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井冰也要谈恋爱》之琚

6、离开（二）

　　卫芥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谢某人，开口道：“前辈……？”

　　谢今朝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好像他问了什么蠢问题一样。
　　“芥驽钝，还请前辈指教。”

　　谢今朝好像真的被他的不开窍震惊了，良久才不耐烦地解释道：“你认为皇上杀了你爹后还会放过你？没有当场诛杀你无非就是朝堂势力各退一步，打个平衡罢了。但是只要你活着，皇上就会时刻如鲠在喉，能痛快了才有鬼。说不定现在暗卫已经在到处搜寻你打算斩草除根了。”谢今朝看似尊敬的称着“皇上”，可是语气里讥诮可不以为然都懒得掩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仿佛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多了，又加了一句：“当然，你是死是活跟我没有关系。”说罢直接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卫芥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虽然很想反驳，但是也不知道从哪反驳起，何况他的说的很符合当今圣上的脾性。

　　“前辈，你有何打算？”卫芥忍不住开口。

　　谢今朝连眼的懒得睁，寡淡地回了一句：“没有打算。”也不理睬还在苦苦思索的卫芥，竟然就那么旁若无人得睡着了。

　　卫芥十几年的教育都教导他礼义廉耻为国为家，虽然他父母早对他阐明过他们的结局，可是现在内心的惶然依旧是一发不可收拾，毕竟再怎么年少早慧，也终究是个孩子罢了。

　　卫芥不清楚自己怕不怕死，但是至少现在还是想活着的，即使成为最高处那人的肉中刺，也是单纯地想活着，抛开这长安城的光怪陆离软红十丈，想见见那烟花三月的扬州，想看看那朔北荒漠里的长河落日，还有盛产荔枝杨梅的岭南罗浮山，不想困在长安这个吃人的地方了。就这么天南海北的想着，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三个时辰过去了，谢今朝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的“物体”，还有点迷茫，好像一觉睡过去就不知今夕何夕一般。

　　谢今朝这人完全就是讨人厌的典范，自己有极严重的起床气，若是有人无事却把他吵醒了，那不用多说，你若是打不过他，那必有一番苦头吃了；但是如果自己醒了却有人没醒，那他必然是不会让人好好睡下去的。

　　于是，谢今朝十分不温柔的把卫芥推醒，少年在睡梦中就紧皱着的眉头睁开眼时皱的更严重了，不过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形之后，之前深入骨髓的教养立马就冒出了头，恭恭敬敬的说：“前辈有什么吩咐吗？”

　　谢今朝把一套女子衣裙扔给了他，自顾自地把小厮买的那套青色直襟长袍穿在身上，没用小厮买的腰带，从退下来的衣衫中摸索出来了一条银白色的“束腰”，也不管合不合适，直接缠了两圈捆在了腰上，细细看来，那条腰带光华流转，好似……一柄软剑。

　　卫芥看着自己那套艳俗至极的衣裳，实在抗拒就这么穿在身上，不用想也知道，肯定跟吸引人观赏的猴子一般效果。

　　其实谢今朝也没想到这客栈小二的眼光如此猎奇，那万紫千红花团锦簇的配色，也是实在辣眼的很。不过这倒有些错怪小二了，当时小二看到的妓子脸上那五颜六色的妆容实在是别具一格，害的小二专门去挑了一套跟妆容配套的衣裳，还费了不少劲。所以这么说来，还是谢今朝造的孽。

　　不过莫说谢今朝完全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鬼斧神工”的化妆术造成了这个结果，就算是知道，估计也乐见其成，凑上门来的热闹怎么能不好好消遣一下呢？

　　“要我帮你穿吗？”谢今朝开口道。

　　“不用了，晚辈自己来就好。”卫芥将那堆衣服一件件摆开，皱着眉头思索从何穿起。一件藕粉丝绸上衣，一件烟水百花裙，一件翡翠祥云衫，每件都有其独特的韵味，可是这样杂七杂八混在一起，除了丑还真的不能用其他词语来概括。

　　三月的长安乍暖还寒，身娇体弱的美人儿肯定不能穿得如此单薄，谢今朝十分好心的把自己的外袍解下来给了卫芥，当然他这么做的具体原因究竟是因为担心卫芥的身体还是因为衣服五颜六色的搭配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就不得而知了。

　　谢今朝又把把那一溜梳妆用品搁在了卫芥眼前，看着卫芥迷茫的眼神，谢今朝纡尊降贵得弯下身子，开始在卫芥的脸上涂涂抹抹。不过但就结果而言。化妆这项技能实在不是一日之功，而谢今朝暂时也还没掌握这项技能。

　　不过好处就是谢今朝大摇大摆抱着卫芥出门的时候，客栈小二看着谢今朝怀里花花绿绿那一团，硬是丝毫没起一点疑心。

　　“前辈，那是我娘的遗物吗？”卫芥摸着自己的脸问。

　　“你是因为这个才心甘情愿让我摆弄的？”谢今朝脸色未变，只是尾音微微上挑，硬是让这么普通的一句话带出几丝风流来。

　　卫芥没有答话，不知是默认还是有什么原因不能宣之于口。
　　好在谢今朝这人也从不期待别人的答复，继续施展轻功向城门走去。
　　卫芥也从小习武，虽然碍于年龄，在正宗的武林高手前实在不值一提，但也培养了些许眼力劲，谢今朝的轻功分明已经出神入化，怀里抱着一个人都只需五十步内如蜻蜓点水般借一下力，从客栈到城门足足二十里的距离只用了两盏茶的时间。

　　卫芥虽然自己武功稀松平常，但是也对武林有不少了解，就以刚刚谢今朝表现出的轻功来看，在武林中也不可能籍籍无名，就是不知道是哪一门派的长老级人物了。不过也没听说过正道中有这么年轻的长老啊，毕竟中原武林讲究排资论辈，但这人的性子会甘心屈居忍下？卫芥一时也没得出具体的结论。

　　“一会乖一点。”谢今朝跟安抚宠物一样摸了摸卫芥的发梢。

　　天色昏暗，想出城的都争取在城门紧闭前出得门去。
　　城门守卫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物，按例检查了卫芥和谢今朝的就放了两人出去。这年头什么妖魔鬼怪都有，这样的公子小妾实在也算不得什么，再说了，自己花满楼那相好的不也喜欢将自己倒腾的人鬼莫辨嘛。守卫将心比心，挥手放了谢今朝出城。

　　出了城门五里，卫芥终于从谢今朝怀里解放，他举头望向愈行愈远的长安城门，它雄伟绵延亘古不变，经历了风花雪月的繁华和人走茶凉的悲伤，无动于衷得记录着茫茫人世的悲欢。
　　卫芥转头跟上谢今朝，心里默然：“别了，长安。”

　　与此同时，九重天宫之内位于人间权柄最高处那人发话：“前大将军之子卫芥辜负皇恩，意图行刺，全力搜寻其行踪，生死不论。”命令下达，一个时辰长安城内全面封禁，卫芥的画像也遍布长安城内。

　　“暗卫这几年越来越废物了，找个孩子都找不到。”穿着红色太监服的四喜公公，拍了拍皇上的背，“圣上息怒，卫家那个孩子从小聪颖得很，说不定藏哪去了，别因为这个气坏了身子。”

　　“要不是丞相非得拦着朕，当时直接斩草除根何必这么麻烦。”景文帝揉了揉额头，咳嗽不止。

　　四喜公公继续轻轻的拍着景文帝的背，默不作声，宦官干政自古以来都没什么好下场，他只想活着。“景文帝这几年越发昏聩了啊。”四喜公公将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默默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