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鸣长空》星燃

11、10

　　第二日，天气并不怎么好。一大早时还是清空万里，但一过了晌午，适才还晴朗的天空就阴郁见暗。远处有一朵灰云正在渐渐团集。然后，风越来越大，那朵灰云则越集越多，渐渐形成了一片黑色的浓云。慢慢地飘过来，然后遮满了天空。
　　不久天空便开始下起了雪。刚开始只是稀稀落落的一点，随着风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密。纷飞的雪花形成一道连绵不断的白色帷幕。陡然间，狂风怒吼，狂风卷着雪花似海浪一般一拨又一拨的翻卷，天地间顿时失了颜色。然后一切都看不见了。
　　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
　　却是一场大雪。
　　神州各国民风不一。如凤氏崇尚金色。北齐崇尚玄色，而晋国却崇尚紫色。所以，晋国宣昭帝的皇宫世人又称之为紫宫。
　　风雪很大，在这般恶劣的天气下并不适宜外出。但是与此同时，一顶低调的小轿，由四个身强力壮的莽夫抬着，不经意的拐进了紫宫的侧门。离他们不远处的天空恍然掠过一道黑色的影子，片刻之间飞逝而过，快得如同一把飞镖，一记利箭。这一道黑影滑飞过他们的上方，瞬间落进了紫宫深处的某一个角落。
　　那里的房檐下站着一个男人，身着一件紫色披风，领口处围着雪白的狐皮.雪花飘然而进，落在了他的发上和肩上.他悠然而立，似乎在欣赏雪景，眼睛不同于常人，是一种浅浅的棕褐色，如一双透明的琉璃瓦。
　　风雪中，屋檐下，他的耳廓突然动了动，伸出左臂，臂腕处缠着崭亮的金钢护腕。空中一声长鸣响彻，陡然间，一个黑点瞬间变大，猛地冲向他。
　　他丝毫不避。
　　顷刻间，那道黑影落在他的左臂上。
　　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只雏鹰。
　　那鹰体长五六十厘米，通身羽色为纯黑，玉爪玉嘴。
　　原来这不是雏鹰，而是鹰中之王海东青。
　　海东青的个头比一般的鹰要小，所以乍看之下还以为是雏鹰。此鹰虽然个头小，但极为剽悍凶猛，普通的鹰都不是它的对手。
　　正所谓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性秉金灵含火德，异材上映瑶光垦。
　　海东青性情刚毅而激猛，其品质之优秀可与天上的星星相辉映，其力之大，加千钩击石，其翔速之快，如闪电雷鸣。
　　往往十万只神鹰中才能出一只海东青，所以海东青又为万鹰之神。
　　最上等的海东青羽色为纯白，纯黑或天蓝色。而这只海东青的颜色恰恰为纯黑色。足见此鹰之珍贵难寻。
　　那只海东青似乎对自己在这次风雪中的表现很满意，用锋利的嘴橼轻轻啄了啄男子手臂上的金钢护腕，以示邀宠。
　　他一抖披风，雪花飕飕的落下。抚摸着海东青的羽翼。那只鹰极具灵性，兴奋的鸣叫，低下头在那男子的手掌下温顺的蹭了蹭。然后再次振翅而起，这一次没有飞向天空，而是落到他的右肩。
　　风声渐大，他的披风不停的鼓动着，披风上绣着的五爪飞龙也似乎活了一般不停舞动。
　　不错，这男子正是紫宫的主人，大晋的皇帝。
　　宣昭帝喜好围猎。所以紫宫内多筑有鹰房用来圈养雏鹰，这些雏鹰长大之后在围场上都是比猎犬更凶狠有利的助手。这只万中挑一的海东青是他两年前灭西河时从常年冰封、寸草不生的月关山上带下来的。当年还是一只刚出生的小雏鹰，两年来他悉心调教，亲自喂养放飞。于是其已视他为为主，除了他本人再不让旁人近身。不然，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皇上的海东青还是这般出色。”
　　原来这房檐下还有一人。天色本就很暗，说话这人隐在檐下最阴暗的角落，若是不留心很难发觉。
　　“阿原好斗，越是这样的天气，越想搏击长空。”他淡淡回答，右肩上那物听闻紧跟着叫一声，像是在附合他的话。
　　“哥他昨夜就走了。幸好是昨夜，要不就赶上一场暴风雪。”阮三耸耸肩，“我醉了，一觉醒来才发觉。”
　　“你很少喝酒。”他悠然道:“也从不会让自己醉。”
　　“凡事都有第一次、”阮三答。
　　“也对。”海东青跳起来抖了抖翅膀，又落回了原处。
　　阮三呵出一口白气，搓搓冻僵的双手。他裹了一层厚重的皮裘，却好像还是觉得冷，又跺了跺脚。
　　“皇上要的那个孩子我已经命人送过来了。估摸着此刻应该也进宫了吧。”
　　他转过身子看着他道：“其实你若学些武功也许能耐得住酷暑严寒。”
　　阮三的动作僵了一下，很快又抬头嘻嘻笑道：“皇上知道我极烦练武。再说一个残废有什么可练？”
　　宣昭帝静静的看着他，阮三十三岁时遭劫，右手被削掉了大拇指。而在此之前他也是个极赋武学天赋的少年奇才。右手再拿不住刀剑，这个的打击对他无疑致命。所以世人认为他是因此对阮三特别放纵。
　　其实，不尽然。
　　就算阮三没有残疾，他也会放纵他。
　　因为放纵了就不会有威胁的资格。
　　想到这，他一笑，“阮灵玉一直不放心你。离京前还向朕念叨。”
　　阮三嘿嘿笑着，“真别扭，我又不是一个孩子，有什么不放心的？”说罢又呵气搓手，“那孩子，嘿嘿，我不知道皇上会看上，先前弄伤了一点。皇上若是不急，不如先让他养个两天？皇上也知道我从来下手不分轻重。”
　　宣昭帝不甚兴趣的点点头，随意问了一句，“听说是个尤物，你舍得？”
　　“既然皇上看中了，再舍不得也舍得。”阮三笑的□□暧昧，“年纪虽然小，但却胜在风骨极佳。”说完又冒失的问了一句，“但是皇上何时改了口味？”
　　良久不见回答，他不由讶异的抬起头，却正对上那双棕褐无波的眼，不由心下一震。
　　“朕近日有些无趣而已。”拍了拍肩上海东青的利爪，它随即一抖羽翼，振翅冲向仍然一片阴暗的云霄。
　　寒风将他的雪毡吹的鼓鼓隆起，天幕下紫色的披风宛如一朵迎相盛放的罂粟。
　　晋永兴十三年冬。
　　大雪。
　　申时。
　　凤氏即平瑶公主之后，又献上了废帝幼弟凤破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