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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二十五章 往事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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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恒一边安抚卿雪的情绪,一边将她拦腰抱到床上放平,之后轻轻把脉,嘴角便向下弯着。
卿雪以前听院子里的老人说,女人分娩是不让男人进去的,只要产婆和一些打杂的丫头就可以了,怕遭了晦气。
可是她生产的时候,身边至始至终都只有独孤恒一个人,就连醒来的时候都是他一个人。
卿雪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独孤恒,那时候的他衣衫不整,那头连她都羡慕的青丝到处搁置,眼睛里血丝密布,向来爱整洁的他何时这么狼狈过。
可是孩子呢?这时候卿雪才发现,当跟着她慢慢度过七个月的肉团突然脱离她的身体,她会觉得有些不适应,整个人空落落的。
更重要的是,在卿雪心目中第一的位置再也不是孩子的父亲,而是孩子了。
这便是女人可怜的一生,没有机会将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总是在为人活。
卿雪永远也不会忘记她微笑而甜蜜地问他,他们的孩子在哪里。而他却残忍地不让初为人母的她见一见刚刚生下来的孩子,哪怕一眼。
她真傻,独孤恒本来就是一心一意地只想要利用她,而她竟然还想着为他生一个孩子,多么荒唐的事情。而这辈子她也只是心甘情愿地干过这么一次。
独孤恒走了,最后留在卿雪记忆力的只有那决然离开的背影,对着那背影,她笑得发狂。
卿雪并不是笑独孤恒,她也没有资格笑他。她只是在笑自己,就算他这样对她,她还是记得他的好。
那个漫天大雪一直下到心里的冬天,他面无表情,却带着火一般的温暖将她抱起,那种感觉毁天灭地。
一生只遇见了那么一次,卿雪记住了独孤恒,却忘了自己。
就连独孤恒都感到惊讶,卿雪为何变得如此乖巧,让喝药就立马端起碗喝,让泡澡,衣衫不解便跳进木桶。
有时候,独孤恒会说她不像是一个有思维的人,而是一个受蛊毒摆布的空壳。
卿雪也不清楚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直到他笑着,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说,这件事终于要成了。
印象中,独孤恒一向寡淡忧郁,八年的相处也没有常常见他笑。她一直在找让他开心的法子,却一直没有找到。现在想来,能让他开心的事情原来这么简单,她很容易就能做到,不就一条命,本是他给的,还给他又怎样。
早在独孤恒不让她见孩子的时候,她便已经生无可恋,后来多活的日子不过就是想成全独孤恒。
后来,独孤恒去了集市,没有说为什么。
卿雪洗了一个澡,然后将毒王谷四处走了一个遍,想要记住每一个地方,实际上却是要记住每一个地方曾经存在的回忆,那些他给的快乐和伤痛。
最后卿雪还提笔想给他写一封长长的信,一张一张纸被揉成团扔到地上,她的心中有很多话却都无法写在纸上,罢了,就简简单单的几句便好。
卿雪将刀拿起的时候,我的眼睛便被伸出来的手挡住了视线,我没有像以往一样不听话地挣扎,确实不想看见这样血腥的一幕。
卿雪其实是怕疼的,一点疼都可以嚎叫得昏天黑地。可是当她拿起刀子刺进胸腔的时候,除了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在不断流失,眼前的事物一点点的模糊以外,竟然是没有半点疼痛的感觉。
独孤恒这个男人是她一直以来的信仰,她静静默默爱了他好些年,用她所有的赤诚和真心,用她最真最真的青春年华崇拜他,在心底最阳光的地方将他珍之重之。可到头来,她和他竟连一句正式的道别都没有。
她天真地想,这下独孤恒该是会久久遗憾的吧。
卿雪这一生对独孤恒做过的唯一残忍的事情便是她离开了,却不想让他过得安稳。
我和卿雪是一样怕痛,可是我却做不到她那样决绝地对自己,也许她是为了独孤恒。可是我也有温琛,虽然是一厢情愿。可要是他有危险,我是绝不会救他的。
这并不能说明我自私什么的,只是因为我知道要爱惜他首先得要我自己活着,况且连温琛都搞不定的对手,就算我为他挡了一剑,可下一剑,下下一剑呢。
无论暗恋还是相爱需各自珍重。
由于被挡住了视线,我只能靠听觉来判断画面是否结束,玄觞镜突然回到我的怀里,同时耳边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悲嚎。
温琛蒙着我眼睛的手迅速下移揽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拿起我的琴,腾空而起,退后了好远。
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独孤恒变成兽的模样,西游记中猪八戒再怎么变身都是丑的,可是这丑兽居然是那样谪仙的人物变成的,前后差距之大着实是让我难以接受。
我身处温琛的怀抱,一点不害怕,还大胆地摸了摸温琛的脸,以轻佻的口吻说道:“你该不会也是什么丑陋的妖怪变的吧?”
温琛的额头已经布满了细细的汗,眉目间却是宠辱不惊的淡定,调侃道:“你本来就这么丑的脸是不是真身更加丑呢?”
我有些不服,叱道:“你人身攻击。”
温琛笑了笑:“彼此彼此。”
我试图让温琛自己觉得自己错了:“我是女子,你是男子。”
他一点也没有理解什么是君子风度,反问道:“那又如何?”
我点破:“你要让着点我。”
温琛搂着我腰的手紧了松,松了紧,弄得我的心七上八下的。
“我觉得我们该让自己先脱离危险,而后再来谈论这件有关切身利益的事情。你觉得呢?”
听他说完,我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虚妄兽以及其恐怖的气势向我们奔来,所到之处花叶脱枝,煞气将溅起的石子碎成齑粉。
太他妈恐怖了,陆久安没说弹奏鸾凤调看人的往事也是一件很有生命危险的事情啊。
我反身紧紧抱住温琛的脖子,大喊一声:“快跑。”
“来不及了。”温琛摇了摇头,神色微动,“他的速度太快,我们得快点弹奏鸾凤调,重新启动玄觞镜,吸食他的记忆。”
说时迟那时快,虚妄兽已经逼近我们,温琛足尖擦地,仰着身子急速向后倒退着,两侧的花草从眼前闪过模糊的影。虚妄兽的速度也不慢,一直都晃在我的眼前。
可我觉得单手弹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温琛看出了我的犹豫,柔曼道:“游笙,陪我弹一曲吧,我保证这绝对不是最后一曲。”
这就是我爱的男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便足以让我折服,甘心甘愿地追随。
我很崇拜他。
“恩”我冲着他露出我自认为是最好看的笑容。
从来没有试过单手弹琴的我,为了身后的男子,试上一试。
我左手从他的手里接过了琴,换了一个姿势托起,右手钩动琴弦,一串串哀婉绝望的音符流泻出来。
独孤恒对琴音的感应很敏锐,很快他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最后停在原地。
威胁解除,温琛也停止了后退,等我站稳之后,他便掏出火凤箫,在最微妙的时间附和上我的琴声。
青鸾火凤临风舞,玄觞镜再次从我怀中升上半空中。
看着镜子中那些不断交错变换的画面,我有些为难:“我们该收了他哪一段记忆?”
温琛思量了片刻,斩钉截铁道:“他的心结在于卿雪的死,就收了他脑海中卿雪死的记忆吧。”
我问温琛,并不代表我自己没有主意,相反我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他的心结不是任何一件事情,而仅仅是因为一个人。
关于卿雪的思绪一旦开启,我们有想过定会刺激到独孤恒,可我们都高估了他的承受能力,或许也是低估了卿雪在他心里的地位,他竟然发疯得露出了真身。
一切超出了我们预先的估计,所以我的决定是收取他所有关于卿雪的记忆,当然我不会告诉温琛,因为他知道后这件事情是干不成的。
我也不知道本该吸收情殇的玄觞镜要是吸收了独孤恒和卿雪快乐的记忆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会不会对我和温琛造成伤害。
可现下我管不了那么多,只有回到不认识卿雪的那个从前,独孤恒才能好好过下去。只有他活下去,念卿才能幸福。
我轻转指尖,用琴音向青鸾授意,只见青鸾围绕着玄觞飞舞了几圈之后,用嘴轻啄玄觞镜上的那颗红色宝石。
起初还有些疑惑的温琛明白了过来,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我,让我觉得背脊一凉,想来该是要挨打了。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便擅做主张,而且这主张还不是一般的主张,一不小心就关联了我们的性命。
一瞬间,失去记忆的独孤恒变回了人形,浑身脱力地跌在地上,久久沉默不动之后,他撑着身子慢慢爬了起来。
独孤恒走到我们的身边,恍惚地摸着心脏的地方,低声道:“温琛,游姑娘,你们说我是不是生病了。这里好像少了些什么,空荡荡的。”
我突然鼻子一酸,摇了摇头,却再也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