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调》鹿三

116、第二十六章 挑衅她

　　后月抱着身子缩成一团。

　　她失声喊道：“千眀，我不相信你全忘了。”

　　千眀停在原地，字字风雪，声声利刃：“这是我送给星儿的，星儿说见你很喜欢，便将它送给你了。星儿她一片好心，你却趁着我失忆如此污蔑星儿。后月你给我听清楚，我只是失忆并不傻，我怎么会爱上你这种满是心计的女人。”

　　后月看着千眀没有半分迟疑，绝决离开的背影，好半晌过后才呕出一口血。

　　她伸出手去抚摸着那一滩湿漉漉的血，笑得绮丽。战场上杀敌的男儿下手果然不一般，千眀，你真将我忘得彻底。

　　后月是被老管家扶回房间的，他心里是疼惜后月的。可是见着千眀如何对待替后月打抱不平的下人之后，他便不敢替她说话了，毕竟他一把年纪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只能亲自拿药熬药地伺候着，尽力劝说这死心眼的姑娘不要执着已经变了心的人。

　　老管家的话，后月多多少少还是听了些，其实她更加想不通的是玉佩的事情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后星，她怎么会知道。

　　温琛说：“是小宸告诉后星的，可他不是故意的，他要是知道后星会拿玉佩的事情来伤害娘亲，打死他也不会说。”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我竟然听出了温琛浓浓的懊悔。

　　眼见温琛的情绪低落，我便安慰安慰他：“后月就算知道是小宸告诉后星的，她也不会怪他的，毕竟他还那么小。而且一个玉佩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后星铁了心要和千眀在一起，便能想出更多的招。”

　　其实照目前看来，那块玉佩是个关键，如果后星不曾知道，千眀一定会查下去的，也许他和后月就会有完全不同于现在的结局。

　　自从那件事后，后月开始不再出门。原是不想知道有关千眀和后星的事情。可山庄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不断有关于后星和千眀的消息传来。说后星身子本就娇弱，那日落入湖中便染上风寒，庄主怜惜佳人竟然半夜惊动宫里的御医。从来没有进过厨房的庄主为了搏美人一笑亲自下厨。庄主一直陪在后星的身边，已经几日未上早朝。

　　起初每听到这两个名字，她都会觉得一阵蚀骨钻心的疼，可久而久之她便麻木了。

　　后星在众星捧月的呵护里，风寒终于是好了，她由着千眀陪同来探望因为千眀出手太重受了内伤的后月。

　　千眀淡淡地道着歉，可那样子分明不那么真诚：“我没有把握好力道，伤了你。”

　　后星坐到后月的床边，一脸心疼，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后月嫌恶地撇开脑袋。

　　后星的手落了空，有些尴尬：“姐姐，你真要我们姐妹这样生疏？”

　　后月冷笑地看着她假惺惺的表演，真想一把撕开她的伪装：“后星，这原是我对你说的话。还记得吗，那次我买了你最喜欢的绸缎亲手替你做的衣裳都被你扔在地上，你现在来这里跟我装什么姐妹情深。”

　　后星泪眼朦胧，满脸凄楚地说道：“姐，你几时变成这样了。你为什么要这样中伤我，如果你真的那样喜欢谦，我将他还给你。”

　　我不断地感叹，这人生如戏，要想活得好真还是全凭演技。

　　千眀本来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见后星默默地掉着泪，立即上前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星儿，你何必对她低声下气，我们走吧。”

　　后星几乎是被千眀硬拽着出去的。

　　他们走后，后月又病了一个多月，大夫说她是积虑成疾，气急攻心。

　　大碗大碗黑乎乎的汤药连着喝了个把月，后月好不容易病好了，可她却巴不得就那样死去。

　　千眀因为击退了来犯敌国有功，皇帝对他大加赞赏，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跪在皇上的面前，请求赐婚于他和后星。彼时，满朝上下祝福声声。

　　后月是几日后才得知千眀和后星即将成亲的消息。

　　千眀虽然不再待见后月，对小宸依旧如先前那般好。他给他请过好多先生，只是小宸都不喜欢，无奈后月便担任起他的教书先生。

　　某日，天浩浩，日融融，一大一小在院子里念诗歌。

　　后月问道：“小宸，昨天娘亲教你什么啦？”

　　小宸背着手，歪着脑袋看着后月：“《声律启蒙》呀，我都会背了。”

　　后月将自己和小宸的书合上：“那好，娘亲和小宸一人一段，看谁背得好？”

　　“我同意，但是我先来。”小宸从板凳上站了起来，背着手绕着后月踱步，“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两鬓风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

　　后月也站了起来，学着小宸的样子，双手背在后面，前后踱步，摇头晃脑地背诵：“沿对革，异对同，白叟对黄童。江风对海雾，牧子对渔翁。颜巷陋，阮途穷，冀北对辽东。池中濯足水，门外打头风。梁帝讲经同泰寺，汉皇置酒未央宫。尘虑萦心，懒抚七弦绿绮；霜华满鬓，羞看百炼青铜。”

　　小宸不断地鼓掌捧场，还是后月提醒该他背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贫对富，塞对通，野叟对溪童。鬓皤对眉绿，齿皓对唇红。天浩浩，日融融，佩剑对弯弓。半溪流水绿，千树落花红。野渡燕穿杨柳雨，芳池鱼戏芰荷风。女子眉纤，额下现一弯新月；男儿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

　　突然传来啪啪的鼓掌声，后星的声音由小变大：“小宸都会背《声律启蒙》了，好厉害。”

　　“星姨，你都有好久没来看宸儿了，我说去找你玩儿，可娘亲不让。”小宸有些委屈地回头看着突然变得严肃的后月。

　　“星姨这段时间很忙，所以才没来找小宸玩。等星姨忙过这段时间，我带你出去玩儿，给你买冰糖葫芦吃怎么样？”后星温柔地抚摸着小宸的脑袋。

　　我好歹做了念卿这么久的娘亲，后星眼里的慈爱是确确实实的。

　　小宸见自己的目标已经达到，这才看向千眀：“明叔，你也好久没有来了，你是来找娘亲的吗？”

　　“小宸，快过来。”后月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小宸虽然是个孩子，却也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他有些害怕后月，却还是乖顺地走向她。

　　后月紧紧牵着小宸的手，和后星面对面站着。

　　这些日子后月想了很多，越想便越觉得委屈，终是没有忍住：“人的一生很长，你总会赢我一次。后星，你要是早些告诉我你多么想被人关注，那么我情愿做你光环庇佑的那个。”

　　后星并没有介意后月的尖锐，她知道什么才能真正伤到她，顿了顿才说道：“姐，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和千眀过几天就要成亲了。”

　　小宸一脸纠结，仰着头看着后月：“娘亲，疼。”

　　后月放开小宸，蹲在他身边温柔道：“小宸，我们今天学到这儿，你自己先去玩儿吧。娘亲和星姨要说一些大人才懂的事情，随后娘亲就来陪你玩儿。”

　　小宸不喜欢这样压抑的气氛，点了点头，便跑开了。

　　后星见后月那样平静，有些不甘心，继续煽风：“姐，千眀对我很好，他没有介意我是青楼女子，当着文武百官地面请求皇上赐婚，我愿意嫁给他。”

　　后月站起身来，嘴角噙着柔媚的笑，淡淡反问：“然后呢？”

　　后星使出最后一击：“你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后月伸出手掌覆上后星胸口的地方，苦笑着：“后星，你扪心自问，你能安心地享受这偷来的幸福？你难道就不会深夜突然惊醒，然后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对不起我。”

　　后星靠近后月的耳边，缓缓道：“姐，其实我们真是亲姐妹。你说了什么都可以放弃，除了千眀。我也一样，什么都可以不和你争，除了他。就算再不折手段，我也要留在他身边。”

　　后月按在后星胸前的手突然翻起来，没有收力的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后星的脸上，她的脸上立刻便有五根淡粉的手指印。

　　千眀站得有些远，他给后月和后星足够的空间好好聊一聊，见后月突然对后星动起手来，他赶紧跑过去，将后星禁锢在怀里离着后月远一些。

　　他眼中的怒火快要将对面摇摇欲坠的后月烧得尸骨无存：“后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狠心的姐姐。”

　　“千眀，后星，我祝福你们，祝福你们现在有多欢喜，以后便会有多惶恐。”千眀眼中赤裸裸的嫌恶让后月逞强的神经差点瞬间崩溃，她一手撑着旁边的石桌，一手指着院子的月洞门，“我不想看见你们，你们马上给我滚。”

　　直到再也看不见两个人的身影之后，后月才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像是要把这些日子里受到的所有委屈全都哭出来，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