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小妹VS私塾先生》麦提

1、（一）

　　季朝分南北，南重商、北重仕，一条沙涛江宛如分界线，往北一派儒雅端庄、往南一派繁华热闹。
　　沙涛江以南有一镇恰好位于南北交通的交汇处，这里商业发达，人口密集。
　　此镇名曰烟镇，北方自以为高尚的仕人素来看不起铜臭味浓重的南方人，谈论起这个闻名季朝的城镇，常常戏称：“所谓烟镇，乃取自于‘乌烟瘴气’之烟也。”一番高谈阔论，却满堂附和。
　　南北文化的差异，使得季朝南方人北方人的矛盾越演越烈，以至于一个南方人来到北方，被北方人听出软糯的南方口音，立马态度一转，用鼻孔看人；一个北方人来到南方，一副清高做派地做买卖，南方人笑嘻嘻地心里算计着，一眨眼坑得北方人苦哈哈没商量。
　　季朝朝廷的领导班子一度脑壳疼，尊贵的皇帝端坐在龙椅上，铜大的眼睛瞪着眼前没有一个敢抬头的他的“爱臣”们。稍早些，朝廷上的南派与北派又一次吵得不可开胶，吵得皇帝脑袋嗡嗡嗡得响。今天吵、昨天吵、天天都在吵……气得他没控制好力道用力拍了下大腿怒吼，龙威一震，朝廷上鸦雀无声，各回各位，霎时间前一刻争得眼红脖子粗的朝廷重臣都乖地跟鹌鹑似的。皇帝趁人不注意龇了下牙，妈呀拍狠了。
　　皇帝怒吼过后，朝廷一阵静默。皇帝缓过劲儿来，沉声：“都给朕抬起头来！”
　　皇帝巡视了一圈诚惶诚恐的臣子，清一色的朝服中，他眼睛定在某处。心思一转后，皇帝看了眼他近身的大公公，极有眼力见的大公公连忙凑近，皇帝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最近，南方燃起了一股学习热潮。原因？基于前阵子有个所谓北方的圣人高谈阔论，谓：“南蛮之子目不识丁，其后代亦难成大气”。南方人大多经商，干的都是脑力活，脑袋活络着呢，而且经商之人目不识丁？？不认识几个字能看懂账本么？这群眼顶在头顶上的北方人大概都是以为自己读了几本破书就以为天下事都知道了。而且骂人把人的后代都骂了，这可就过分了。还圣人呢。
　　于是，私塾在南方遍地而起。烟镇在一个月内开了六家私塾，这下孩子们还真是不愁地方读书了。有一个梨雅私塾分外受欢迎，烟镇的家长们挤破头都想把孩子送进去读书，那些金银珠宝啊跟不用钱似的往这个私塾砸，就为了砸个坑给自己家孩子蹲蹲。这私塾只有一位先生，而且只收六至十二岁的稚童。
　　这些挤破头的家长们都是拜这先生的名气所至，先生姓苏名宛勤，这可是从小出名的人物，人称“神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人十岁就已经吊打了很多名士。
　　只是这样一个人物却无心仕途，挖不到人才的北方名家开始酸苏宛勤是个“见识短浅的南方人”。
　　没错，虽然才华横溢、举止之间透露着儒雅高贵之气息，但苏宛勤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这也是这些家长们觉得亲切的地方，烟镇的六个私塾中的其他五个，先生都是来自北方，只有这个梨雅私塾的先生是个南方人。
　　苏宛勤独居，孤家寡人的他什么都自己打理，连买菜做饭都自己亲自上阵。苏宛勤一来到烟镇也算是个名人，那出众的眉眼让人一见就记住了这人。
　　纵使在南方这规矩不那么死旧的区域，男子也是远离庖厨的。在集市上看到这长身玉立如仙人般的男子优哉游哉地左挑右选，拎着大袋小袋的肉菜，说实话一开始有苏宛勤经过的地方，人们说话都不住地小声很多，生怕声音大了惹了这仙人皱眉。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真是占优势。
　　一天、两天、三天……长期以往，集市上也习惯了这号人物的存在。
　　苏宛勤长得好，举止文雅，嘴又甜。惹得集市上的雌性同胞们嘤嘤嘤地娇羞直叫。汉子们不住地翻白眼，暗骂小白脸。只是这苏宛勤可是个交集高手，不仅女人群里吃得开，很快背地里骂他小白脸的汉子们看到他都笑逐颜开了，真心实意地尊称他“苏先生”。
　　苏宛勤去了趟京都，一个月后返回。又开始他优哉游哉的私塾先生生活。
　　“哎哟，苏先生好久不见了。这阵子去哪了？”
　　苏宛勤莞尔一笑，温煦迷人：“去北方办了点事情。今日的鲫鱼可新鲜？”
　　“新鲜新鲜……”
　　刘蜜一刀挥下，砧板上的猪大骨瞬间成了两半。她抬眼看了下隔壁摊前长身玉立的苏宛勤，皱了下眉。
　　猪肉摊前干等着的柳大娘也看到了苏宛勤，尖嗓子像哨子般：“苏先生，来买菜呀。”
　　苏宛勤闻言，转身，看到猪肉摊里面无表情手起刀落的刘蜜吓了一跳。他暗忖，这猪肉摊的摊主不是个三大五粗的汉子么？怎么今日是个小姑娘？而且这姑娘的架势也颇为可怕了些……
　　苏宛勤礼貌地朝柳大娘作揖，回道：“是的，柳大娘。”
　　刘蜜将切好的猪骨一个刀背铲起，准确地放在柳大娘的菜篮子里。用桌旁的毛巾拭了拭手，拎起篮子递给柳大娘：“好了。”
　　苏宛勤拎着鱼转身，他盘算着今日要买的菜，嗯……还要买点猪肉。
　　他来到猪肉摊前，礼貌地朝小姑娘作揖：“麻烦姑娘给我半斤里脊肉。”
　　刘蜜看了眼摊上的猪肉，淡淡道：“卖完了。”
　　苏宛勤看了看摆在他面前一大坨鲜嫩的里脊，“……这。”
　　刘蜜直直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苏宛勤只好开口：“姑娘，恕我寡闻，这不就是里脊肉吗？”
　　“嗯……”刘蜜肯定他的问题，然后说：“卖完了。”
　　苏宛勤在烟镇生活三个多月，第一次碰壁，他无奈地道：“好，那我去别的摊看看。”
　　苏宛勤前脚一走，后脚有个大婶就走到摊前：“刘姑娘，我要半斤里脊肉。”
　　“好，要切？”刘蜜声音淡淡，但很是客气。
　　“帮我切了吧。你刀工好……”
　　苏宛勤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不是意外……也不是猪肉摊的小姑娘特地为了谁保留。经过半个月的试探后，苏宛勤确认了这个事实。
　　他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得罪过这个姑娘？
　　苏宛勤天资聪慧，外貌吃香，又极有眼力见，在他的人生阅历里很少有无缘无故的被嫌弃，还是被一个姑娘家嫌弃。他不舒坦了……
　　想买猪肉，再一次被刘蜜面无表情地拒绝后，苏宛勤没有急着走，两人一个在摊前一个在摊后对视了良久。一个态度冷淡一个笑容温煦，但都是正值青春的年轻人，猪肉摊附近看了好几天戏的吃瓜群众都纷纷静静地看着。
　　“刘姑娘，我可是之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苏宛勤问。
　　刘蜜右手执刀，在擦刀的布上抹了抹带了点肉渣的刀身，眼睛依旧正视前方的男子：“没有。”
　　“我们之前可在哪个地方见过？”
　　“没有。”
　　“那……为何姑娘独独针对我，不肯卖我猪肉？”
　　苏宛勤无奈，他这几日买完菜后都不急着走，每天都会在猪肉摊附近的茶铺坐一盏茶时间，他观察过了，这刘姑娘虽然鲜有表情，但对待其他客人都比较客气。初初他以为她是不喜欢跟男的接触，但因这刘姑娘长相清秀，被她外貌吸引的男顾客还不少，无论是粗糙色迷迷的汉子、府邸下人、店铺伙计还是斯文俊秀的员外府管家，她都一视同仁。唯独对着他……
　　苏宛勤觉得像是皮肤深处钻进了条虫子，痒痒的，挠不着，不能忍，却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