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械人时代》浴浼

2、枯鬼

　　神山之域。
　　风从山谷间跃过，回荡之声如同野兽长啸。巍峨的雪山沉默矗立，白雪在月色下反射出点点微光，转瞬熄灭，冷清、空寂。峰顶直刺入夜幕，千万年间无人造访，传言被母星流放的人们曾在世界之巅——雪域的最高峰造了一座圣殿，但如今这里已被封为禁区，无从考证。
　　踩上积雪的“嘎吱嘎吱”声响起，月光照在这移动物上，泛起幽蓝的荧光——是一具穿着盔甲的骷髅。它深邃如墨的骨架外着一副光滑的冥色铠甲，两个眼窝之中燃烧的火苗变幻出诡异的生机。骷髅右手持一重剑，左手抱着一个婴孩，修长的指节有力地微微合拢。那孩子被红色的袍子裹着，隔绝了铠甲金属的冰冷。
　　骷髅稳健地向山下走去，忽听得从高空之上传来巨大的轰鸣之音，转头一看，山巅仿佛弹药爆炸一般爆射出无数的火星，在漆黑的夜里扩散、飘扬、弥漫笼罩了整个山顶。
　　骷髅眼中的火苗忽地一闪，它迅速披上一件长袍，拉过袍子遮住孩子的脸，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二日晚，在靠近神山之域边界的一个边陲小镇中，许多旅人和士兵们在小酒馆里聚集着躲避外面的风雪。大鼻子老板看了一眼面前已经半醉的士兵，在一片嘈杂中仍压低声音问到：“长官，您不去看守塔真的没问题吗？虽然您带着手下光临咱们这个小地方，实在是、实在是太感谢您…”
　　那士兵举起酒杯痛饮一口，起身对四周致意：“兄弟们开心，我心里就舒服！神山那地方，几百年了，连只鸟都不敢飞进去！有可爱的小机器人盯着，能有什么事儿啊？ ”他醉眼朦胧地看了老板一眼，“哈哈，但是你这儿的酒，是真的好喝！果然是这地方酿出来的，才喝的痛快！”说完“咚”地倒在桌上，四周的士兵和闲客开始起哄。
　　“不过啊，看守塔的机器人说昨晚在山脚看到了人，是真的吗？”有人大声问道。
　　酒馆一下子安静了，老板停下手中正在擦的玻璃杯。
　　一个帽子戴反了的士兵说，“机器人看到的，可不是人。”他故意停顿在这里，满意地环视了一圈四周屏住呼吸的人们，
　　“——它说，它看到了一具骷髅。”
　　“啪“地一下，有人的酒杯摔碎了。继而是彻底的死寂。

　　“你小子就吓唬这些乡巴佬吧，“坐在回守望塔的军车上，那士兵的朋友说道，”鹰眼太老了，那些铁公鸡们又不给换，你还指望这破系统能给咱看出什么名堂？”
　　“哈哈是呀，说看到人就算了，平常安安静静地当个哑巴系统，一张嘴就说自己看到了骷髅“，那士兵擦掉自己笑出的眼泪，”它咋不说有变身的械人在禁区裸奔呢哈哈哈哈！ ”

　　与此同时，一行穿着黑袍的人从小酒馆走出。
　　“老大，您您您、我我我我们，真要去抢吗，万一那真的是个骷髅——”
　　“傻子！ ”一个高个子男人出声，在阴影中他黑色的眼睛闪了一下，“那贼一定戴了个面具装神弄鬼。哼，想从神山上偷东西还瞒天过海，也不问问那位的意见！ ”
　　“那、那位的意见，”被骂傻子的小个子男人小心翼翼地说，“那位就是从咱们手上收东西的那个娘娘腔？”
　　他的老大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向他脑袋，“蠢货！什么娘！他是咱们金主，管饭的爷，你的第二个娘！ ”
　　他们往镇边的运输站赶去。
　　“那贼现在肯定还在来运输站的路上，要想去南陆黑市转手，他必须先坐这儿的飞艇离开。咱们就去站里堵他。”

　　川奕踏进运输站的时候，没有人。它抱紧怀里的孩子，将袍子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两只幽幽燃烧的眼。飞艇在哪里，去偷一辆直接开走好了。穷乡僻壤就是不好，镇上的人穷得连辆车都没有，要是没把自己“银翼”抵给那混蛋…它这么想着，眼眶里的火苗变小了，但就在下一秒，川奕转身，“唰”地出刀，刀面电流闪过，硬生生挡下背后袭来的一颗子弹。
　　“呵，看来还有两下子”，穿着黑袍的高个儿走了出来，一根银色的枪管对着它，冒出一缕青烟。
　　“这是什么面具，还带火”，另一个人说到。
　　川奕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可恶，怎么会有人来打劫自己。
　　“从你来到镇上我们就注意到你了，居然穿着圣廷的红袍，你可能不知道，这破地方一年都没有几个教士，伪装也要入乡随俗啊！ 说吧，你从神山上带下来了什么好东西？”
　　川奕感到愤怒，至少在今晚它原本并不想杀人。而这几个小贼却缠了上来，真是麻烦。
　　“不说？没关系，反正东西马上就是我们的了！ ”几柄银枪同时开火，四面子弹同时射来，川奕手中大刀晃成虚影，身形移动间蓝色电流划出流畅的线条，竟角度刁钻地将子弹都反弹出去，它身后红袍翩翩垂落，化解危机，不过须臾之间。
　　孩子没事吧？川奕低头望去，那小孩依然睡得沉稳。
　　另一边，黑衣人丢掉手枪，脱去外袍，拿出腰间的匕首。
　　“哼，你这哑巴怪物，纳命来！ ”
　　“铛铛铛”！那人匕首凶狠敲击在刀上想要破坏它的传感纹路，川奕惊讶于这么一个实力低微的人居然屡屡拿出黑市上才能买到的价格不菲的武器，随后手腕一抖，那人匕首震出，只见大刀迎面劈下——
　　却生生停住。
　　一根细丝悬在空中，挡住了这一刀的力度。
　　黑衣人屁滚尿流地爬开。
　　川奕愤怒地发出一声咆哮，谁？谁敢在它的刀下救人？
　　却见那细丝分作两条，一条猛地朝它脖子勒来，一条直直向怀中孩子绕去。
　　川奕再次怒吼，一刀斩断了攻击自己的细丝。另一条却将它左臂切断，抱走了孩子。
　　黑色骨头的左手落在地上，手指无力地张了张。
　　川奕两眼的火苗几乎要烧出头骨，却见那半路杀出的人朝它微微一笑，戴着镯子的手臂收回了细丝，抱着孩子的同时还不忘理了理自己头饰上的羽毛，然后转身跳上了背后的飞艇，一头长发在风中飞扬。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居然能遇见真的枯鬼，你的主子，我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