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野啊》今年可以去长白了嘛

18、18.

　　“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怕小黑屋啊？是不是被鬼屋吓出后遗症了啊，嗯？”卫青城用哄小孩的语气一边问着，一边轻轻拍着顾野的后背帮她顺气。

　　顾野没理他，扯过他手上的纸“呼噜呼噜”开始擤鼻涕，自己还尴尬得不行，醉呼呼地让卫青城捂住耳朵面过去，搞得卫青城哭笑不得。

　　杂乱的草地上多了七八团纸，顾野的鼻子终于通气儿了，开始气喘如牛的调整自己的呼吸。卫青城耐心地等她肩膀的起伏慢慢放平缓，又拿鼻音问了一句：“嗯？”

　　冬夜里的寂静又迅速涌回了两人身边，卫青城这一声格外清晰性感的疑问把半醉半醒的顾野迷得颠三倒四的，直接扑进了卫青城怀里，脸往人衣服上死命地蹭。

　　卫青城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难得地开了句玩笑：“哎，不想说就耍赖是不是？这夜深人静的小树林里，孤男寡女你想干嘛啊？”

　　“干你。”顾野囊着鼻子声音糯糯的带着哭腔地说。

　　卫青城的呼吸瞬间跟擤完鼻涕的顾野一个动静了，他苦笑了一下，觉得跟顾野在一块儿别人说他的高冷完全是放屁。

　　“咱注意点呗，我好歹是个正常的男生啊，这夜深人静的，孤男寡女......”

　　“你想干嘛干嘛。”顾野还是一样的语气一样的声音说道。

　　卫青城深呼吸一口，推了推顾野，没推动。磨了磨后牙槽，卫青城十七年来第一次耍流氓道：“顶到你我可不管啊！”

　　“呵......”顾野发出一种介于“呵”和“嘿”之间的单音节笑了出来。

　　卫青城的手垂下在身侧，他感到顾野好像有什么重要话要说，于是静静地等着她开口，感受着她身上压抑的沉静。

　　“其实也没什么啦，是我小的时候太野了嘛......”

　　顾野并不是一开始就在十九区住。她妈怀着她去国外时拿了一大笔钱，那时候她妈还没开始跟妓女一样频繁的换对象，赌博和吸毒，只是酗酒和抽烟。后来买的包和化妆品已经塞满了一整个柜子，又染了恶习，手里拮据了才去的十九区。

　　那时候顾野六七岁，还沉浸在换了破房子的不愉快和再也见不到以前的朋友了的慌乱失落中。可她妈没给她适应新环境的时间，进了破家的门后把行李往地上一扔，对着卫生间里灰扑扑的镜子补了补妆，把她推出门外让她去交朋友，她自己就也出去交朋友了。

　　小小的顾野扶着潮湿掉皮的破墙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梯，走出阴暗又带着霉味儿的楼道。她根本不知道这是个怎样的地方，只知道这里真的很破，无论小孩还是老人说话都特别大声，像吵架一样。等眼睛适应了正对着她的强烈光线，顾野看到了小孩子，比她小的，比她大的，跟她差不多的。

　　他们或者从阴暗的角落里露出半张脸，或者用不怎么好看的姿势在垃圾桶桶盖上美人卧，半拉腿掉在空中，还有站的坐的蹲的抱胸的叉腰的。总之姿势千奇百怪，都不正经，不优雅，跟以前社区里的人一点都不一样。但这些孩子都看着顾野，眼里闪烁的光芒也都不一样，有的让顾野看了就想打哆嗦。

　　十九区的孩子们看着顾野粉雕玉琢的小脸，看她穿着漂亮的粉色公主裙，黑眼睛黑头发可皮肤白得跟他们却差不多。顾野像个精致的洋娃娃一样，怯生生地站在那儿，孩子们想照例去捉弄捉弄这个新来的，却没有人先动手。

　　“那个，你们好，我叫顾野。我是中国人，以后，我住在这儿，希望，我们可以做好朋友，谢谢！”顾野柔柔软软地用熟练的英语自我介绍完，还脆生生的鞠了个躬，吓得美人躺在垃圾桶盖上的小子往后一仰，直接翻了下去。

　　“噗，尼采好蠢啊，哈哈哈哈！”

　　“尼采你是不是看上她了啊！”

　　“呦，尼采这回糗大了！”

　　“滚，小爷我就伸个懒腰顺便练练腰背！”小尼采说完拍了拍衣服，尘土飞扬。他从一片灰雾中走出来，欠不拉叽地走到顾野跟前，伸出一只手，说道：“你好，我叫尼采。”

　　周围的孩子静了下来，可能是惊于尼采的礼貌，或者在思考这是否等于尼采接纳了这个中国妞儿。

　　顾野没注意那么多，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盯尼采那只脏兮兮的手，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地说道：“很高兴认识你，可是我刚刚洗完手。”

　　“操！”尼采低骂一声，吓得顾野一抖。

　　“噗！”

　　“哈哈哈哈哈哈！我的老天！”

　　“尼采你今天可真出风头啊哈哈哈哈！”

　　“还不快把你的鸡爪收回去！人家嫌弃你了！哈哈哈！”

　　周围的孩子们哄笑成一片，尼采的脸由红转青。顾野抱歉地看着他，她只是想把话说的委婉点，但是这样听上去好像更不对劲。啊，搞砸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着顾野准备把手握上去，可尼采看了她一眼，用手背把她的手打开，然后转身走掉了。

　　顾野觉得尼采一定是生气了，自己刚才说的一定很过分，大家都不会再接纳她了，就有些难过的红了眼眶。她拿手抹了抹眼泪，周围看到了尼采对顾野的态度的孩子们看到洋娃娃哭了，就算不好意思欺负，也得羞羞她。

　　“呦呦，她哭了哎。”

　　“我从会说话开始就不哭了嘿！”

　　“诶，爱哭鬼以后要跟我们住在一起喽！”

　　“闭嘴！”刚刚走远了的尼采又折了回来对孩子们吼道，他伸出白净的小手把上面还沾着的水珠甩干，然后摸了摸顾野的头，“别哭了，你的手沾了眼泪，这回我嫌你脏，所以就摸你的头吧。”

　　顾野楞楞地看着尼采，“可是这样会长不高......”

　　“闭嘴！”

　　“嘿嘿......”

　　于是十九区的孩子们跟他们的孩子王尼采一样很快接受了顾野。顾野开始学会踢足球，打篮球，飙脏话，打架，原来的洋娃娃变成了街头洋娃娃。她每天跟着十九区的孩子们扎堆一块玩，享受着从未拥有过的自由和放肆。

　　一天天过去，大家喜欢上了这个来自中国的街头洋娃娃，可露西不开心。本来被大家围绕的中心应该是她，可顾野一来就全变了。于是她跟大家说顾野的妈妈是妓女，顾野不知所措，不过大多数孩子们都不以为意。十九区里的妓女多了，谁是谁又有什么所谓呢。

　　露西更不开心了，嫉妒的种子在她的心底深埋，每次看到顾野它就会茁壮成长，终于有一天它长成参天大树，结下了罪恶的果实。露西在一个清晨把顾野叫到十九区西侧的泥塘边，让她在塘边背对着她站好，然后露西做了好久的心里准备，听到远处潘西已经在找顾野，咬咬牙心一横，朝顾野冲了过去。

　　顾野背对着露西见她这么久都没动静，以为露西在耍她，其实人已经走了，就回身瞅了一眼。这时露西伸着胳膊离顾野不过几步的距离，她脸上狰狞的表情吓得顾野反应力瞬间爆表地侧过了身。

　　露西掉进泥塘了，泥塘的水不深，可淤泥很厚，人陷在里面就只有等死，越挣扎死的越快。潘西找着顾野时正好看到露西要推她却自己掉到了湖里，嘲弄鄙视地撇撇嘴，拉着顾野就要走。顾野挣开他，趴在泥塘边把手伸给刚好能够到她的露西。

　　太阳越升越高，人声随之嘈杂起来，很快有人发现了露西落水，把人救了上来。

　　那天晚上，露西妈妈带着露西找上顾野家的门，上来就给了刚说完阿姨好的顾野一巴掌。露西说是顾野把她推下水的，露西妈妈说要把顾野送进少管所。

　　顾野才八九岁，只是从尼采他们口中听说过少管所是个可怕的地方。

　　可顾野妈妈还以为是在中国，少管所也没什么不好的，还包吃包住。想着这么小的孩子应该也不会让干什么重活，就抱着送进托儿所的心态当即给顾野送了过去，然后马不停蹄地去见她的男朋友。

　　第二天得知消息的尼采他们全都疯了慌了乱了。少管所那种地方简直就是地狱，孩子们之中进过那地方的，有的出来已经脱了人型，有的精神恍惚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有的残了废了瞎了聋了，之后谁也不愿再提那里的事，但大家都知道那是可怕的地方。偏偏少管所和警局一家亲，有人在里面出了事，说一句意外事故，孩子们的家属哭都找不着地儿哭去。

　　傍晚时分，顾野妈妈终于回来了，尼采告诉她少管所的黑幕，顾野妈妈立马跑去要人，被少管所拒绝了，保安举着枪请她出去。

　　十九区的人只能惴惴不安地祈祷着一个月后顾野可以平安回家。

　　“怎么了？你不想说就不说了好吗，你小时候很可爱，不过现在我们去找顾洋好吗？”顾野突然在他怀里开始发抖，卫青城低头，她又开始哭了，可脸却是木的，眼中是她记忆里早该模糊的绝望。

　　进少管所的那天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顾野在她的小单间里美美的睡了一觉，觉得尼采说的少管所可能跟她所在的不是同一个。第二天早上，顾野被炸雷般的巨大铃声惊醒，心有余悸地瞪着眼，恨不得把床头床尾床中间的墙上的三个喇叭盯出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