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初稿）》雨蛾

2、第二章 寻梦

　　第二章寻梦

　　江南缓缓睁开眼睛，顿时大吃一惊。抬眼望去，辽阔的海域上，数千艘战船整整齐齐地分为两个阵营，猎猎海风中，旌旗飒飒招展，锐利的长矛、钢刀反射出刺目冰冷的光芒。
　　静默、肃杀、沉重、绝望……一股扼紧喉咙的窒息感在空气中迷漫。
　　忽然，嘭地一声炮响，黑烟升起，杀伐之声亦随之而起。
　　两军相接，便是一场不死不休的狠斗。寒光起，血飞溅，求生的呼喝与临死的呼号浑若一体。海面上不停地翻起白色的水花，那是离世的亡魂最后一声不甘的悲号。
　　源源流之不绝的红色的血液，染红了利刃，染红了船帆，染红了整片海域。
　　整个视野渐渐被红色侵占，浓烈的血腥气随着海风吹向岸边，江南胸口一阵作呕，无意识地，他捏紧双拳，指尖发白。
　　“这是……什么？”
　　“这就是标志着南宋灭亡的崖山之役，也可以说是古典意义上的中国灭亡之战。”
　　江南一震，默默地回过头，一名绿衣宫装丽人向他款款走来。
　　“欢迎来到寻梦Online，我是引导人绿衣。寻梦Online是一款以宋朝为背景的游戏，是我们游戏制作组费时十年查阅各方资料后而开发出来的最新拟真游戏。我们希望能通过本游戏尽可能还给您一个原汁原味的大宋王朝。不过，因人力物力有限，难免有疏漏不确之处，欢迎您多多提出宝贵意见。当然了，由于这里毕竟只是一个游戏，我们不可能也没有必要百分之百的还原古代生活。其它的相关游戏介绍您可以前往官方网站查询，现在我将为您建立专属帐号，请问您的角色名称是？”
　　绿衣言笑晏晏，温柔可亲，丝毫看不出她只是一个虚拟NPC。
　　江南按□□内澎湃的心潮，将注意力拉了回来，想了想，问道。
　　“游戏里允许重名吗？”
　　“正如现实生活一样，可以。”
　　“那么还是用我的本名：江南。”
　　“好的。接下来，您可以选择调整相貌，幅度为上下10%，请到那边镜子前自行调整。”
　　绿衣纤手指向左侧，江南这才发觉周围的环境已经改变，不再是杀声震天的战场，而是一间中正典雅的厅堂。
　　江南摇头。
　　“不用了，相貌之类，不过是身外物罢了。”
　　绿衣看了他一眼。
　　“玩家江南的帐号已建立，玩家属性和出生地均由系统随机生成，请问江南公子您现在就进入游戏吗？”
　　江南公子？江南莞尔。
　　“不，等一下，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绿衣姑娘。”
　　“公子请说。”
　　“这个游戏为什么会命名为——寻梦？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江南紧盯住绿衣，绿衣仿佛毫不在意般的笑了一笑。
　　“所谓游戏，原本就是一个让人圆梦的所在，有人想要武功盖世，有人想要富可敌国，有人想要角逐天下，有人想要畅游山水，有人想要重写历史……也许很多人都怀抱着一个梦想而来，但却不一定每个人都清楚属于自己的真正的梦想。在这个拟真的世界里，我们希望更多人能够找到迷失于现实生活却仍然藏在心灵深处的那个属于自己的答案。请问这个回答能够让您满意吗？”
　　江南心下嘀咕：真是狡猾！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也拿来蒙他，当他四年心理学是白学的吗？这种调调儿，跟街头算命的还真是象。
　　不过，既然绿衣这么说，江南知道从她口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自从那天发现寻梦Online的广告牌竟然与自己的梦境有着高度的相似之后，他上网查了一下这个游戏，发现这个游戏的宣传图竟有一半是风景图，而这些风景图他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细细回想，几乎都曾在梦境中见过。江南被这个发现震惊不已，他立刻对这个游戏生起了无穷的兴趣。
　　究竟是巧合，还是……？
　　江南不信命，他相信自己的命运只能由自己掌握。这个游戏显然和自己的梦有着某种联系，进入游戏之后，也许会有更多发现。他有这个预感。
　　“只能算是差强人意吧。算了，我想开始游戏。”
　　“转到那个屏风之后，您就会被系统自动送到出生之地。”
　　顺着绿衣玉手所指，江南看见一架长长的楠木屏风，依稀画着些山水。江南走上前，细细打量，蓦地他全身一震。
　　屏风上绘有七幅画：草长莺飞的“水色江南”、青翠静幽的“竹林晓雾”、潮起月升的“春江月夜”、椰影红豆的“南国孤岛”、远离尘嚣的“雪域冰峰”、重重石乳的“月袂仙窟”、黄沙漠漠的“驼铃梦断”。
　　心旌摇动。
　　手指依次从每一幅画上划过，看着这些似曾相识的景色，不知为何一股钝痛渐渐由心而生，向四肢百骸曼延而去。每走一步，脚步都象有千钧重。手指在画面上流连，眼前渐渐模糊，依稀地，似有一道身影踏空而来，似有一对星眸眨了眨眼，似有一声呢喃在耳旁徘徊，似有一团温暖袭向全身……
　　不，那是梦，是梦……
　　此刻的他，是清醒的。对，他很清醒。他是江南，一个生存于二十一世纪、现在某中学任教的心理老师。这里是现实，这只是一个游戏场景而已。
　　江南用力睁大眼睛，手指停在一张空白的白纸上。
　　良久，江南开口，声音略微有些嘶哑。
　　“请问，应该共有八幅画吧？这一幅，为什么是空白的？”
　　江南没有回头，因而也就没有看见绿衣此刻的表情。
　　“您觉得，这第八幅画会是什么呢？”绿衣的语速放得有些慢。
　　江南的眼前，浮现出一片花海，那红艳似火、宛若一只只绝望又骄傲地伸向天空的手的彼岸花的花海。
　　“这里不是你们设计的吗，我怎么会知道。告辞了。”
　　江南一个闪身，飞快地消失在屏风之后。
　　绿衣走到江南刚才所站的位置，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好漂亮！”
　　原本空白的第八幅屏风上，出现了一幅红色的花海。
　　“是他吗？”绿衣扬声。
　　“是他……是他……终于……找到他了……”一声叹息在厅内回响。
　　绿衣抬起头，象是对着虚空中某处说道。
　　“虽然他心中的这幅画确实很漂亮，但你真的确定就是他？”
　　“是他，我知道是他，是他……”
　　听见他的喃喃，绿衣翻了个白眼。又来了，自从游戏公测运营以来，这是第几个了？每次都说是他是他，可到最后又总是失望。
　　“是他……这次……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绿衣耸了耸肩。算了，就不泼他冷水了，毕竟进入游戏的玩家虽多，但会关注这纯摆设的屏风的其实寥寥无几。她再度回头看了一眼那幅绚烂无比的花海。
　　梦，人人都有。可是，会执着地花大半生的时间，只为寻找一个梦，却不是人人都愿意这么做的。
　　但愿，这一次你能真的找到你的梦中人。

　　江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平复心中那股异样的骚动，这才开始细细打量自己及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
　　这个游戏确实做得不错，不论是视觉、听觉、嗅觉、触觉，都相当逼真。江南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外面是一件对领镶黑边饰的长布袍，里面是一件交领右衽黄裳，质料柔软，穿起来倒是很凉爽舒适，但对于习惯了衬衫西裤或者T恤牛仔的现代人来说，这种宽大通风的衣服穿在身上的感觉颇是怪异。
　　注意力从衣服上移开，江南随手摸了一下旁边一株银杏的枝干，树皮的那种粗糙的触感和温度十分真实。举目四望，眼前是一片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树林。江南观察着鼠蚁和各种小动物留下的并不引人注目的痕迹、感受着拂面而来的清风、闻着随风飘至的泥土绿叶的气息、听着昆虫及小鸟的鸣叫声……这些无一不说明了一点：他的出生地竟然是深山老林！
　　杂草藤蔓丛生，随处可见青苔野菌，野蜂野蝶在不同的花间忙碌地来回。这里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没有石阶，没有白色污染，没有指示牌，没有土特产店铺商家，充满了未经修饰的最纯粹的自然的味道。
　　江南的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地舒展开来。
　　很少玩游戏的江南，进入游戏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查看属性，不是升级打怪，不是寻找任务，而是象一个游客一样，在这片广阔的山林中四处闲逛起来。
　　因为很少玩游戏，进入游戏前也没有针对游戏本身做过相关功课，所以当他不小心被带有锯齿的叶子划破手指后，因好奇被啄木鸟在手臂上啄了好几口后，一不小心被树藤绊倒后，被不知名的虫子叮了好几个包后，他并没有把那些看起来并不严重的小伤口放在心上，随手捡了根粗细长度都还算适中的树枝探路兼当拐杖，又摘了片阔大的树叶，信手挥开不时靠近的飞虫。
　　江南显得相当惬意自得。
　　可惜好景不长，走了不知多久后，江南忽然听到一种古怪的咕咕声，一路始终跟随，同时他也发现自己似乎有点手软脚乏，走路的速度越来越慢。江南奇怪地停下脚步。
　　“咕噜噜。”奇怪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个声音好象是……
　　江南蓦地省起，急忙默念属性，眼前出现一面半透明的属性板，仔细查看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饱食度已经降到24。虽然没有特意看过游戏说明，但他熟识的学生中还是有不少人常玩游戏，也会经常和他聊些游戏里的事情，所以他多少还是了解一些游戏常识的。比如说象刚才心中默念属性就能看到属性板，以及当饱食度降为零人物就会饿死。
　　饿死！在当今这个富足的年代里！这是一件多么荒谬又丢脸的死法！
　　就算只是在游戏里，他也绝对不想尝试。
　　听说，有的游戏会赠送给新人一些新手装备或物品，不知这个游戏是不是也是如此？江南赶紧查找。
　　可是……
　　江南把属性板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所谓的物品栏，所谓的包裹，到底在哪里？
　　江南大是郁闷。
　　不过毕竟是学心理出身的，江南很快从挫折中恢复过来。
　　没关系，天无绝人之路。江南为自己打气。找不到物品栏就算了，自己随便找点别的东西来吃不就行了。这里是山林，别的不说，至少野果山泉总会是有的吧。显然，江南对游戏世界还是不太了解，他完全没想到野果有可能中毒的问题。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此时的时令和现实一样，正是盛夏，虽然万物葱茏，但成熟的果实却甚是寥寥。江南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片杂有稀疏果树的树林，结出来的果子却是又青又涩，极难下口。
　　唉，这山上怎么没有桃树呢！江南哀叹。他不肯死心，继续寻找，终于发现有些低矮的植物上结有不知名的红黑色小果，珍珠般大小，簇聚成串，看起来倒是十分可爱诱人。江南立刻摘了一只一尝，虽然谈不上有多么甘甜，但还算可以入口。
　　一连吃了五六串，江南总算看到饱食度好不容易颤颤悠悠地爬到了30。这种小果虽然能暂缓腹饥，但吃起来实在是太麻烦，而且吃多了还有点胃酸，不是解决饿死之虞的良策，必须得另觅他法。
　　江南看了看剩下的小果，找了好半天才找到这么点可以入口的东西，未防万一，还是带点上路的好。主意立定，江南挑了十来串捧在怀里，继续上路。但他随即发现，这种走法实在是太难受了。本来他身上这件古装长袍就不是很适合在山间行走，再捧着野果，只怕更易摔跤。要是能有个衣服口袋之类的就好了，江南暗想。
　　忽然想起，古人似乎都很喜欢把东西放在怀里或袖子里。江南看了看自己宽大的长袖，决定试试看。
　　拿着野果的右手刚一探入左袖中，江南的眼前便跳出一个半透明的物品栏来。原来物品栏是这样打开的，想起之前的辛苦寻找，江南哑然失笑。
　　其实如果江南事先有上过论坛，他就会知道早有玩家总结出来角色的三种物品栏：一是怀里，二是袖中，三是腰带。不过由于这类物品栏只能存放小型物件，且数量有限，所以可以通过包袱来增加物品空间。包袱可以自行制作，也可以去店铺购买，而且必须背在身上。这些非常仿古的设计受到相当一部分玩家的喜爱。
　　此刻，江南的物品栏里除了角落里的一颗珠子外，一无所有，显得十分空荡。传说中的新手装备之类的连个影子都没瞧见。来不及细想系统小不小气之类的问题，江南的目光被那颗散发着微光的白色珠子给吸引了。
　　珠子比那无名小果要略大一些，非玉非石，圆润光滑，细看之下才会发现里面似有白色乳液在不停地缓缓流动，显出几分变幻莫测的奇诡来。查看了一下物品介绍，只有简单的两行字：
　　名称：白命珠。
　　功用：主人死亡之后使用此珠即可复活，所有属性恢复最大值，并获得30秒钟的隐身状态，隐身结束后将随机产生一项死亡后遗症。
　　就算对游戏再怎么不了解，江南也看得出这实在是个好东西。可以复活的道具其它游戏不是没有，但居然会赠送一颗给新手，没想到系统还挺大方的嘛。这个隐身状态倒是挺有意思的，好好利用的话估计会增加不少游戏乐趣，可惜时间有点短。还有那个死亡后遗症，听起来也挺有趣的。
　　江南摩挲着白命珠，不由得产生联想，既然它叫做白命珠，多半还有个什么红命珠、黑命珠什么的吧。
　　江南的猜想确实不错，除了白命珠之外，还有许多其它颜色的命珠。而命珠这项道具，可以说是这个游戏最大的特色之一。它取代了传统网络游戏的等级制度，在整个网游界、在所有玩家当中掀起轩然大波。
　　当然，现在的江南对此一无所知，把玩了一会儿命珠后，便将它放了回去。对他来说，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可以果腹的食物，以及……他抬头看看天空，天色渐昏，若再找不到一个栖身之所，只怕今晚得要露宿荒郊野外了。
　　忽然想到，每个玩家的出生地都是随机的，如果运气不好，象他一样降生在无人荒野，或者再倒霉一点，落到戈壁沙漠，岂不是会活活饿死渴死，或者冻死热死？也许系统赠送的那颗命珠，就是为了这种情况而准备的吧。
　　一边东想西想，江南一边向前走。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此刻究竟在哪里，但只要往山下走，总会碰到人的。没办法，再怎么喜欢亲近自然，但人终究是群居动物，只有在人群中才能获得安全感。
　　就在这时，江南听见一阵鼓声传来，顿时精神一振。

作者有话说

　　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