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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38.

      李临溪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白惑给抱回去了。

      是抱,不是背。

      白惑这人看起来瘦,弯腰抱他却一点都不费劲,一手横在李临溪屁股底下,另一手按着他的头,边走路边还轻轻拍了拍。

      李临溪头疼欲裂,潜意识里觉得这样很丢脸,但白惑根本不容他挣扎,大手牢牢地把他那不安分的脑袋锁在自己颈间。

      “刚说了他两句,跟我闹呢。”李临溪在强烈的耳鸣声说听见白惑无奈又好笑地对周围的人说。

      白惑步伐很稳,一路将他抱离人群。四周逐渐安静下来,除了震耳欲聋的雷声,其他嘈杂声都渐渐远去了。

      “睡着了?”白惑进屋关了门,捏了捏李临溪的后颈。

      李临溪把脑袋使劲往白惑胸前拱了拱,难耐地晃了晃头。

      白惑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走到床边,摸着自己儿子的脑袋,笑道:“出了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李临溪耳鸣得厉害,只紧紧圈着白惑的脖子,呼吸声粗重。

      白惑再粗神经,这时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李临溪浑身僵硬,一着床就滚进被子里,手掌紧握成拳,浑身直冒冷汗。白惑撩开他的额发,发现他面色发红,眼眶充血,尾巴和龙角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

      如果白惑灵力没有被封,以两人的结契,此刻便可以感知到李临溪汹涌的内息,可惜他现在和凡人几乎没什么差别,只能凭着通感,察觉对方正深陷在巨大的痛苦中。

      “吃什么不该吃的了吗?”白惑忙问,他没多少带孩子的经验,自然第一个便想到了食物中毒。

      李临溪难耐地摇摇头,长尾巴在床上扫来扫去,扫到白惑,牢牢将他一圈圈缠住。

      白惑知道他难受,也没挡开,只低声哄着,认真观察自己儿子。

      且不说李临溪学过医,对于食物比他这个当爹的还懂得多,今晚又有景蓝在场,景蓝细致,是断不会让他胡乱吃东西的。

      “是不是这两天赶路太辛苦生病了?还是被我传染感冒了?”白惑又问,伸手去探李临溪的额头。

      此刻,屋外忽然掠过一个惊雷,巨响几乎就落在窗边。

      李临溪明显一个瑟缩,躲过白惑的手,眉头皱得更加深重,鼻腔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白惑一愣,崽子这反应,莫不是在害怕?

      “等我会儿。”白惑沉吟片刻,起身把屋子里的窗户全都封得严严实实,又翻找一圈,把柜子里的几床棉被翻了出来,全盖在李临溪身上:“乖,捂着就听不见了。”

      白惑本来只是临时应付,没想到这招居然有效,不多时,被子里的小崽子不抖了,呼吸声也均匀下来。

      白惑又等了片刻,估摸着李临溪睡着了,这才伏低身体去掀被子,刚撩开一条缝,棉被底下溜出来一条小尾巴,卷着白惑的手腕直往棉被里拉。

      白惑心里好笑,认命地爬进被窝,刚一进去,胸口便滚过来一只热乎乎的小黑龙。好家伙,他的宝贝儿子完全抛弃了人类形态,手脚熟练地钻到他胸口,把脸整张埋了进去,一副“要爸爸抱抱才能好”的模样。

      白惑简直不明白了,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会撒娇呢?

      可转念一想,会不会撒娇都是自己捡回来的,顺着呗,还能扔咋地。

      两人在床上躺了片刻,白惑终究不放心:“我去找景师叔来帮你瞧瞧?”

      李临溪满头大汗,摇摇头,钻到他怀里睡了。

      屋外雷声阵阵,一刻也没消停,后半夜,屋外的喧闹声终于少了些,第二天还有盛会,想是凑热闹的龙类们也都各自回去歇息了。白惑睡不着,僵着后背几乎干躺到天亮。

      李临溪状态不好,一整夜都在冒冷汗,小拳头紧紧攥着,睡着了牙齿也咬得极紧,像是在竭力压制什么。白惑一直等到凌晨五点钟——小崽子平时起来背书的时间——也没等到任何动静,就知道孩子是真病了。他终归不放心,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拿开小崽子放在他胸口的拳头,准备出门去找个医生。然而动作的一瞬间,他忽然在漆黑的被窝里瞥见了一丝红光,白惑的目力不错,夜视能力尤其好,他确信自己没看错,拿起小孩儿紧紧握着的拳头,一根根掰手指。

      小龙崽即便睡着了力气也很大,白惑怕弄醒他,很是费了一番工夫才把他的手掌掰开,果不其然,掌心正中,他们曾经结契的地方正隐隐泛出红色暗光。

      白惑龙龄一百多岁了,自诩也见过不少奇人异象,但结契的地方冒红光,还真是闻所未闻。他直觉这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但又找不出任何头绪,呆愣半晌,鬼使神差地,他看了眼自己平静无波的手掌,贴上李临溪的掌心。

      只是一瞬间,白惑猛地坐直,浑身如坠冰窟,脑中天崩地裂,如同成千上万吨的石碾从山坡上同时滚落。白惑在剧痛中根本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浑身所剩无几的灵流在与小龙崽对掌的一刹那,迅速地被吸了过去,同时,一股凶猛的蛮力从手掌那头传了过来,像一群浩浩荡荡的野豹子,顺着他的经脉横冲直撞,最终被阻拦在后颈的玄针处。那蛮力明显不甘心,完全不顾宿主的身体条件,屡次进行撞击,试图强行冲破那根玄针,霸道地掠夺更多的灵力。

      一股腥甜猛地冲上白惑的喉头,他咳呛一声,与此同时,多年的打架经验救了他,他竭尽全力飞起一脚踹在床头,整个身体迅速弹离床铺,与李临溪分开来。

      “咳咳……”白惑生生把喉管的血咽了下去,不停地咳喘。

      外头天快亮了,一缕晨曦从窗外射入,映在李临溪昏睡的脸颊上,白惑喘着气望向空气中漂动的浮尘,脑中很是空白了一阵。

      *

      景蓝一早来找李临溪,结果被侍女告知,李临溪昨晚一夜未归。

      “昨晚惊雷奇景,小贵客兴许是看热闹去了。”侍女在一侧道。

      “所以你们也未去寻找?”景蓝在李临溪的房间门口,好看的眉轻轻皱起。

      景族长一向以宽容随和闻名,侍女没想到他会突然责问,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还是另一旁年纪稍长的侍卫更机敏些:“昨晚有人在庭院里见到小贵客和白龙在一起,想是到白龙那里去歇息了。”

      景蓝点头致谢,和云伯调头往白惑的房间走。

      “族长今日似乎心神不宁,可是为族中琐事烦忧?”云伯边走边道。

      在外人眼里,景蓝心情好或不好都永远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温柔模样,也只有多年朝夕相处的云伯才敢笃定地说出这话来。

      景蓝只轻轻叹气,宝石般澄澈的的眼睛里写满了忧郁:“昨夜与周族长彻夜长聊,我们这次来怕是不能如意。”

      “事关聚水塔?”

      景蓝点头:“我一直以为聚水塔是双生塔,昨夜才得知,实则是子母塔,龙宫中放置的是母塔。”

      云伯一听,也愣了一下。

      龙族宝物众多,其中有四种宝物尤为特别,人称四大法器。其一是长命锁,持有者能与他人共享寿命;其二是尘缘镜,能看见结契之人的过往;其三便是聚水塔,可以保证水源洁净,源源不断;其四则是跃灵石,可以吸收天地灵气,增长修为。

      这几大法器,在龙族鼎盛时期,曾经是各族争抢的法宝,一度引发腥风血雨。后来龙族凋零,龙族协会应运而生,这法器也被共同约定由协会接手保管,以投票制决定去向,合理使用。

      而这四件法器的命运因各自的特殊性也不尽相同:长命锁最为私有化,数百年前因为不当使用引来天谴,被雷击后陷入休眠,至今尚未出世,和普通的破铜烂铁没两样;尘缘镜用处不大,还老爱泄漏隐私,导致家庭矛盾,因此人人避之,被放置在龙宗的地下室里无人问津,很多龙类都质疑过尘缘镜的能力,更对它能纳入四大法器这件事感到费解;相比之下聚水塔的功能就实用多了,且聚水塔的数量上也比其他宝物更胜一筹,它有两个,水族单独保管一个,另两族共用一个,用以维持水源。跃灵石是四大法器中最为神秘的一位,它遗失在百年前的战乱里,至今下落不明,亦无人见过它的模样。

      “您的意思是?”云伯显然也很震惊,“聚水塔大限已至?”

      山川亦可平,河流亦可竭,世间万物皆有寿命,灵器虽然不同于一般物件,但也并非源源不竭之物。

      景蓝少有地露出些许凝重:“还不能下结论。”

      两人正好走到白惑的门外,云伯正还想说什么,屋内突然一声刺响,是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云伯与景蓝面面相觑,前者忙去推门,“小临溪——哎哟!”

      谁曾想门边上居然有一地的玻璃碴子,云伯一个没注意,一脚踩了上去,好巧不巧,刚好扎到了脚趾头,立刻抱着脚痛呼。

      “您没事吧?”一个黑色身影从屋内跑过来,一脸关切地问云伯,模样乖巧得不行。

      “临溪?”景蓝疑惑地出声。

      李临溪回望景蓝,又顺着目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腿,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身的黑羽毛,还是个原始龙类的不雅面貌,不由脸红了红,马上幻形回人类模样:“景师叔。”

      景蓝没有多说,只点了点头,看向屋内躺在地上打滚的白惑:“这是做什么?”

      “儿子要造反了,”白惑抱着腿耍无赖,“好好的水不喝,非得给摔地上去。”

      李临溪又窘迫又无奈:“我只是一时没拿稳。”

      “我不管,我伤心,我难过,要人端水来伺候洗脸才能好。”白惑没脸没皮地说。

      李临溪拿他没办法,只好认命地去给他打水洗脸,出门时与景蓝错身而过,景蓝的目光在李临溪的身上略一游移。

      “这里小临溪不熟,我去帮忙吧。”云伯刚刚也就是逗弄小孩儿,一点玻璃渣子还不至于让他受伤,察觉景蓝有话要说,自觉地找理由告退了。

      “你又病了?脸色这样差。”景蓝缓步入内。

      屋里没人,白惑也不装了,勉力撑着爬起来靠在床头柜上,脸色苍白如纸,仔细去听的话,他的话音里还带了一丝喘息:“临溪小时候的伤……确定已经愈合了吗?”

      “十之八九。”景蓝说。

      景蓝习惯说话保留余地,他说的十之八九,那就是基本好全了意思,但白惑不解:“这么说他的神骨应该算是稳定了吧?”

      景蓝点头,沉吟片刻又说:“我方才观察,他的羽毛似乎一夜之间丰满了些许,发生了什么?”

      白惑想到李临溪今早的异样,有一瞬间的恍神,对于景蓝他没什么好隐瞒的,如实相告。

      “你说的当真?”听罢,景蓝吃惊。

      白惑点点头,伸手给景蓝看自己的手掌,上面有一片淤青:“幸好我灵力被封,不然今天还脱不了身。”

      景蓝把白惑扶起来,给他把了脉,神色转为凝重:“你近期切忌动用灵力,也少走动,最好卧床。”

      “没这么严重吧。”

      “你走两步。”景蓝只道。

      白惑一拍椅子扶手,刚站起来,还没迈步,腿一软,又跪地上去了。

      要是胖鸟在场,此刻肯定要哈哈大笑,外加一句“还没过年呢”的日常嘲讽。白惑直直地跪下去,膝盖都快磕碎了,疼得只抽气:“景族长,咱不用这么较真吧,我听你的就是……快扶我起来。”

      景蓝扶他在床上躺下,缓声道:“我并非较真,你体内的灵力已被尽数抽干,并有衰竭之势,再不好好休养,恐有性命之忧。”

      白惑之前只是感觉加猜测,被景蓝一说,才得到证实:“这岂不是和五年前那次一样?”

      五年前李临溪还是只小奶龙,和白惑在人类社会里生活,因为遇到人贩子导致暴走,无意识地利用契约逆向抽取了白惑的灵力,虽然打败了敌人,但自己也因神骨超负荷昏迷了很长时间,在龙宫休养了几年才逐渐恢复。

      同样是抽取,和五年前不同的是,这次小崽子并没有出现超负荷现象,而是很顺利地把他身体里的灵力化为已用了。白惑猜想,这一方面可能与他神骨被封,灵力有限有关,另一方面……

      白惑与景蓝一对视,两个人明显想到一块去了。

      “这孩子成长之快,还真是不容小觑。”景蓝叹道,“你们的契约可有异样?”

      白惑知道景蓝想问什么:“我们结契时他才三岁,我用的是最普通最平常的契约,我不会拿孩子的安危开玩笑。”

      景蓝点头:“你先休息,我下午给你送些药膏来。”

      白惑还想问些什么,见景蓝神色,意会地闭了嘴。没过半分钟,李临溪左右手各提了一盆热水和一盘热食过来,一进屋看见白惑老实躺着,居然没再作妖,颇为奇怪。

      “你父亲昨夜为照顾你,风寒复犯,今天还需小心照料。”景蓝交待,“明日有射箭大赛,午后莫忘记去练习。”

      李临溪昨晚虽然没睡好,早上起来精神却好得不得了,两只眼睛直冒光,听见景蓝的话,怔了一怔。

      等景蓝走了,李临溪跑到床边。白惑背对着他,他踮着脚才看清白惑的脸,刚才白惑打滚的时候还没看见,这会儿一细瞧,果然是苍白得毫无血色。白惑本来就瘦,脸色一差,整个人看起来尤为虚弱,他不禁又急又气:“你……你怎么又病了?”

      白惑本想摸摸头安慰儿子两句,但转头一想,这大手一拍上去,这小子怕是又要哭,他的小心脏还要不要了,于是干脆哼哼两声,直接装睡。

      李临溪昨晚意识不清醒,但也记得白惑是怎么耐心哄着自己的,他心里内疚万分,见白惑不应,也不敢再惊扰他,拿毛巾浸了热水,给白惑轻轻擦脸。

      白惑本来不想睡,但路上折腾这些天,他也的确有了一丝疲意,加上身体过于虚弱,竟在李临溪轻柔动作中真的昏睡过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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