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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十二章 日行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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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芳菲尽,可毒王谷的珍奇花种却越来越艳丽多姿。认真算起来,我们竟然在这里呆了近一个月之久。
独孤恒与我们算是日久生了些友情,交流互动多了一些,可是他再也没有提起过让温琛帮助他的那件事情,这让我不得不怀疑是温琛被独孤恒糊弄了,还是我被温琛糊弄了。
先前我还可以不计较这些,等一天就等一天。可是眼下马上就到了玄觞吸食情殇的日子了,我们的中心目标依然决心未定,而且还外带行踪不明。
从来只有独孤恒来找我们的,我们要是想去找他是不可能的,而且他就算是来找我们也是来蹭饭吃的。
可是独孤恒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来蹭饭了,我还有些不习惯。
前些日子我和温琛去那片彼岸花海守株待兔了三天都没有见着他的身影,我还被不知名的飞虫叮咬得全身红点。
凡事不过三,对于我这种没有原则的人来说根本不讲究这些,但是对于温琛这种把原则当命的人来说就是很起作用的。因此自那之后,我用尽各种方法都没有使得他再跟着我到那片花海去了。
我想我们这次是死定了,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我和我喜欢的男子直到生命的最后都依然在一起。尽管他还不知道我喜欢他,尽管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除了他的意中人以外最喜欢我,可那又怎么样呢,我不能要求知道得太多,至少我死的前一秒,温琛还在我的视线里,这样便是最好的。
我觉得我的想法可真叫一个浪漫。
能有这样的念头,大概是我早就在心里抱着和温琛同生共死的想法。因为不知晓温琛是不是对的人,便不知晓他会不会离奇的一命呜呼,但是我的心里早就打定主意,就算他不是我那个对的人,就算他一命呜呼,我也绝不会独活。
人的一生中终该有一次,为了一次初见的认定而勇敢地坚持。
这并不是说我终于看开了,觉得人生在世,固有一死,反正都要死,不如早点死了算了。我只是觉得能因为一个人的音容笑貌而魂牵梦绕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我的一生遇到了很多莫名奇妙的境遇,可这样心动的奇妙的事情还是第一次,至少现在我还乐在其中,不想就此终止。
如此一来,最好的办法便是陪着他轮回来世。
我突然发现自己越来越向浪漫主义的轨道偏离了,赶紧收了心,现下最重要的是珍惜地过好每一天。
首先,我该在剩下的日子里对身边的人好一点,于是我努力地研究着厨艺。尽管温琛歪鼻子皱眉头地称我做的饭食都是诡异的黑暗料理,念卿也都是一如既往地支持我的。当然温琛嫌弃归嫌弃,也是会吃上几口的。
对于陆久安,我再也不乱开他玩笑,说把他卖到专门向皇宫出售面首的特色青楼。至于独孤恒,我倒是想对他好来着,可他根本不给我机会,连面都不让我见着。
闲下来的时候,我觉得我的所作所为正好可以验证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行为也善。”
此时此刻,我做好了今天应该做的所有善行,正躺在竹榻上无聊地看着同是竹青的房顶,窗外清风自来,夹着幽幽的蝴蝶兰香,丝丝入鼻,撩人情思。桌子上是陆久安前些日子从独孤恒的书架上不问自取来的书籍,我只翻了几页,此时正在风里迅速地掠过,清风无故翻书的声音像是大风从树梢顶上吹来,卷着叶瓣沙沙作响。
“游笙,如此明媚的阳光,你整日呆在屋子里,可真是暴殄天物。”突然,温琛人未到屋里,声音已经从不远处传来,像是光一般挺进人的心里。我想起了白冗最大最迷人的呼兰草原上,他站在我身后,目光温柔地看着我轻扬小皮鞭,追赶着成群的牛羊。
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一会儿的时间,他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眼风里见他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躺在床上的姿势真是蔚为壮观。”
刚刚的幻想就像阳光爆晒下的海上泡沫,砰地一声便消失得了无痕迹。
我闭着眼睛藐视地听着他的话,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心里没有少骂他几句,都要死的人了,嘴还是那么毒。
温琛见我只是小小翻腾了一下,转个身又如躺尸一般,脸上莫不是无奈的表情。
我以为依着他的性子,多时不理他,他就一定会规矩地离开。可是这次我却估计错了。他只是站在我的床榻旁,以一种俯视大地的姿态将我的睡姿尽收眼底,最后还无耻地坐到了我的床边,半边身子缓缓向我靠近。
我觉得矛盾,矛盾其一是我不能够确定温琛的行为是突然发现我的美想吻我,还是只想看看我是否因为近来上火而生出了眼屎。矛盾其二便是姑且让我自恋地认为他是想吻我,可是我是装出熟睡的样子任他吃了豆腐去,还是直接给他一耳光,明明心里期待得要命却又故作矜持地尖叫出声。
这人生,真是处处都是选择题。最要命的还是我有选择恐惧症。
就在我想入非非的时候,温琛停在了距离我几厘米的地方,他朝着我的耳朵吞吐着热气,而我则很没有骨气地红了脸。
“温琛,你真是够了,色情狂。”我再也装不下去,使劲推开近在咫尺的温琛,一下子便躲到床最里面的角落了。
此时此刻和他拉开一定的距离是极好的,谁叫我弄不清楚他又在玩儿什么把戏。
温琛站直了身子,诧异地看着我如同惊弓之鸟的模样,羞辱的话也被他说得谦逊有礼:“你觉得你有被我非礼的资本?”
他云淡风轻的表情好像是在说‘今天是要让我陪你晒太阳还是让陆久安陪你晒太阳,还是说你想我们两个人一起陪你。’
先是将人嘲讽一番,然后再潇洒地留给你一个耐人寻味地背影,这便是他面对我的时候所用的招数。我虽然对此清楚明白,可是每次都还是会中招,内心狠狠地纠结几次,狠狠地难过几次。
我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天地看着他:“那你靠我那么近干嘛?”
他挑眉,眉目清逸:“我愿意。”
我觉得要是多和温琛住上几个月,我肯定是要被气疯的。
我拧着眉,冲着他大吼了一句:“可我不愿意。”
温琛默默坐到了窗台旁边的矮凳上,视线却一直在我的身上,飘忽的声音被风吹来:“那不关我的事。”
一直以来,我和温琛就像是两个世界的风景,一个云淡风轻,一个气得不轻。
我用手指着门外,磨着牙齿狰狞地看着他:“如果可以,我可真想让你滚出去。”
温琛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缓和:“这次聪明了一回,知道如果只能是如果,变不成现实的。”
我知道现在最万能的回答便是只字不语。
见我许久不再说话,温琛才又说道:“独孤恒让我们两去他的书房一趟,兴许心里已经有决定了。”
没有谁能了解此时此刻我心里面的感受。明明就是一个在黑暗中等死的人,却突然间见到了罅隙中透出的希望,真是喜不自胜,刚刚和温琛斗嘴的阴霾也都烟消云散了。
我直接从床上蹦跶起来,稍稍理了理皱着的衣裙和凌乱的头发,又将古琴系在背上之后,刚刚温琛对我的无理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拉着他就朝着独孤恒所在的方向奔去。
温琛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被我拉着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说不的机会,我感受得到他的手有些僵硬,这才意识到他是有意中人的。可是等我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我都拉着他跑了好远。
常言道,牵一下是牵,牵两下也是牵,况且他手掌温暖的感觉还不错,我们掌心的纹路都很契合,我怎么可以不多牵一会儿呢。
我们已经在毒王谷呆了一个多月了,我还真就没有进过独孤恒的竹屋,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才又迈开步子。
进去之后,我才发现,两间竹屋不单单在外形上是一模一样,就连里面的摆设都是如出一辙的。
一方矮矮的竹床,就算是如此炎夏也能够感到背后传来的阵阵清凉,一个深棕色的案台,一把摇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和我坐了一个多月的椅子一样,底座有个按钮,按向左边椅子便可以前后摇动,按向右边便固定不能动。我还一度称赞此椅的发明者真是惊天智慧。想着这古代的人不只是擅长吟诗作对,就连创新的思维也是初具模型。
用温琛的话来形容,这屋子对于我来说可以算得上是清贫,但是他却是喜爱极了。
温琛还说我们的价值观完全是背道而驰的,可是我觉得他能说这样的话是因为他没有像我一样,明明想带着钱财好好看看世界,却硬生生饥寒交迫了半个月。我的价值观是饿出来的,在我看来再没有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事情,再没有比银子更加实在的物件了。
我悄悄地想,一般喜欢这种屋子的人有两种,一是志向高洁,甘于平淡的隐士,一是住惯了金碧辉煌,玉砌琉璃的宫殿府邸,所谓鲍参鱼肚吃多了,乡野小菜更加具有吸引力。
显然温琛不是前者,可我也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他是第二种,这段日子我有了新的经验,一件事情往往在关键的时刻多出第三种附加选择。
我一边细细打量着房间,还不住地说: “温琛,我想要是在晚上,我不会发现这是独孤恒的房间。”
温琛意味深长地说:“你会发现的。”
我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肯定:“恩?”
顺着温琛手指着的地方,我看到了各种木头雕刻的小人。我向来都喜欢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儿,轻轻拿起一个小人儿,从其精益的刀工可以看出雕刻的是一个女人。我又看了看其他的木雕,纵使每个小人儿的面部表情都不相同,有笑的,有哭的,有做鬼脸的,但是却不难看出,这其实是一个人,而且这个小人儿的本尊应该是一个绝代佳人。
我难得故作深沉,有板有眼地长吁了一口气:“若是我没有猜错,她应该就是独孤恒的结,那个被他亲昵唤作雪儿的女子。”
“哦”温琛从我手中拿过那个木雕,现在换他不解,“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曾经也遇到一个人,他和他的老婆很恩爱,可是他老婆却得了绝症先他一步离开人世。对了,他是一个能工巧匠,为了怀念他的老婆,他便以他老婆的面孔雕刻了很多木雕……”我讲得很认真。
温琛却打断了我的话:“这个该不是你杜撰出来的故事吧,听着与我的问题不是很吻合。要不,重新再编一个。”
若是他不打断,我想给他讲一个长长的故事。
虽然我也觉得这个故事很是俗套,可我的本意并不是想让他记住这个故事的每一个细节。只是想告诉他,爱一个人,其实是一件比生命更神圣的事情,它可以绵长,可以悠远,可以过滤时间来密密麻麻地思念。
温琛不懂我,眼睛中有一股温热。
我赶紧抬头看了看房顶,再次看温琛的时候,我已经意兴阑珊:“ 温琛,怎么办,我编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