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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阴血阳神造化胎 ...

  •   却说母子俩这一通话说得压抑,那司无邪不过是十来岁的孩童,乍然闻得这等道理,哪里消化得了。正自心下惴惴,门外的天却泛出鱼白来,微微晨光照进来,一室的黑暗便觉驱散了不少,小孩儿见这光景,猛地福至心灵,省道:“是了!娘吓唬我呢!‘立身以正’,这才是娘一早教的正理,只要是正确的事,做来总不会错的!”自觉想通了此节,便嬉皮涎脸地在母亲肩上蹭了蹭,笑道:“娘,天都要亮了,左右睡不着,你给讲个故事听!今儿个我自己定题目,便说那阳神阴血的事罢!”
      少妇笑道:“娘肚子里那点存货早给你掏尽了,这几年说了不少瞎编的假故事给你,还要听么?”心下却暗暗苦笑:这孩子愈发不好蒙了,这样长的岔子都打不乱他!
      却听司无邪也笑:“要听要听!随你瞎编也好,我小孩儿最好蒙了!”
      少妇听这话,好似给踩了尾巴,讪讪遮掩道:“今儿不蒙你,与你说个正经的!”靠床坐直了身体,面上作出老学究的神态,思索了片刻,这才道:“小子听了!相传远古之时,天地初开,造化万物,有卵、胎、湿、化四属,生毛、羽、鳞、介四门。毛者走兽,羽者飞禽,鳞者蛇鱼,介者甲也,乃带甲披壳之类。一时间,神州大陆生灵攒聚,繁衍生息,当真大好气象!”
      正是文章起笔话题开,正待因因相循说开去,却听司无邪道:“回来!回来!娘,你扯远了罢!”
      少妇“呜”了一声:“你别要打岔,听仔细了!”见得司无邪歪鼻斜眼的嬉皮相,心下好笑,清了清嗓子,继道:“四门中,毛以麒麟为长,羽以凤凰为尊,鳞以飞龙为魁,甲以玄武为首。天地大化,成就此四类王者。然而造化穷通终有时,造化止则轮回始,四王出则天地杀,生死门开修罗降,世间自此便迎来了最为血腥的年月,长达八百年的‘四王圣战’时代。”
      言辞神色之间,露出一股深深的悲悯来,却只一闪而过,接道:“八百年圣战,麒麟、凤凰二族伤亡净尽,不留一种,所存只一些旁系血亲,譬如虎、豹、狼、孔雀、大鹏之类。至此,四方中两方族灭,所谓圣战便也休歇了。可惜啊,天地毕竟有神,劫后余生的龙族、玄武族到底遭了回天谴,一阵阵天雷打落下来,可怜又折了不少,剩没几只了。这时节,二王方才懂得天地不可欺,恩报孽还天地有证,神州大陆经这场巨变,也并非善地可以久居。于是龙族伏洞玄武入水,一来为避雷震加身,二来也是生养繁衍,到底是不再出来了。万万年以降,龙族逐渐蜕变身躯,化作了蛇;玄武族享尽寿元,阖族算得善终,也留了鼉龙、灵龟两支血脉。”
      司无邪道:“人说‘千年王八万年龟’,灵龟尚且活得上万年,想来它老子也是长寿的了。”又道:“照这样看,龟爬得忒慢,怕也是随它老子么?玄武既是这般德性,怎能称得上‘圣王’呢?打不过人家,跑也跑不过人家!”
      少妇摇头失笑,说道:“恁较真干甚么!玄武本是陆生,也是有大神通的,哪里似这般不堪!”
      司无邪嘿嘿干笑了两声,又道:“鼉龙又是甚么?”
      少妇却又摇头,道:“我也没见过,相传是似龟似龙模样,为这模样,也有说鼉龙是龙族血脉的。嗨!似这般传说,不尽不实,听过便罢,哪里当得真了。”
      “娘,你说了这样多,到底跟咱们司家阴血阳神体魄有甚关系呀?”司无邪想着自家大好男儿,日后落个莫名其妙横死的下场,终究怕得要命,心心念念地要晓得原委,也好安排后事。想着想,愈发觉得嘴里发苦心里疼。
      少妇叹了口气,手勾着孩子下颌,道:“正要说呢!天地间这一场劫难,谁也没能讨得好去。龙族、玄武族虽说残存下来,却也彼此伤了精神,再经历一代代蜕变、生养,渐渐地起了‘知见之障’,沦落为灵智不达的蠢物。你想,连这等圣王都渐趋式微,其余族种自不必说。一时间,天地喑哑,不见得活气。造物主想来也是尴尬,便化生一神物,以图改观。这神物,称作‘结子草’,开花结果的‘结’,生子长女的‘子’。”
      司无邪讶道:“不是草籽的‘籽’么?难···难道说···”
      少妇微微颔首,“不错,这结子草上生的是人。”
      司无邪吓得猛挣起来,嘴唇哆哆嗦嗦地打着颤,心道:这算甚么!敢情我是地里长的,却不是胎里生的?
      猛地心神一醒,又想:不对,这结子草我听都没听说,也没见哪家从草叶上摘个儿子女儿回去养的!
      神思数转,面上便坦然了。
      少妇瞧见他模样,却是噗嗤一声笑:“你只道娘骗你罢?太古传说是真是假,娘不敢说,这结子草却是真有其事,娘十来年前见过,真能长个人出来!”
      司无邪给这一惊三咋的差点没吓出病来,缓了缓气,方才涎着脸道:“娘莫不是说孩儿便是那结子草生的?村头阿花说她是海浪打来的,狗子说他是大鱼叼来的,还有说是粪桶里发芽的、狗生畜生养的,多了去了!你们做爹娘的尽会骗咱们小孩儿!”
      少妇听见说,笑得花枝乱颤,半晌直不起身来。良久,方才道:“好了好了,娘逗你玩儿呢。娘早说肚子里存货给你掏干净了,这会子你也大了,该是读圣贤书才对,哪里能再听娘说故事呐。”
      司无邪苦着脸道:“才不读圣贤书,我要读医书!”说着看了看天色,急忙道:“娘,你善始善终,便是瞎编的好歹也说完了,我受不得半截话。”
      也是瞧见孩子急得狠了,少妇也不多话,直截道:“这结子草虽名为草,其实是树,上面结的‘果子’便是人了。人这一门,不在毛羽鳞介之中,却又合四门之性,乃因人有毛如发,羽翅收为肋骨,鳞退而为皮肤,甲则在手足之端,是为手甲、趾甲。故而人这一类,初生之时,是为四不像,因名‘裸虫’。人与禽兽之异在于虽有胎中之迷,却是灵智不昧,反倒是代代滋长,精明无涯;兼且知礼而善、仁义而勇、有守有为,在在是天地大德造化。因而渐渐成为万灵之长,主宰宇宙···”司无邪正自骄傲神往,为娘的却把话锋一转,续道:“却不料时移物易,人心渐变,贪婪险恶滋生,仁义礼智渐废。大道崩颓乃有圣人,正道不昌乃生诡道,奇正相生,阴阳互长,万事万物皆循着这个道理。于是,人变树亦变,渐渐生出些异物来,咱们司家的阴血阳神便是其中一支。常人阴阳和谐,合天理四时之变,司家人却不同,乃是阴阳脱离,阳者无阴,阴者无阳。男儿得阳神,可神魂脱体、飞天遁地,迷人心乱人志,望天地人三才之气,神光所照,百鬼拜服;女儿则生得阴血,飞禽走兽,化血为用,得一分血则一分强,为禽兽之王,亦可开死生之门,驱使百鬼。”
      这一场话说下来,似是有些气力不济,少妇深深喘了喘,也不顾司无邪目瞪口呆的模样,径自道:“天地造物不竟功。我司家男子神强而体衰,女子体健而神衰,竟是没一个完全的,数年之内莫不是体废神竭,早早地去了。你瞧,娘这两年可不是精神日短,成日里想着睡,却又睡不够的模样么?”
      司无邪早给吓着了,这时诸事抛开,单就这最末一句,越想越苦,越苦越悲,越悲越痛,越痛越恨,猛然间牙关紧咬,抬头道:“娘,我一定救你!便是阎王亲自拿你,咱也不答应!”
      少妇望着孩子泪湿的脸,心下也是悲痛,当此时,却也含悲忍痛勉力自制住了,方才“哎”的一声答应了。
      多少的悲,多少的痛,多少的欣慰,当着晨光熹微,向着孩子瘦弱的脸,道明了、吐尽了。
      晨光升起天地开,天涯尽处的母子,就只有彼此了。
      这人间,还落得这一室的光明,倒也还值得坚持啊。
      少妇心里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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