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病入膏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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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我人生中第一次这么无助，“我该怎么办？”
越想越慌乱，头竟然痛得更加厉害，好似有人拿着铁锤，一锤一锤重重敲击在血管上。
冷汗顺着双颊滑落进脖子里，脚步不由得有些踉跄，勉强用手撑住桌台，我六神无主地跌坐在椅子上。
“告诉沈翰和展昭？”头脑里第一个闪过的是这个念头。
“不行。”我立即否定。就算沈翰知道，他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说不定还使得他分神，不能一心一意照顾其他病患。再说隔离区就两名大夫，我已经病倒，他若是再被我传染，那还了得？
告诉展昭的话，也只会让他更加担心，加上开仓放粮的事情正在紧要关头，我又怎么忍心这个时候去打扰他？
“罢罢罢。”我一跺脚，“这件事情自己扛下就好。千万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否则的话，只怕这里民心浮动，更加不得安生。”
“再说了，哪能人品那么差，一下子就被传染上。”我拍拍胸口给自己壮胆，“想当年，姑奶奶我可是膘肥体壮的，这点小病算什么。而且说不定，真的是伤寒呢。”想到这里，头疼仿佛都轻了许多。
多想无益，我立即站起来，一路小跑向药房奔去。
到了那里，手脚麻利地从木柜的分格里取出治疗伤寒的药，铜秤称好，倒入粗瓷药罐，便放到炉子上开始慢慢煎煮。
等了些时候，我按捺不住性子，索性蹲在旁边，翻出破蒲扇，来回扇着红彤彤的炉火，果然，浓浓的略带苦涩的草药味很快在屋子里四溢开。
捧着滚热的药碗，我吹去面上的热气，刚准备开口，耳边冷不防传来话声。
“苏姑娘，你生病了么？”是沈翰。
我一惊，手中的汤汁差点没洒出来，赶紧放下药碗，顿了片刻回道，“只不过小小伤寒，沈大夫无需在意。”
“真的么？”他带着几分疑惑地看向我。
“是是。”我小鸡啄米频频点头，生怕他看出什么破绽。
“这样，那姑娘服完药赶紧去休息，切勿伤了身子。”他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回我道。
有如得到特赦令，我也顾不得烫，三下五除二急急忙忙喝下药汁，便像夹住了尾巴的猫一样逃回房间。
我却不知，身后的沈翰一直用怀疑和担忧的目光目送我离去。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有的时候倒霉起来，真是连喝水都塞牙缝。
接连几天的连续服药，并没有让病情得到好转，反而越来越重。四肢逆寒，高烧不退，连手臂上都生出好些红色的圆斑。
又过了些许日子，当某天清晨起床，在脖子右侧摸到铜钱大的硬块时，我终于确定，自己感染上了疫病。
身体酸痛，头重脚轻，我却还是强忍着不适继续在疫病区工作。
因为我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倒下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但是头痛却愈来愈重，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坐在简陋的厢房里，纵使食指紧按太阳穴，痛感仍然止不住的一波一波袭来。
我蹙紧眉头，低下头，双眼紧闭，期望可以稍微减轻一点点这种痛楚。
耳边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然后在近处停下，紧接着是骤然急促的呼吸声。
我抬眼，是展昭。勉强挤出笑容，我虚弱地问，“来了？”
他却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盯着我的双臂。
我低头一看，心底不由暗叫不好。因为按住太阳穴，衣袖顺着手臂滑下，赤色的圆斑清晰可见。
慌忙掳下衣袖，我不着边际地说着，“今天好热，展大人要不要过来坐坐？”
“苏浣，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展昭站着，口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苏浣不明白展大人的意思。”我语气慌乱地掩饰。
“那这是什么？”他一把拉过我的手臂，强行推起衣袖指着红色圆斑质问。
“展大人，请自重。”我挣扎着要抽出，却不曾想展昭的力气大的惊人。
“苏浣，你是不是染上了疫病？”他一字一句问。
“没有，只是被蚊子咬到罢了。”见挣扎不出，我转而拼命拉扯衣袖以盖住圆斑。
“这个季节，会有蚊子？”他满眼痛心的开口，“而且，苏浣你的手臂为何如此之热？你是不是发烧了？”
“苏浣没事，展大人请回吧。”我强硬地用另外一只手试图推开展昭。
却不料想，展昭犹如石柱般，费劲力气却纹丝不动。我又气又急，怒火攻心，只觉得一股热流顺着喉咙骤然涌了上来直逼口腔溢出嘴角，右手轻轻一抹，鲜红如绽放的玫瑰。
是血。
转眼望向展昭，他神色大变，我急急刚欲开口解释却不料眼前一黑，直直倒在了他的臂弯里。
再待我睁开双眼，已经是躺在温暖的被褥里。展昭和沈翰立在一边，面色焦灼地低声交谈着。
见我醒来，展昭面色紧张地关切道，“怎么样，好点没？”
“没事。”我喘着气艰难地回道。
“苏姑娘，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何以不告诉在下？”沈翰走到我面前，带着些许责怪地问道。
“沈大夫对不起，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以后这里的一切就要麻烦你费心了。”我转向他，平静地交待。
“苏浣你兀需多想，吉人自有天相，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展昭在床沿坐下，紧紧握住我的手。
无奈苦笑，我是大夫，对于病情想必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既然已经吐血，那么大限，也不过是三五天的事情而已。
只是很多事情，明明知道结果，却还是像鸵鸟般不愿意面对。
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么？想到这里，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握紧了展昭的手掌。那么样一点的温暖，却让我眷恋的不想放开。
沈翰开口，”展大人，苏姑娘，你们不必担心，刚才我已经想到一副新的药方，这就去煎药，或许会有效果，告辞。“说罢，匆匆离开。
”身体还难过么？“展昭低声关切。
”好多了。“我强挤出笑容，停了半晌，怔怔地接道，”其实，我不是存心瞒着你。“
”我知道。“他微微颌首，”你是怕我担心。“一语言罢，他的眉头蹙的更紧。
我伸出手臂，轻抚着他眉间的“川”字，轻笑道，“别皱了，这般看起来好似老了几十岁似的。”
他轻轻握住我纤细的手腕，忧心忡忡地应道，”苏浣，你叫我怎么放心你？这个病。。。。“
我摇头，静静吐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如若多想，不过是庸人自扰，凭添烦恼罢了。“
”可是，现在染病的是你，那是不一样的。“他转过脸，低声应道。
我一言不发，只是握紧他的手。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心底。
”不用挂心。“我不由得放低了声音柔和地应道，”我不会这个时候就离开你。“
夕照沿着纸质的窗棂斜照进来，屋子里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橙色光圈中。我们俩这样安静地相互凝视着，放佛一切灾难和痛苦都不曾发生过。
半晌后，展昭问，”怎么会突然染上疫病的？莫非和上次去发源区有关联？“
我仔细一想，便把上次的经过粗略地跟他描述了一番。”唯一可疑的，就是上次被条水蛇咬了一口。“我说道，“可是当日我看这蛇无毒，也就未曾留心，粗粗止了血便了事。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时染上的？”
展昭温柔地把我的手臂塞回被褥，又从顺手取个软枕小心翼翼地塞在我的背后，“看来八成是这个原因。苏浣你就是太倔强，当初应该让我陪你一道去。”
“不要。”我拨浪鼓似的摇头，“我不想拖累任何人。”
”这怎么能算拖累？“他有些生气地提高嗓音。
”况且，若是让你一同去涉险，我是百般不情愿的。“我放低了声线，轻轻应道。
他身体猛地一震，嘴唇翕动着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
”那你现在可得药方？“停了片刻，展昭又问。
”试过好多，不曾有效。“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倒是有个想法，这疫病会不会是由水蛇引起的？“他犹豫着问道。
”这想法甚是稀奇。“我不由得抬了抬眉梢，”我一直都把水蛇看作传染源，而不是病源。这个想法么，“我渐渐陷入了沉思，”倒是不妨一试。“
”那我这就叫沈大夫过来。“他起身，匆匆出门，卷起一阵凉风。
不一会，沈翰也到了房间。我们二人就这个猜想，仔仔细细地谈论了一番。最后结论是，死马姑且当作活马医，先行试试看再说。
略加思索，我便熟练地报出了几味药名。沈翰迅速抄在纸笺上，接着话不多说地奔出去煎药。
”会有用么？“展昭还是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
”没事。“我微笑，带着几分促狭的调侃道，”展护卫今个是怎么了？往日的雷厉风行，斩钉截铁去哪里了？若是被白玉堂看见，怕是要被笑死。“
听到这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关心则乱，倒是让苏姑娘笑话了。”
“相信我，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医“苏浣姑娘哦。”我拍拍胸脯骄傲地说道。
“那是。”他有些溺爱地刮了下我的鼻尖，“有什么疑难杂症能难倒咱们济善堂的苏姑娘呢！而且，”他顿了一下，淡淡地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你。”
我的脸色微红，羞涩地从鼻子里应了声。
谈话间，沈翰已经端着药碗进来。
展昭接过，拿起调羹，吹去热气，小心翼翼一勺一勺地喂入我口中。
热腾腾的药汁顺着食管直下，我的心仿佛也热了起来。
只希望，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变好吧。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病入膏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