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娜娜！》大宝妞

12、那时候的观音桥，还没有方所

　　老谭，娜娜认识他的时候，他27岁，娜娜20岁。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观音桥。那是2009年。
　　在2011年观音桥地铁站开通前，大部分去观音桥逛街的人都是坐公交车到小苑，再步行到商圈。小苑公交站往前走一点，下几步梯坎，有一家面馆叫海关对面，下午就关门了。通过天桥，就到了茂业百货。那时候的茂业百货生意好啊，不仅仅是茂业百货，解放碑的重百大楼，南坪的百盛，沙坪坝的新世纪百货，一到周末和节假日，可以说是人山人海。如今，有了互联网、淘宝、京东，这些商圈里的商场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盛况。淘宝双十一节那天，交易金额是以亿为单位，以秒刷新最新交易结果。
　　茂业百货对面，就是龙湖北城天街。那时候还没有西城天街、大坪时代天街、U城天街，那时候尽管单一的北城天街虽然还没有让天街成为龙湖的商业品牌，但也确实凸显了龙湖独特的商业运营方式。那时候的北城天街、新世纪百货还没有被地下商业连城一大片；那时候的观音桥商圈还没有扩展到新世纪百货奥特莱斯、朗晴广场、龙湖新壹街；那时候的欢乐迪、银乐迪KTV遍地开花；那时候的ONLY、VERO MODA 、JACK JONES、 SELECTED 如日中天；那时候的观音桥还没有方所，还没有北仓，却也是人们逛街、吃饭、约会、聚会首选的地方。
　　他们就选在了观音桥见面。
　　“你是娜娜吧。你好。现在应该饿了吧。我们去吃牛排。”老谭对娜娜说，脸上戴着微笑。
　　老谭见到娜娜后是开心的，他喜欢她的样子。娜娜说不上喜欢他什么，也不确定不喜欢他什么。老谭请她吃的豪客来牛排。那天，娜娜感冒了，头疼得厉害，那顿饭没吃多久就结束了。老谭陪她去买了感冒药后送她回了家。
　　她吃了药就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中途有收到过老谭的信息，也没有回。就这样，第二天，第三天……娜娜就和老谭谈恋爱了。
　　老谭是娜娜的校友，也算是娜娜的师兄。老谭2005年研究生毕业，他本科在一所三本学校上的。2007年实习期间，娜娜认识了老谭的师弟，他就介绍了娜娜和老谭认识。
　　那天下班后，老谭就直接从光电园那边打车到了观音桥。他在茂业百货门口站着，等娜娜。他看过□□空间里娜娜的照片，就在□□上要了她电话，约她见面吃个饭，他觉得娜娜是她喜欢的类型。那天，他上身穿着衬衣，下身穿着西裤，脚上是一双皮鞋。老谭上班都是这样穿的，只不过那天他选了衣柜里刚买的那件白底蓝长条纹衬衣。蓝色长条纹的宽度很细，衬衣还是以白色为主，这让皮肤不白的老谭看起来更黑了。
　　老谭一米八左右，身材均匀，肩膀消瘦，衬衣、西裤、皮鞋在他身上是合适的，是恰当的，但不时髦。老谭怎么可能跟时髦有关系呢？老谭穿皮鞋走路的背影都透露出他的老实，笔直干净的西裤似乎都能让人感受到他的踏实，戴在他手上的手表和跨在他肩上的单肩皮包，也只是一个男人为满足正常生活需求的装扮，根本不是要透漏出别的什么信息——比如一个人的品味、幽默、身份。
　　娜娜对老谭有一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像来自于自己家乡的人，又或是自己的初高中同学，又或是这城市里任何一个带有这种熟悉感的人。或许因为他们都有过这样相似的经历：他们是来自小镇普通家庭的孩子，上完大学，就留在当地工作的年轻人。毕业后，他们无法回到家乡，并不是说他们喜欢这座城市的程度比家乡强烈太多，也不是说他们本身愿意回去只是迫于各种无奈。十六七岁那会儿，他们高考完就真正踏上了背井离乡之路，他们背上背包，带走一家人甚至一村人的愿望。站在绿皮火车的走道上，他们紧捏着背包的背带不放，那里面装着宝贵的通知书，对面大爷亲手弹的棉花被，那是他们的十几年苦读书的心血，是他们从家乡进入大城市的通行证，是他们冬日抵抗寒冷的温暖，是父母的爱。
　　火车站人来人往，人们都急匆匆地奔向各自的目的地，回家的回家，打工的打工，探亲的探亲……。他们扛着背包，继续走向公交枢纽站，没有要停下来休息的意思，尽管在火车上终于熬过了坐了几十个小时。他们想要看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学，想要把双脚踏踏实实地踩在大学校园的地面上，看那一草一木，看那图书馆，那教学楼，那一切，从书上看的，从电视里看的，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在梦里梦见的。肩膀背酸了，就换成手提，手被背带勒红了，就又把背包换到肩膀上。
　　他们在这条道路上别无选择。他们可以选择继承父母的所有，在父母所在的地方过父母那样的生活。可是他们从小就开始被父母、乃至父母的上一辈教导，要走出去，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要认真读书，读书的目的就是去大城市，不要再过我们这样的生活，我们这样的生活说不上不好在哪里，但是你们不要过我们这样的生活。外面的世界大啊，精彩啊，那才是你们应该去的地方。
　　他们毕业了，参加了工作。住进大城市筒子楼里三四十平米的他们，发现这么大的城市里有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是如此的艰难，才发现跟这个城市的距离与自己家乡的距离，都是如此的遥远，遥远到即便一秒钟能拨通父母的电话听到他们的声音，也无法抓住慢慢老去的父母，直到下一次见到他们时，又发现走路慢了些，眼神迟钝了些。
　　尽管家乡有他们的父母、亲人，发小以及童年的一切。他们离开家乡求学那一刻到大学毕业之前，并不知道有这样一天的到来。
　　那时候，还有寒暑假的时候，觉得假期是如此的漫长和百般无聊，后来才觉得社会的现实百态比这漫长的假期要残酷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