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鱼不胖

13、负心汉子

　　我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不做水鬼。
　　想来我做了水鬼七百年，几乎有百分之八十五的时间都是在河底呆着见不得人，玩不了乐，但前三百年总归有艳姐陪着我，后三百年则是艳姐和河神陪着我。我倒也觉得不孤寂，两人无聊，三人玩乐，过的也算是逍遥。
　　我当水鬼当的颇有些习惯，但河神老头问我是否想当人的时候，我还是犹豫了。
　　当时天色灰暗的很，水天相接之处白茫一片，暗云翻滚，仿佛天兵战舞，有些骇人。我抢了河神老头在河边新做的秋千，在上面上荡来荡去，荡过竹林，瞧见一方血红，再荡上竹林，便瞧见那血红越来越近了。
　　我刚要再往上荡便荡不上去，秋千生生落了下来，一荡不荡的安生停住。我心疑河神老头又给我使坏，便想再奋力向上荡去，结果这秋千跟冻僵了似的直不楞凳的杵着，硬是不让我动。
　　我刚想回头，便觉出河神老头将两只手压在我的肩膀上，轻声道：“你瞧那边。”
　　我顺着河神老头的话往河边艳姐那瞧去，便瞧见了一身红衣似火的女子立在艳姐身前直直的看着她，艳姐激动的很，娇羞的很，也温柔的很。
　　她嗔着轻打了一下红衣女子一下，我心下戚戚然，那摸样，那动作，艳······艳姐竟然喜欢上了女子？
　　我当下苦着个脸回头看河神老头，河神老头低头瞅了我一眼，笑道：“你可知那是谁？”
　　我心里纠结的很，脸色也不好看，“不知。”
　　河神老头看着我这幅样子眉头一拧，而后捉摸一下，展眉轻笑道：“怎么这么纠结，莫不是怕那人抢了鬼艳你便不能日日同她一起了？莫要担心，你还有老头我，我陪你玩。”
　　我对河神老头这番话感动的很，但我着实不是担心被人抢了艳姐，而是怕艳姐在今后的日子不可自拔的爱上我，让我无所适从。艳姐是我的姐姐，这番话我怎能对深爱我的她说的出口，活生生伤她的心，我真是做不出来啊，可我也不想屈服于艳姐淫-威之下，所以纠结，纠结的很。
　　我这一纠结便同河神老头说了，说罢抬眼一瞅，便觉得河神老头的脸色诡异的很，他深呼了一口气刚想敲我的脑瓜子，我眼前便忽现了一阵风，而后我的身子便一动不能动了。
　　我知道这又是河神老头的把戏，刚想骂他，结果却张张嘴，发不出声音了。我心下有些慌，却也没法子，想来河神老头也不会像齐泽那般捅我两个窟窿眼，因着他若想捅，一日能捅我八百回。
　　我便安安生生坐着，眼前是河神老头的雪白屁股，自然是穿了衣服的，而他仿佛在同谁说话。
　　那人的声音不高不低，略有些低沉沙哑，他道：“不知竟在此地见着······”
　　我耳边突嗡嗡直响听不清楚他见着谁？想来是长时间没掏耳屎，进了水，结了痂，堵了塞，影响了听力。
　　两人乌里哇啦说了一堆，最后我只听见河神老头的一句，“太子还是早些回宫，莫让西王母为你操碎了心！”
　　此时的河神老头声音郑重的很，全身上下透着不同寻常的气势，仿佛是飘渺世外的仙人，随意淡然，却不可亵渎，这番将我唬的一愣一愣的。不过不消片刻我便将这丢在九霄之外，想着另一档子事，那就是这红衣女子竟然是九重之上的太子玄翎。
　　原是玄翎来寻艳姐续那不了之缘的，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我之前一番胡思乱想，担心自己终身大事的想法自是不存在了。
　　玄翎听罢河神老头的话后静默半响，才继续道：“多谢······”
　　我已不在意自己这时灵时不灵的耳朵了，毕竟，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好使的很。玄翎说罢走后，我身子便也能行动自如了，但我还是气河神老头不让我瞧瞧我未来姐夫长啥样，虽说那日见过，但黑灯瞎火的自然是看的不如白日真切，既然丑也要瞧瞧具体多丑才行。
　　我哼哼唧唧的不理河神老头，转头却瞧见艳姐在河面指着天破口大骂，什么“负心汉”“薄情人”骂的我半响不明白她骂的是谁。
　　我刚要去问问艳姐骂的是谁，便被河神老头一把拎了起来，像个吊死鬼似的，他道：“陪我走走。”
　　我张牙舞爪道：“放我下来！”
　　河神老头听罢，手一松，我便“嘭”的一声掉在草地子里，吃了满嘴的灰，我恶狠狠地剜着河神老头，想在他身上剜出个洞。
　　这当，河神老头神色复杂的看着我，道：“你可想做人？”
　　我不知河神老头为何问我这个问题，想了一番，当他要替我找替死鬼，当即否认了。因着我和艳姐就是替死下来的，所以我俩实在是不忍心再扒两个下来为我俩替死。
　　河神老头望了眼西北的天边，明亮的眸中含着少有的严肃，道：“你是水鬼，四界之外的东西，不受规则约束，我现在助你不过是将你推到本该的命数之上，不会害他人性命。鬼艳的命数本不该如此，谁料你们俩碰巧扯到一起，如今她的命数也被你改变，若你执意在此做水鬼，那么你们俩千年万年都不能轮回往复，若是不小心死了，你俩在这世间的魂魄便也散了！”
　　我胸口下的一颗心因着河神老头的话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他说得我虽大多听不太懂，但是我害了艳姐不能轮回，险些魂飞魄散我还是听的懂的。
　　我当下纠结的很，悔恨的很，坐在地上忧郁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想来侧脸美得很。
　　河神老头也难得好心气坐在我身侧等着我下决定，过了半响，我小心翼翼问道：“可会疼？”
　　“不会”
　　“可会流血？”
　　“不会”
　　“会晕吗？”
　　“······不会”
　　“会一身绿油油吗？”
　　“不会。”
　　“能吃到城东李大爷家的糖葫芦吗？”
　　问到这，河神老头少有认真的看着我，道：“你不仅能吃到糖葫芦，还能吃到松花小肚，酿肉香肠，卤煮卤鸭，酱鸡腊肉，烧花鸭，烧子鹅······”
　　我当即打断河神老头道：“那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