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野啊》今年可以去长白了嘛

3、3.

　　说干就干，顾野先是给现任男友打电话分手，然后在班里里举办的欢送会上告诉学校的朋友们自己要回国了。友谊的小船稳不稳立见真章，有些人甚至跟顾野弹吉他时的围观群众一样只知道她是亚裔，居然跟顾野说真舍不得你，到时候我会去韩国看你。然后说去日本去马来西亚去巴基斯坦的人还有一堆。

　　总之该通知的人都知道她要回国了，顾野也准备开始进入正题。顾野来回搓着手机，直到金属外壳都发烫了，心理准备做了大半天，终于把纸上的号码打了出去。

　　“喂”顾野柔柔地问。

　　“holle”电话那头的糙汉用纯正且带着地方口音的英语回答道。

　　顾野这边手动再见，“Oh,your mather is boomshakalaka.”挂了电话。

　　她老妈临死前还跟她开玩笑，编个电话也好歹往这国际电话前面加个区号吧！

　　......

　　是啊加个区号啊。

　　于是顾野加了区号又打了一遍。

　　“喂”顾野继续柔柔的问。

　　“您好，哪位”这种温润低沉的肥皂剧老爷音，没错了!此时顾野无比感谢她老妈在为数不多的的母女俩相逢的日子里尽职尽责的教她母语。

　　“您还记得秦爱玲吧我是她女儿。”顾野脸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声音也开始发颤，好不矫揉造作。

　　“......噢，是顾野对吗”男人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顾野心下一惊，这是找人查过她啊还是她老妈跟她爸藕断丝连时提过她，那她这会不会白装了。

　　想归想，顾野依旧不动声色，仿佛男人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还是柔柔的开口，只不过柔中带刺道：“我妈......她很想念您，也大概是真的喜欢您，从生下我后就开始颓废，整天出去喝酒，夜不归宿，昨天，我.....”顾野吸了两下根本不存在的鼻涕，心里鄙视了一把自己的做作，恰到好处的给了个停顿，继续飚演技。

　　“她，她不在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邻居帮我把妈妈下了葬，我就拿着她生前一直很在意的电话号码来找您了，我知道这是您的。”

　　“我在这里无依无靠，我想回国去，哪怕不跟您在一个城市也没关系，我不想一辈子在国外，但是我妈说过，说她不想再回去。她，走的时候并不好看，我也不想让她回去。”

　　已经埋到后山了谁还再把骨灰盒刨出来，何况她妈真的说过不想回国。

　　“如果您不方便也没关系，我自己没问题，我打电话也是想问候您一声，毕竟您是我爸，只是最起码让我见您一面.....我不想让自己都觉得自己跟孤儿一样，或者干脆没人要。”顾野把小七扒在她胸上的爪子拨到一边，心里忐忑她爸咋还不说话。这么沉得住气，不愧是传说中她老妈惹不起的人，反正肯定不会是暴发户之类的。

　　过了半晌，终于有人开口道:“好了，”电话内边的声音很稳，比顾野这个老司机开车都稳，“你回来吧，以后就住我这儿，我是你爸，这么多年也是苦了你。”

　　“我明天会把机票寄给你，一星期后回国，我跟你......阿姨还有你哥哥都会去接你，对外说我在外国的亲戚出了意外，委托我来抚养你，好吗”

　　顾野有些意外，她爸怎么能这么干脆，而且这准备也太充分了，惊讶归惊讶，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好，谢谢您。”

　　之后顾父又交代了一些事情，最后顾野问道：“您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顾长征。”

　　“万里长征的长征。”

　　挂断了电话，顾长征扭头看向旁边的妻子，犹豫地开口：“你和顾洋了也不要有什么想法，秦爱玲给我打了电话，顾野这孩子也确实可怜，她人都没了，孩子就接回来吧。”

　　顾夫人是个温柔贤惠的好妻子，实实在在的大家闺秀，点头同意了。当年秦爱玲什么也不知道，错其实不在她身上，更别说孩子顾野了。多养一个而已，也不是养不起，又是姑娘家，说点实际的，将来的家产还能给个什么都不懂小女孩不成。

　　大家闺秀的如意算盘才打的响呢。

　　至于秦爱玲给顾父打的电话里到底说了什么，也只有天知地知他俩知了。
　　顾野觉得自己打电话的时候是蠢透了，哪有人刚没了妈给好久不见的生父打电话是那种语气的，听着就像个心机婊。不过谁让她人格魅力放光芒，好在一切顺利。

　　所有的东西都分类装好在纸箱里，箱子堆得满地，准备明天和顾野一起被打包飞向顾家的城市。顾野今晚出去和十九区的人吃了顿饭，算是道别，都喝的烂醉。尼采没来，他进去了，因为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那人顾野知道，总爱慢慢折磨人，扔进去的第一年只会让你做些粗活，越来越重，休息时间越来越短，有人甚至在这个过程中被活活累死了。而一年之后才是好戏的开始。

　　顾野不担心，因为她会把他弄出来出来。

　　一年之内。

　　回到家，是死一般的寂静，向窗外看去，十九区的楼房好像一只只巨大丑陋的怪兽蛰伏在黑暗中，窗口亮起的昏黄灯光就是恶魔身上一个个浑浊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窥伺着，蠢蠢欲动。

　　顾野把窗帘拉上，晃晃悠悠到了卫生间，单手撑着洗手池站在镜子前，翻来覆去看着老妈这些瓶瓶罐罐却没怎么用过的化妆品。镜子里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光滑细腻，素白如雪。顾野静默了半晌，眼前渐渐模糊了。她开口轻轻地唱道：

　　“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幸福哪里找。”

　　这会儿整个城市天都阴沉沉的，风刮的厉害，可能得有场阵雨。机场大厅的表显示时间为北京时间下午四点整，顾洋从家被赶到机场，接他不知道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妹妹。虽然前一天晚上顾夫人已经给他科普过了他石头妹妹的身世，可这还是太突然了，现在他对这凭空而来的妹妹能做的只有祈祷。

　　祈祷她是个肤白貌美胸大腿长屁股翘的正常女生。

　　顾长征和顾夫人路遥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说话，顾洋站在接机口等人，一个人坐飞机的十六岁小姑娘还能多到哪去，而且顾长征提供信息，说顾野今天穿了件白色长裙。

　　顾野，别的先不说，这名字可真够劲儿。

　　顾洋伸着脖子有些期待的往出站的人流里又瞅了瞅，忽然眼前一亮，心里开始打鼓，应该就是那个吧。他举起胳膊来挥了挥手。

　　去特殊物品托运处领了小七，把硕大的粉白色航空箱用灰色的单肩带往肩上一挂，顾野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好嘛，鸡胸脯以后别吃了，小畜生能把你老子压死。

　　为了给未来的家人们留下一个好印象，顾野给自己整了一身白，没半点杂色。

　　白色的无袖纯棉长裙，白帆布鞋，白袜子，耳钉手链啥也没带，一只手挎着航空箱，里面的小七睡得正死，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就算拖在地上也重的要死。幸亏她脸上啥也没抹就涂了个唇彩，要不非花完了不可，都是汗，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脸能反光了。

　　顾野一步比一步沉重地走出出站口，直接扯着嗓子喊了声自己名字。

　　不远处的顾洋听见，手一顿，我操还真是！心里想着赚了赚了，腿脚功夫一点不慢地跑过去接过他好妹妹的行李箱，心里骄傲着，这是他妹妹，真标致嘿！

　　“诶呦，箱子这么重啊，累坏了吧，”顾洋在心里措了个词，开始自我介绍，“我是你哥，顾洋，海洋的洋，咱爸就在那边儿等着呢，我带你过去啊。”

　　“谢谢哥。”顾野觉得顾洋挺聪明，只提到了“咱爸”，可她知道顾夫人一定也在，否则面子上多过不去啊，“辛苦啦，等这么久还要帮我拎东西。”

　　顾洋笑了笑：“嗨，没事儿，这算什么啊，以后都是一家人了，甭客气啊。”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顾长征他们跟前，夫妻俩一块儿站起来，脸上笑得很温柔，看着顾野给他俩打招呼。

　　“爸好，阿姨好，麻烦你们还来接我。”顾野自认为很周到地客气道，看着这对般配的中年夫妻，心里突然有些发慌。

　　周遭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机场回荡着冰冷的提示音，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不是熟悉的金发碧眼的样子，大厅设施是自己没见过的高级其实飞机也是第一次坐。自己要住到这一对正笑得官方的夫妻家里，并有一个看起来热情阳光事实上色里色气的哥哥。

　　酒吧里的很多人都会用顾洋刚刚的眼神那样看她。

　　顾野突然觉得脚下发虚，没底。她只是个外人，旁边站的三个才是一家，她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都跟这儿隔着一个太平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