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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神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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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平日里乖顺的姑娘不知怎地就玩到了湖水里,发现不及时,救起来的时候只微弱吊着一口气,到如今已然感觉不到任何气息。
木樊一手拉着男人宽大的袖子,一手指着襄儿,苦苦哀求道:“王爷,你不要放弃,知晓一定会活过来的。你看,三天了,她的脸都还是白里透红的。”
姜漫城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瞧去,也觉得奇怪。照常来说,人死后,应该面如死灰,可是知晓就像是睡着了一般,除了没有心跳脉搏,任何人都不会晓得她已经死了三天之久。
“王爷,王妃,请你们节哀。知晓本就生成谪仙一般的人儿,死后如同熟睡一般也是正常的。我们已经自欺欺人了三日,恐怕是时候让她早些安息了。”
说话的男子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似冠玉,颜若傅粉。此刻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床上安然躺着的女子,瀑布般的长发在床第间散开,像是素雅的背景,更衬托出她清水芙蓉,浑然天成的纯美。
而这样的美丽只会让他的心痛无止尽的蔓延。
木樊听见三皇子白季宣告了知晓的死亡书,秀眉紧紧蹙起,声音中饱含着埋怨与责怪:“三皇子,她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女儿,可我毕竟还是她的二娘,轮不到你来指使安排。如果你是知晓的朋友,你就应该相信她一定会活过来的。”
姜漫城将木樊拉到一边,怒斥着:“夫人,不可对三皇子无礼。”
他虽然丧失了心爱的女儿,但是毕竟不是妇人,还知道君贵臣贱的道理。双手抱拳对着白季揖了揖,“贱内爱女如命,请三皇子见谅才是。”
白季将投放在知晓脸上的视线生生撤回,那样的面容,多看一分,往后的漫长岁月便多痛一刻。
他转瞬间便隐藏了忧伤,彬彬有礼道:“王爷不必多礼,我从小与知晓交好,皇额娘也当她是亲生女儿般看待,只要有一点点机会,我也不会放弃。可眼下,她香消玉殒已经成了事实,还望我们都不要再蒙骗自己才好。”
姜漫城将两手背在身后,微微抬起下巴,无奈地叹息了一下,便决然开口:“我已经决定了,明日为知晓设灵堂,三日后下葬。”
说罢,他便昂首大步走出门去。唯独从那瞬间苍老许多的背影可以看出做出这个决定他是有多难受。
木樊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白季无所谓地看了看这个认真地装腔作势的女人,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明明不想哭,却可以比谁都哭得厉害。
知晓告诉过他,她不喜欢这个表里不一的二娘,所以他也跟着讨厌。
见不得这副做出来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哭断肠的场景,又想着床上的人,心里更是堵得难以呼吸,白季欲往门外透气。
他刚踱步到厢房的门外,便看到一道紫色的光柱突破厚厚的云层直直地投射进厢房内,还来不及惊讶于这传说中的迹象,便听到木樊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的声音:“来人啊,来人啊,知晓醒了,知晓醒了。”
我一睁开眼睛便听到极端尖厉的声音,像一把初磨时候锋利非常的利刃刺得人耳膜阵阵发疼。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轻轻拍了拍耳朵扰散了环绕的余音,自动忽略扑在我身上揩泪的女人,好好端详了一下自己所处的地方。
垂落的紫苏珠帘将视线割裂得大小长短几近相同,我看见当地安放着一张沉香木桌案,桌腿有延伸逶迤的纹路。桌案上整齐陈列着各种名家字帖,还有一方黛色圆形宝砚台,墨汁干涸。精细镌刻的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郁郁葱葱。
案上的雕花香炉还有余烟轻轻袅袅地凫在炉笼上,满室充盈着怡人的清香。另一边设着人高的青花瓷瓶,插着满满的一囊白底紫缘的瓜叶菊,因通风而半敞开的窗户飘进一阵柔和的风,瓷瓶内的瓜叶菊全都被摇醒一般,花颜艳丽。墙上挂着一幅西湖初晴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字迹下笔风雷,磅礴之势跃然纸上。
我此刻身下躺着的床榻上挂着淡雅精致的淡紫色撒花帐幔,轻盈的流苏风起则动,我的手下意识在被子里移动了一点,摸到了硬物,发现竟然是我的青鸾琴,心下大喜。
从房间富丽古朴的风格来看,我便知道已经成功穿越了,而且穿越到这个时代的身份似乎还很高。想来我老爸老妈已经忘记我这个女儿了,他们不会伤心,我也就放了心。除了有些想他们,我还是很接受穿越的事实的。
一阵如清泉般缠绵的男音传来:“知晓,你醒了,真好。”
我沉溺了一会儿,突地看向发声体,视线里的男子有张好看的脸,渐渐和记忆中的影像重合,一样的眉如远山,目如墨画。
我控制不住地哽咽出声:“陈晨,我好想你。”
下一刻我便已经冲到了男子的怀中,他一副惊讶的表情,手去稳稳地接住我,起初按着我后心的手似乎是不敢用力,只轻轻贴合着我的衣衫,而后却越发地紧,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不知道是因为他弄痛了我,还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看到熟人,一时悲从中来,我竟然毫无顾忌地放声哭了起来。
男子的声音美润,被温情地氛围带得越发的柔曼:“知晓别哭,是奕哥哥不好,没有早早叫醒你。”
他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像是细腻的丝绒落在心尖,分外柔软。
我将头死死埋在他的胸前,撒泼耍诨地哭了一会,末了,没有忘记将眼泪鼻涕在他的身上蹭个干净。
我不急不缓地抬起头,他在离着我咫尺的距离低眉下望,那双幽深黑邃的瞳孔里全是我看不懂的情绪。既是不懂,我自然不能清楚说明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我深呼吸吐出一口气,一双手抚摸上面前这个男子的脸,口里喃喃地称赞着,却也有瞒不住的诧异:“你们长得真像,眼睛鼻子嘴巴都像是出自最巧夺天工的能工巧匠的手。要不是不在同一时空,你们一定是同卵双胞胎。”
我一直不糊涂,我知道他不是陈晨,就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不是。
他一下便抓住我的肩膀,焦急地问道:“知晓,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我不觉得我哪里都舒服了,说的话他就一定能听懂,毕竟我们之间不知道隔了多少年,就像是你不能要求完全进化的猴子和原始的猴子能够自由顺利的交流一样。
不过看他的反应,我方才惊觉古代的女子应当都是很自重矜持的,像我这样投怀送抱是应该被拉去浸猪笼的吧,受了惊吓一般赶紧撤回了我的手。
终于想到,我还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呢?总不能因为他和陈晨长得像,就叫他陈晨吧。我谨慎地看着他,心口一致地问出来:“你是谁啊?”
男子的脸上浮上疑惑的表情,一手指着自己,再一次问道:“你不记得我是谁?”
“恩”我老实地点头,心里一阵鄙夷,我和他隔着十万八千里都不止,怎么可能知道他是谁。
木樊见状也发现了端倪,急忙到我的身边,急切地问道:“他是你白季哥哥呀,知晓,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我记得她便是那个鬼哭狼嚎的女人,压在我身上差点将我压得没气了。现在看来,她也是个美人,可我本能地觉得不喜欢她。
不过看她的年纪,加上她刚刚似乎是在哭,我抑制住内心翻腾奔涌的排斥感,试探地叫了一声:“美人娘。”
木樊大喜过望,欢呼道:“是知晓,她刚回王府的时候便是这么叫我的。”
这时候,听闻我醒来的消息,姜漫城,御医,都匆匆赶到了厢房。丫鬟家丁也都纷纷挤挤攘攘地围在门外。
我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回到了榻上,御医替我把了把脉,思量了片刻,讳莫如深地道:“郡主的脉象平和,可见身子并无大碍,至于不记得人,大概是落水后恐惧至极所致,与生理的损害无关,病因出自心理。”
白季上前一步,眉毛微挺,焦急问道:“那知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
他们全都知晓知晓的叫,想来我的名字中应该有一个晓字,这个字我很喜欢,随便配什么姓都是很好的。
御医们立刻跪了下来,领头的一个老头子卖命地磕着头,惶恐地讨饶:“三皇子请息怒,卑职无能,郡主可能明天会恢复记忆,也可能后日,也可能永远不会恢复记忆,卑职实在拿不准。”
白季大手一挥,眼中煞气展露,已然是怒不可遏:“全部都是废物,养你们何用?倒不如通通拉出去斩了。”
“三皇子饶命,三皇子饶命……”所有太医全都齐齐将自己的额头与大地亲近。
满屋子的吵闹声,弄得我头痛不已,更不妙的是肚子也饿得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全部的声音霎时停了下来,厢房内静若无人,我双颊微酡,羞愧地将自己整个身子塞进了被子。
厢房里的人这才没有忍住都轻笑出声,刚刚还是非常紧张的气氛立刻变得轻松起来。
木樊慈爱地摇了摇头,吩咐着外面的丫鬟:“珠儿,去给小姐拿点她爱吃的。”
白季见我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大概怕我闷着,轻而易举地扯开了我的被子一角,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在我脸上逡巡半刻,笑吟吟道:“知晓,居然知道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