的注意了。
　　“你可是想那谢夫人？喏，人家在那边与一姑娘把酒言欢呢！”
　　程释看向对面的席位。舒宁在笑，虽隔着面纱也感受到那种发自肺腑的笑。程释勾勾嘴角，拿起沈秦酌满的酒杯一饮而尽。
　　美酒，佳人。
　　也不过如此。
　　“你莫不是看上那谢夫人了吧？”沈秦不怀好意地问。
　　程释放下酒杯没答话，拿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悠闲姿态让沈秦百般不爽。
　　“诶，说话呀！你又是扶人家，又是看她笑。你别忘了，她可是有夫之妇。”
　　程释将剥好的橘子放入案上沈秦的碟中，“吃吧，堵住你惹是生非的嘴。”沈秦低头盯了橘子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品尝起橘子。
　　宴厅中举杯高歌，气氛活跃，来宾都似真的为卫太傅庆生。坐在主位上的卫太傅满面通红地接受宾客的敬酒。一切祥和欢乐。
　　程释没有加入敬酒，也没有欣赏歌舞。
　　太奇怪了。
　　程释怎么都觉得这样纸金迷醉的场面太过诡异。
　　程释观察了一遍又一遍宴厅，所有人所有物都看似没有问题，但不好的感觉在心低不停放大。
　　程释的目光落在了跳舞的女子身上。女子长衣广袖，身姿婀娜，不停摆动，她袖子中的是……
　　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突然，舞女就从袖中抽出匕首，向主位上的卫太傅刺去！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