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有隐》望星

4、相熟1

　　翌日，父王托人一早送了信来，说是唐家老太太没了，唐家要举丧，还是皇帝哥哥已经允许了，唐家和出嫁的联姻推到百日后。
　　“郡主，这不正合你意，你愁眉苦脸做什么？”
　　“你不明白，婚礼是推迟了，并没有说收回圣旨。唉，我看看能不能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及不用伤害无辜，又不用嫁给唐子俊。”
　　“你们主仆二人在叽叽咕咕些什么？”翠花一早起来开铺，瞧我们咬耳朵，疑惑。
　　“没有，我在想，若是叫阿楚给我开一味驱寒的药，要什么时候。”我随便找找借口搪塞，反正我是郡主的事情，不能叫她们知道，不然到时候要问真话，就问不出来了。
　　“他昨夜好像没有回来。”春香说。
　　“哦，那我等着吧。”早已经料到了，他们昨晚双宿双飞去了。
　　“你是晚上没盖被子愣着了吗？”春香给我探温，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点了点头，说：“这几日夜里总是手脚发冷，而且夜里还咳嗽得很厉害。应该是被冻着了。”这不是捏造的。
　　“那你等着，我会抓药，我给你弄去。”翠花说。
　　春香见翠花够不着上面的药橱子，只能去拿扶梯来，我见刚好有个客人进来了，便让春香给人家开药先，拉了罗小思去拿梯子了。
　　“怎么样？小心点。”我给翠花扶着，仰头看她。
　　“好了。”她要下来，我叫罗小思小心点。
　　罗小思瞧了瞧我，说：“小姐，你还真的是长大了，会替别人着想了。”
　　“什么话！”我瞪眼。
　　“对了，七阅，我这里不会算这个钱，你给我看看。”春香说。
　　我瞧了瞧那个客人，脸上手上那里都没有受伤，只是神情恍惚，她看着我说，“我这病还能治吗？”
　　“我……”这书上次开过的药方，她直接就过来拿药的，关键是，阿楚的字写得很有艺术感，反正我是看不懂。“有有有，来百草堂，包治百病。”我尴尬的笑了笑说，“春香，你给我念念，这里是几文钱，这里又是几文钱？”
　　“三文钱，七文钱……”
　　“喏，总共是一两。这还不容易，姑娘，你请到柜台那边，让大夫给你拿药先。”我指着翠花那边，安排她过去。
　　“其实，我还得了一种病，今天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给治好。不能，也就那样了。”她说。
　　“哦，那你说说。”我是不懂装懂，反正真正的大夫还没回来。
　　“你帮我看看我的病先……”
　　“我……”这个我还真不会……
　　“你给看看。”她推病历给我。
　　很简洁的治，我一乐，大笑：“这字我会看啊！”
　　翠花，春香，连罗小思都开始嘲笑我了。
　　“干嘛！忙你们的。”我像老板似的，催她们。继续念字：“伤心：十味。孤独：两钱，后悔：一两，抱恨：十足。”
　　“小姐，你不能瞎闹！”罗小思过来，提醒我。
　　“你自己看看！”真搞不懂，第一次但“大夫”，接了个神经兮兮的病人，真是失败。
　　“姑娘，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春香都想请人了，唉，我也是懵了。
　　“怡柔，你怎么来了？”阿楚这时候回了来，见了这位神经兮兮的病人，高兴的把梦姑扔在了后头。
　　“娘叫我来瞧瞧，你外边是不是有人了，果然不错。你不愿意取我，也难怪你。她这样善良单纯，这样漂亮伶俐，你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我这次来，就是想要告诉你，我们一家要搬走了，娘我就不能照顾了，到时候叫无双接过来，可能和你们一起住。”那个叫什么怡柔的说罢，就甩袖子出门了。
　　阿楚跟了出去。
　　梦姑问我，“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我……”我双手摊开，我都不知道她是谁！
　　“原来是阿楚的未婚妻，难怪开了这么个药方子。”翠花说。
　　阿楚的未婚妻啊？！关我啥事呢？
　　我呆坐了半会儿，仍见阿楚回来了，我追过去问他，说：“怎么样了？她人呢？我，我什么都没有跟她说，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谁，阿楚，你相信我……”
　　我这边忙着做解释，他那边要去寻人，问我：“梦姑呢？”
　　我有些不能言说的苦楚，指了指里面，转过身来，瞧他离去的背影，心灰意冷。
　　“小姐，没事的。可能，他未婚妻错把你当成了他外边的人了。你跟她比，就是天差地别，你多尊贵，她多卑贱。”罗小思说。
　　是的，我那么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却比不过她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真是失败。
　　“姑娘，你的药没拿。”翠花叫我。
　　“我好了，不用了。”我往门外冲，只想离开这里，离开阿楚。
　　罗小思追了过来，说：“咱们不能白费了翠花春香的一番功夫。”我看着她手里拿的药，一把抢过，扔在了地上。
　　我是郡主，我是郡主耶，岂是这样任人践踏的！
　　“小罗，我不是风寒，我是心疼，你能找到治这里的药吗？你找不到，你别来烦我！”
　　我跑啊跑，再过一段路就是出城了，我再怎么调皮捣蛋，我也没出过这座城，小罗腿脚又不利索，跟了那么久都没跟上，万一出了城走丢了怎么办？我不出城，我往山林里边走，我叫她有迹可循。
　　“臭小思，混蛋小思，跟了我这么久，都没有跟上！” 我看了看四周，哪里有什么人，都是一颗颗高松木，荒野得很。我哆嗦，找了个地洞就坐了下去，害怕小思没跟来，怕她找不到，特地此地无银三百两，在地上写了支箭，箭头朝向地洞。
　　已经响午了，终于有人来叫我了。
　　“怎么是你？”
　　“小罗说到处找不到你，叫我们出来找。”阿楚也就我身旁坐下，说。
　　“那个死丫头，毛手毛脚的，等我回去，我就……我就换了她。”
　　“对不起，我未婚妻认错了人，她是不是骂你什么了？”阿楚自顾自说。
　　“那倒没有。”既然有人肯认错，何不给他个机会。
　　“从小我们一起长大，她住在我们家多过她们家，给我爸妈打下手，为人踏实善良。照顾我妈也很周到，可是，我只把她当成我另一个妹妹看待，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跟她结婚。为了逃避父母之命，我只好选择搬出来住了，虽然这里没有娘亲，没有阿爹，但是有梦姑。那时候我刚刚认识梦姑的时候，是她收留了我，给我资金开药馆，替我打理一切。我们在相处中，相熟相亲，本来我就告诉娘亲，我要娶她，奈何娘亲不容许，不仅反对，还要拿性命做胁迫，我没办法，只能等过两年，娘亲同意了，我再将梦姑取进门。不想，娘亲对怡柔很是心疼，还骗她说，我有意娶她。她才一直被蒙在鼓里，这次过来，就是要来一睹真相。如今都已经坦白了，也就回去了。”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嘀咕，想不到，他也被娘亲逼迫嫁娶自己不喜欢的人。
　　我们真是同病相怜。
　　“反正我也很久没有找过人来倾诉了，就委屈你了。”
　　“那你知不知道，你不应该找我，你应该找梦姑。”
　　“梦姑虽然爱我，可是她不懂我，她不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
　　“她不知道，我跟不知道！”开什么玩笑。
　　“听小思说，你家里娘亲父亲都不理你的，还说你任性妄为。这就像我，出来浪迹天涯这几年，我也挺后悔的。”
　　“后悔什么？”我问。
　　“后悔人要成长，后悔莫及。”
　　“人不成长，那里知道过去有多么珍贵呢？”我说。
　　“小时候，我娘亲罚我，罚得很严，叫我跪在她面前，足足一整天。若不是那天有个大夫在我家里，我的双腿也就废了。爹爹呢？爹爹什么都允许我去做，他跟娘亲就是两极，娘亲管我，爹爹不管我。没次看到他罚弟弟，我就在想，他要是能罚我多好，可他永远不会罚我，只有娘亲会罚我。罚我扫地，罚我抓药，罚我砍柴，什么我都去做。后来，我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他们说我跟父亲长得不像，我开始明白，为什么父亲不管不顾我了。小时候的欢乐我记不住了，只记得自己一个人蹲在漆黑的房里，没有人来应，没有人来给我开门，也没有人来，送我一个馒头半碗水。我的成长是越来越苦的，弟弟开始和我生疏，娘亲开始为了妹妹打我，她很少很少打我，就算打也不会下重手。我知道，我是她的私生子，邻居也都知道。他们就没正眼瞧过我，从来没有。”
　　“那你怎么不去找你的父亲呢？我是说，你的亲生爹爹。”
　　“找了，找不着。后来，就断了念头，是梦姑告诉我的，人要往前走，不能让过去拖了后腿。我找着父亲了又能怎么样，找不着又能怎么样？”
　　“说的也是。”我虽说没什么人真正的痛爱，可到底是爹爹额娘都在的，跟阿楚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
　　“你说你得了风寒感冒，我看看。”
　　他连布都不隔了，直接就触碰我的手，我好似被电了一下，忙着闪回。
　　“对不起……”显然，他的脸已经红了。
　　“阿楚，你知道吗？可能你额娘就是太爱你了，所以才处处管着你，你瞧她给你起的名字，楚无悔。无悔就是不会后悔，不管怎样，她是不会后悔生下你的。你应该换个角度想，如果她不管你，你爹爹也不管你，那你成了什么人了，是没人管教的野孩子，那才叫人诟病。”
　　“那你呢？你……”
　　“我是乐观的，不会想太多。我也受不了委屈，有什么，我就直接说了。”
　　“是吗？”他笑了笑，捡了颗石头，说：“闭上眼睛，我把石头混摇到两只手，你来猜石头被藏在了那只手，好吗？”
　　我点点头，乖乖闭上了眼。
　　“好，可以了。”
　　“等一下，如果我猜中了，有什么？”我问。
　　“猜中再说。”
　　“哦。”我点兵点将，点左点右，我定！
　　“猜中了！”他摊开手来，笑了笑。
　　“奖励我的呢？”我死皮赖脸，见他呆住，只好自作主张，上前拥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