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见花生佛

3、遗嘱

　　柳染青带着最后一个房间里的东西从电梯升上了地面，第一时间就遇到了荷枪实弹的保安团队。
　　从她的营养舱打开开始，整个实验室的画面就被地面的保安控制中心监控了，虽然，那个画面原本就是一直联通的，她穿不穿衣服都一样，但是，原本只有轮流的两三个人不停盯着看的画面同时被二三十个人看着……而且，现在，还看到真人了就……
　　然而，她根本没意识到那些。就算是得到了本体和一代的大部分生活记忆，但她的本能里，还是无法意识到本该有的各种敏锐感觉。她只是觉得，这些人用武器对着她，非常的不友好。
　　“抱歉了，二号，我们需要检查你有没有携带多余的东西出去。”虽然之前监控了所有的画面，但还是担心有些疏漏，毕竟，实验室里还有三个实验体，一旦她拿出去的东西超过她应该承担的，一旦有一天其他继承人醒来，会有很大损失。
　　并没有“人权被侵犯”感觉的柳染青接受了全面的检查，好在对方虽然都是男的，但是的确只是检查而已。她没有难过的感受，只想砍人——是的，在检查过程中闲聊到“曲妙笙”的葬礼已经结束了，人都已经烧成灰了，她大概就算是想，也无法作为“复活”回去了。
　　“这不应该啊！一代死了我就应该立刻苏醒的。”事实证明，距离曲妙笙的死亡已经过去了四天，她才刚醒过来，这时间差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个体差异吧？”被留下来作为定期维护人员的前实验室成员说道，“也有可能是生命接收仪出了问题。”如果是接收仪出了问题，延时做出“一号克-隆体死亡，顺位继承人即将苏醒”的判断也有可能。
　　“那你检查一下啊。”柳染青很自然地说，“不然等我火化了，94号怎么办？她是长得像我，但是如果我也被火化了，像我有什么用？”
　　众保安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他们只是受雇，看管这整个别墅区，他们知道下面有东西，却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东西。除了长期在单独密室内轮流监视监控器画面的人之外，就只有定期到地下检修的前实验室研究员了。
　　他们也是方才看到柳染青之后，才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帝国商业钜子曲妙笙的意外车祸事件太轰动了，全国人民都在哀悼。她不但是个罕有的纯血，更是目前帝国最古老的家族传承人之一，很可惜他们这一支只有她是独生女，在双亲去世之后，现在是完全断绝了根脉。
　　全国人关注的并不是谁死了，而是这个人死了之后，她掌中庞大的商业帝国将归属于谁，毕竟八方集团如今涵盖了帝国的各行各业，与所有人民的生活息息相关，再没有任何一个企业可以与之对抗。
　　曲妙笙的死亡也很耐人寻味，她刚刚保养过的车居然安全带和安全气囊同时失灵了，要知道，这个品牌的车子是以安全著称的。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本身就是稀有概率了，保养的时候没有检查出来，而且，两样大毛病还同时发作了？！
　　所有事情都凑巧到一起去了，那就不叫凑巧了。
　　刚出厂没多久的新车，本来连检修都没必要，她干嘛要送去保养？这件事都不知道有多少内情，可惜人已经死了，外面众说纷纭。
　　最主流的说法是她死后，直接的财产受益人就是她的现任丈夫弗兰嫌疑最大，毕竟曲妙笙没有后代，也没有其他直系、甚至旁系亲属，除了他，没有其他的受益人。为钱谋财害命太正常了，只是这件事太大了，太显眼了，弗兰简直和靶子一样。
　　比这种说法少一点的，还有其他的阴谋论，比如，皇帝（国家是君主立宪制）或者高层的某些掌权者看曲家纵横帝国商业界多年不顺眼了，趁机铲除什么的……弗兰就只是一个靶子。
　　但是，现在面貌和曲妙笙一般无二的柳染青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原本仅仅知道“地下有几个沉睡的人”，立刻联想到太多事情了。
　　不过曲妙笙已经火化了，柳染青又能做什么呢？
　　她其实对外界还是有很大的恐惧的，从前从来没有离开过实验室，而且，她也不喜欢“人”。“人”一多，她会比较难过，她不想再接受任何改造。
　　不过这些人穿的衣服和实验室里的那些人不一样，这些露出脸、脖颈和手部皮肤的衣服，让她稍微有点安全感。她其实是壮着胆子假装自己根本不害怕地上来的，她有曲妙笙和陆潮生的大部分记忆，就算不会，也可以模仿。
　　“遗嘱宣读是在葬礼一周后？”负责维护地下实验室的人员也同样承担着更多的责任，将所有可能用上的现有资料都给了她，她一边快速地翻阅，一边换衣服。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换衣服的时候需要避人。
　　保安一脸尴尬地转过身去，实验室工作人员也讪讪地低头，他们以前是习惯了，可是这十来年他们陆续撤出，也改变了许多。也许，在那些圆柱形的营养舱里，这些克-隆体还不能被称之为“有羞耻心的人类”，但是她们走出来后，就是这个世界的半个主人，他们是应该避讳一些的。
　　现在也许柳染青没有意识到，但是等到她意识到之后再回头来找他们的茬，那就不好了。
　　而这个时候，举行完葬礼的弗兰找到了总秘书高玲，正在和她单独谈话。
　　由于董事长曲妙笙本人是女性的缘故，她的左右手惯用的女性也更多，高玲今年47岁，十分精干，跟在曲妙笙身边已经超过二十年，她还没成年时跟着父母在公司实习时，高玲就是她的助理。
　　不过如今，高玲担任了总秘书的职务，负责培养下面秘书处的其他秘书，帮忙助理和总秘书、董事长打理一些比较不重要的工作。
　　曲妙笙现在的私人助理另有其人，她叫朱文婷，年龄和她相仿，只有35岁，也是十分能干的女人。不过也许正是因为朱文婷取代了高玲原本的位置，两个女人之间有些火花。但因为同样都是曲妙笙的左右手，至少她们能在公众场合表现出比较过得去的样子来。
　　“葬礼已经结束了，你有什么打算吗？”弗兰坐在办公椅后头，语气温和地说。其实下周就要公布遗嘱了，他内心有些莫名的不安和焦躁无法排遣，这种温和是装出来的。
　　“我会继续按照董事长还在时的流程继续从事我的工作。”高玲的态度不卑不亢，似乎根本没有听出弗兰的语气里有任何的倾向。
　　这让弗兰对这个装傻的女人有些恼怒，他沉吟了几秒，在高玲刚要开口准备退出房间的时候开口道：“其实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什么。”
　　高玲摇摇头，认真地盯着弗兰白净英俊的脸却依旧冷淡地道：“我并不知道副总裁叫我上来是为了什么。”
　　这一句“副总裁”让弗兰的焦躁更加严重了，也许是他血脉里来自于泰兰特的基因作祟，他有些想发火。曲妙笙这个董事长兼总裁长期压在他头上，如今她死了，这女人居然还叫他“副总裁”，很明显地，是那女人的死忠，而且，不知悔改。
　　最让他生气的是，也许，这个女人这样有恃无恐，或许是掌握了什么他不知道的重要信息。
　　他强压着怒火，表情僵硬地道：“我听说……笙笙曾经单独托付给你一些东西……”
　　高玲内心冷笑，曲妙笙和弗兰是半商业婚姻，全血缘婚姻。弗兰的家族根本配不上曲家，确切地说，这帝国没有几个人能够匹配拥有半个国家以上财富的曲家，只能矬子里拔大个，弗兰在这些大个儿里头，顺便，基因比较好。
　　说难听的，他只不过是占了泰兰特-玛利亚混血的优势，如果当时的选择中有纯血泰兰特或者其他泰兰特-玛利亚、玛利亚-泰兰特混血的话，他都只能靠后。
　　像曲家这么重视血缘传承的古老家族，虽然在一些平民眼中因为顽固守旧甚至不通人情而被嗤笑，但同样的，那些嗤笑他们的人内心中也不知道有多羡慕。
　　泰兰特人……说出这几个字来，都让人觉得很光荣。
　　从开始接触未婚夫人选到结婚，一直到现在，弗兰从来没有叫过曲妙笙“笙笙”，主要是她那么强势霸道的女人气场两米八，在她面前，就算有什么小甜蜜的话，都让人说不出来。
　　他如今这样，是在别人面前显示他们夫妻曾经很恩爱吗？
　　开玩笑！曲妙笙那种女人，根本没有爱情的开关。她跟曲妙笙的时间比弗兰早太多了，对她十分了解，除了爱情，曲妙笙对所有事情一概感情淡漠，像是个机器人。
　　高玲沉默了几秒，抬起头，果断道：“并没有这回事，不知道，您是从谁那里得知的这种谣言？”
　　一瞬间，弗兰的眼神中流露出剧烈的不满。
　　“我知道你有！别隐瞒了，拿出来！”他的声音也变得冷硬，是命令，不是请求或者协商。
　　曲妙笙托付的东西，给了高玲一半，另外一半在她的助理朱文婷那里，俩人彼此心知肚明。
　　高玲自己没泄密，那么，出问题的一定是朱文婷。
　　即使是手里的东西只有一半，她也不打算交出去：“或许我有吧，但是，我也不会交给你的。”她的表情很自然，没有一点点的迟疑，早在很久之前曲妙笙就已经给她安排好了退路。
　　她是个很好的老板，但是，终究还是看错了朱文婷。好在，她没有看错她。高玲突然觉得有点自豪，事实证明，自己的确是比朱文婷更值得信任，很可惜曲妙笙已经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