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那个如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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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 那个如果
两人终还是坐进了街角冰激凌店，洛伽捧着原味奶茶暖手，苏黎慢慢喝着可乐。店里放着容祖儿的粤语专辑，空气凉沁香甜，窗外已是大雨滂沱。
一句一句聊着对未来的计划，下学期的课程，要不要读研，喜欢的城市向往的生活。小心避开过往的话题，倒也和善，真像是普通的大学同学在聊天。
洛伽对苏黎的印象还停留在初中那个阴阳怪气的小男生阶段。原来除去那个方面的问题，人家也是个有思想有志气的好青年，五年规划十年远景都有目标。倒是洛伽，不想继续读研，也不想安稳度日，只想去各个地方走走看看，小孩子气且小家子气。
洛伽耸肩：“看，十年以后，我们三十岁时，你们都老婆孩子热炕头，我估计还在哪里流浪潦倒呢，那时你们可千万别叫我参加同学聚会，免得我无地自容羞愧致死。”
苏黎心微颤，声音低下去：“那时兴许是你携夫抱子……”
洛伽喷笑：“啊啊，那个画面可真是不堪——话说真的很难想象十年后我们的样子，或者十年后我们天各一方，早忘了曾经认识彼此呢。就像初中学的几何证明题，我可是一道都不会了。”想一下，终于忍不住，“你初中时可真神经啊，我硬是不敢跟你多说话。”
苏黎一脸空白。
“看你和高小松他们踢球明明会笑的啊，每次见到我就臭脸。我想了好久，也想不到哪里惹到你了啊。”被人莫名其妙的当成敌人，对于那时的洛伽可真是挫败。
苏黎惊骇：“明明是你吧，我说话你都不理，还四处放话攻击我……”咳咳，矮啊，长的一般啥的。
洛伽拍桌子：“什么？明明是你没事找茬，我随口说句话你都一堆废话丢过来，还动不动让我闭嘴，我都忍了。那段时间放学路上真是压抑死我了。”大概根源就在那吧，一个人对抗高小松苏黎两个人，屡战屡败，时间久了就干脆不说话了。惹不起就躲吧。
苏黎翻翻白眼，自然不能说明明是我上赶着找你，每次都被拒出千里之外。只能嘟囔：“也不知道谁忍谁。”到底底气不足，那时的自己确实抓住一切机会对她进行打压攻击。可是，机会那么少，又看不出成效，被云淡风轻的忽略才最气吧。
“我靠，要不是我那时有求于高小松，才不会忍气吞声的。那时我每天晚上都写小纸条诅咒你俩。”洛伽咬牙切齿，她那风华正茂血气方刚的十二岁，就要学会权衡利弊，懂得有所为有所不能为。
苏黎看到玻璃窗上的自己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幼稚就幼稚吧，晓得飘荡在十二岁夜空里的咒骂其实并不孤单，还是件蛮爽的事。“你那时也挺嚣张的吧，老惹事儿，全年级都有名。”
洛伽可真火了：“啥啥？我惹事？”仿佛又看到车胎被划破，课本被涂上胶水，语文作业本被夹在数学作业里交给老师，背后的闲言碎语，莫名其妙的坏名声，还有那个阴沉沉的傍晚阴沉沉的拦路男生。遇到生命里第一从荆棘，身边没有一个朋友。每个人还都有意无意的踩她一脚。
洛伽很想挠玻璃泄愤。
苏黎听傻了，回想起来，事实似乎也确实如此，可是……你的表现能力也太弱了，还以为你觉得无关痛痒。
洛伽悲愤：“难道我要每天以泪洗面，四处哭诉，申请转学？同学你长这么大应该能明白，不是只有会哭的才是受害者，笑的人都是奸角。并且关键在于我明明啥都没干，哪招来的这一堆祸。”天知道她每天要花多大力气才逼自己面对又一个天亮。
“你早恋……”是在那些事之后。苏黎只记得自己的抑郁，十二岁的狭窄的视角只能看到那么一点点的世界。在那样的境况下，洛伽如果还能理解自己那点小心思也就成神了，唉。于是那个时期白林的出现就真是救苦救难的白马王子了。
洛伽果然只是个普通的小女生。如果那时的自己知道这些，会不会早就释然，不会觉得她神秘，不会好奇观望。现在知道了呢，又怎样？
幼稚的时候只看得见自己，只觉得别人怎么对不起自己，以为地球的轴心是自己。如果将往事一件一件追溯回去，大约原因也都如此简单吧。
“所以呢，虽然认识这么久，可我们基本等于不认识。”洛伽喝口奶茶，下结论点题。
苏黎忽然清醒，不是的，绝对不是这样。她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暗示，他的爱恋完全是个构筑在想象上的笑话。差点就被绕进去，阴险。
她害怕枯燥的生活，喜欢一点小刺激小波折，厌恶一成不变，向往自由。她想要朋友，又恐惧人群，缺乏安全感，越不自在越伪装镇定。容易轻信别人，从不信任任何人。嗜好甜食，发泄的方式是吃冰激凌。
他看着她从十二岁长到二十岁，一直陪在旁边。怎么能说等于不认识？
就是洛伽，她如果真不了解他，又怎会想出这一大篇的话一步步套住他。她甚至知道他的症结，她根本就是完全了解他的心。
苏黎都不晓得是该气还是该笑，若不是太了解她，又怎能看穿这点小聪明。那两眼的诚挚和一脸的亲切坦诚，标准的面具脸啊。何其无耻，亏她把话说得如此隐晦。
苏黎眼睛眯起来，咬紧牙根。
洛伽讪笑，试一下又无妨，万一成了呢。那现在怎样，我出招了，该你了。
苏黎却也沉默了。草叶飞镖这么久，明刀明枪可真不习惯。
外面开始下起雨来，雨水浇在玻璃窗上，扭曲了街上的车辆和行人。冰激凌店里陆续冲进来许多避雨的人，逛街的女孩儿嘻嘻哈哈，年轻的小情侣互相擦着湿头发。
对面推过来一个本子，是洛伽稚拙的字体，用蓝色圆珠笔写在桌上的留言簿上。
“苏黎，你什么都不说，又不肯走开。这算什么呢？”
苏黎拿起笔。
“说出来自取其辱吗？”
洛伽叹气。都说字如其人，苏黎的字像他的人一样，方正帅气，对比自己的，也不知道谁在羞辱谁。
“不肯说就走开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苏黎抬眼看洛伽，开口：“那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么，就这样吧。
洛伽咬咬嘴唇，点头：“我只能尽力。”
苏黎提笔写：“与高小松？”
“邻居？同窗？玩伴儿？……亲人。”这算言无不尽了吧。
“那个八年？”
这问题在意料之中，仍让洛伽沉默许久，终于垂眼写下那两个字。只觉得难堪，当暗恋大白于天下，以并不圆满的结局。对于这样的对话，忽然觉得荒诞，差点忘了坐在这里的原因，拍桌离开好不好。
这答案倒也不算太意外，苏黎也不是完全的毫无察觉，只是——只是洛伽是那么热衷于撮合他和杜青。这些年来，也曾有过被人纠结的误会，可最终都只证明那是误会。洛伽是对自己这么不坦诚的人吗，从那风光的感情史来看可真是不明显。如果是这样，那么上次的大雨……
“……真的结束了？”
洛伽看过去，重重点头。再没比这更确定的事了。
“那么，可以开始了？”
洛伽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苏黎拉起来冲出冰激凌店冲进大雨里。
雨下的正大，打在脑袋上回声震得脑仁疼，刘海垂下来挡住眼睛看不清路。想喊，张开嘴雨水就灌进去。帆布鞋里进了水，牛仔裤也贴在了腿上，跑起来还真是困难。
洛伽跌跌撞撞被苏黎扯着一路跑，手腕上那只手紧得像镣铐，挣脱不开。虽然不认为苏黎会绑架或者谋杀什么的，可是这样也太狼狈了吧。两个人跟疯子一样。不过洛伽自认是个随和的人，既然反抗无效，就干脆的接受了命运。偶尔释放一下疯性倒有助于心理健康。好在……好在穿的不是H小言里常见的白衬衣。
等气喘吁吁的停住，洛伽才发现，是久违了初中校园操场。几年过去，时光仿佛静止，没有任何变化。红墙绿窗的教研室，黑白相间的教学楼，甚至甬路两旁的老垂柳，花坛里似乎还是那年的月季花。
大雨里水雾迷蒙，就像梦一样。女孩子清脆的笑闹，从窗户里探出头怪叫的男生，叮叮咚咚的打钟声，好像一切都是原样，那个年代还在。没有莫里，没有杜青，甚至没有高晓松，只有可爱的小女伴儿一起上厕所一起去小商店里买话梅，你一颗我一颗酸到鼻子皱起来还一起笑。
洛伽才发觉，自己最快乐的日子原是最最匮乏最最无知的年代。那一年，发生了那么多事，懂得爱慕与喜欢，还能够无畏且单程，而后被早恋，被非议，被排斥，被孤立，被保护，还有洪水和冰雹，午夜的流星雨。说起来太简单，也渐渐忘了那时的惶惶不可终日，只记得青翠的校园淡淡的薄雾，笑声和笑声。即使是伤害，也都成了谈天时幼稚的笑话。
之后就晓得了吃一堑长一智，开始设置自己的底线，尽可能的沉默和掩盖，不再大声表白，学会克制，只爱一点点，只恨一点点。越长越大，越来越不是自己。这是混沌世界的起源，是变化的起点。
“啊啊啊——我喜欢小辫子巴蒂，喜欢意甲，喜欢五阿哥，喜欢苏哥哥！最讨厌学物理！”对着空旷的操场大喊，被大雨冲的零落冷清，可心里终于舒服了。丢的再也找不回来，可是你看，我还记得我。
“阿贵听到该伤心死了……”
洛伽才想起身边还有个碍事的家伙，他也是那年出现的晦气物体之一。
“讨厌高小松，讨厌杜青，讨厌所有的人，最讨厌苏黎！”记忆之始，世界齿轮运转就是由一段绯闻开始的。如果没有这个人，洛伽也许就像大多数女生一样，无知懵懂的过下去，暗恋唱歌好听的后桌男生，到大学时结识一个滑旱冰的师兄谈个毕业就分手的初恋，听着闺蜜怒骂师兄然后一起大哭。那样不是挺好。
洛伽看着同样狼狈的苏黎，忽然觉得这张脸很陌生。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流，眼镜早就摘下来，浓密的眉毛，深邃的眼睛。洛伽不得不承认，果然是从来没仔细看过苏黎，他在印象里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
“杨洛伽，其实你根本就不会拒绝别人对不对？”苏黎大声喊，即使在哗啦啦的雨声里，也清晰可闻。“只要提出要求，你都只会照做对不对？”
洛伽惊诧，她是这样的烂好人吗，怎么自己都不晓得。
“只要对方没有放弃，你就不会结束对不对？”
不对吧？这是说她只能被甩吗？这传统从宋誉那就改了吧。虽然是因为杜青啊什么的，可是甩人的是她吧。还有最新的下堂夫何锡林，可耻的跟小月季劈腿了。
“所以，只要我说出来，你就会惯性的答应吧。”
洛伽看着笑起来很饱满的苏黎，心里各类旁白。现在来说，这是基本不可能的。
“其实，我想问的只是，如果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就告诉你，我喜欢你，那样的话，我们会怎么样，你会怎么样？”
1998年是多事的一年，至少在洛伽的记忆里如此。忙碌，杂乱，染满槐花白石榴红葱芯绿，甜甜涩涩，想来就会幸福落泪。
十二岁是个坎儿，从懵懂到豁然开朗，仿佛天地混沌时那惊天一劈，自此天高草低，我是我来你是你。
苏家小哥，就是洛伽世界里盘古的那一斧头。
那时，琼瑶阿姨忽然转型，一场喧闹的格格戏风靡全国。少女洛伽被迷的死去活来。永琪是洛伽心中的太阳，电视剧里他一身金黄色阿哥装骑在马上，昂首挺胸，气宇轩昂，洛伽的花痴化作口水从心里流到地上。
洛伽睡前对月祈祷的词，从祈求无尽的巧克力冰激凌变为天上掉下个苏哥哥。
有天，苏黎，也就是六班那个学习还可以长相还可以踢球还可以的男生忽然说，苏黎喜欢杨洛伽。
故事会是怎样的情境？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那个如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