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福传》澹容

118、第 118 章

　　我枕在烛烈的腿上，昏昏欲睡，窗外的声声蝉鸣与七哥烛燕的惨叫相映成趣，穆德殿外好不热闹。
　　“到何时了？”烛烈亦阖目养神，半晌方懒洋洋地出声询问。
　　季通侧耳倾听，恭声道：“回禀陛下，刚满一炷香，广王殿下身子骨只怕……”
　　我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慎刑司里的人做事最有分寸，三十大板下来，七哥还能叫得如此响亮，摆明放了不少水。
　　哥哥也是，拿七哥做幌子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大热天里，把人拖在日头底下施廷杖，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我戳了戳烛烈，点到为止，七哥配合得天衣无缝，再不停手未免过了。
　　烛烈闷哼了一声。“把他传进来罢。”
　　挨了三十廷杖，烛燕依然活蹦乱跳，亲王常服上一点痕迹都无，一脸深仇大恨的表情，进来就直往烛烈身上扑。
　　“呜呜呜……六哥，臣弟知错了……”
　　烛烈青筋绷紧，不客气地踢开假哭的他，冷冷道：“错在哪里？”
　　烛燕死揪着烛烈的襟袍下摆不放，吭哧吭哧了好一会都没能说出个花样来。
　　烛烈怒了，使了三分内力震开他，斩钉截铁道：“你以为进了毓德宫智太妃就管不了你了？板子也打了，索性留在这里先抄几页佛经醒醒脑子罢。”
　　我扶额叹息。
　　我的傻七哥，到如今还不明白自己错在何处，当初你抽了正妃那一记响亮的耳光，把她关在王府里禁足不就完事了，偏偏眼睁睁地看着她跑回了娘家，搅得天翻地覆不说，原本有理的都变得无理了。

　　广王正妃乃礼部尚书杨道声之嫡幼女，郑国公之后，虽然家族逐渐败落，却也非智太妃的母族可比拟。广王正妃自恃清高，侍奉广王烛燕还算温柔体贴，可对待广王生母智太妃就全不是那回事了。
　　每月不按时入宫请安，面见智太妃时言语疏冷，广王烛燕与智太妃都忍了。从前与如今，广王母子都算不上得宠，正妃又是一品大员的嫡女，少不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正妃杨氏越发得寸进尺，敢在智太妃生辰时送与其他太妃同样仪制的贺仪。
　　广王烛燕得知此事后暴跳如雷，不由分说扇了正妃一耳光。
　　杨氏在家时娇生惯养，连句重话都没有，何曾被人动过一根手指头？当下又哭又闹，带着自己的陪房心腹等人回了娘家。
　　亲王正妃受过皇家玉牒册封，身份尊荣，不容小觑。外人并不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只觉得广王欺辱正妃，有失皇族体统，不□□露出褒贬之词。
　　于是广王烛燕被雍宁帝火速召回了毓德宫。
　　在我出生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七皇子烛燕、八皇子烛烝都是最幼小的皇子。二人父皇不重视，生母不得宠，与身为皇后养子的六皇子烛烈有同病相怜之感，而六皇子好歹还有一位中宫养母，对两位幼弟十分爱护，两位皇子亦与烛烈关系最为亲密。
　　此事一出，烛烈二话不说就把烛燕揍了一顿，已然为亲王掌掴正妃之事做出了交代。
　　而余下的事情……我把冰镇过的桂花酸梅汤往茶几上一搁，素白的瓷碗发出清脆的声响。
　　既做了亲王正妃，享受了天家富贵，却不屑孝敬婆婆，天底下哪有这般便宜之事？
　　藐视智太妃就是藐视烛燕，连内廷太妃都敢不放在眼里……唇角慢慢凝聚冷淡的弯度，我无声地笑。
　　虽然这些年烛烈一直最宠我，可已经成年的烛燕亦是他一手带大的弟弟。逼得他不得不对烛燕动刑，呵，杨道声能做到正一品的礼部尚书必然精明能干，为何却养出蠢笨如斯的女儿？
　　只是亲王正妃亦属命妇，烛烈不便直接下诏申饬，于是派季通往仪鸾宫走了一趟，让齐皇后“酌情秉公处置。”
　　酌情、秉公……我默默咀嚼这两个词语，对于被自家女儿坑了的杨道声暗暗道声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