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萧关》堇敏

8、第八章 纪北王

　　“对了，你如何知道除了董平还有人来，还知道是我？”肖堪斜眼看着正龇牙咧嘴喝药的程霁寒。程霁寒喝完最后一口，咧咧嘴：“若不是还有人来，董管事何苦怕回去受罚呢，反正也没人知道我翻他的密信。”肖堪听完瞪了董平一眼，董平缩缩脖子，程霁寒继续道：“至于猜到是肖大哥嘛，就更简单了。”肖堪失笑道：“怎么说？”程霁寒挤眉弄眼：“近日来在燕州附近活动的难……墨衣堂的人无非你和李大哥，李大哥就爱往床下面躲，你爱干净，定然在梁上。”
　　肖堪抬手就是个爆栗：“你小子，小聪明倒是多。”程霁寒捂着头笑嘻嘻得：“多谢夸奖多谢夸奖。”肖堪无奈道：“别没个正形了，此次与孟家联姻之事，你打算怎么办？”
　　程霁寒反问：“你们的行踪有无暴露？”肖堪正色道：“我们一路隐藏行迹而来，孟府应当无人知晓。”程霁寒点点头：“孟家长女孟青衫身体虽弱，密信上却说并无大碍，可是给我父亲的书信上写着她病情加重，恐难长命，明显是在说谎。”肖堪道：“难道他们想利用你联姻，来和程家拉上关系？”
　　程霁寒摇摇头：“我不知道。若是只想与程家有些什么关系也就罢了，我只怕他们所谋的另有他人。”肖堪瞪大了眼睛：“难不成是阁主吗？”程霁寒眼中透过一丝阴霾：“若是他们想利用我接近师父，那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燕京孟府。前院书房。
　　“女儿拜见父亲大人。”晏南嘉盈盈而拜，孟冬谢挥挥手：“起来吧，卿卿。”孟冬谢身边侍立的一个粉衣女子走上来搀扶晏南嘉：“妹妹，快起来吧。”晏南嘉不着痕迹地推开她的手，粉衣女子也不恼：“看你脸色不是很好，一定是路上奔波累着了，我让王妈煮了点参汤，一会你喝点。”孟冬谢面色一僵，刚要张口，晏南嘉冷冷道：“多谢姐姐关心。只是参汤过于滋补，本就不适于年轻人引用，更何况我近日疲惫，体虚火旺，喝了参汤，只怕热毒攻心。”
　　粉衣女子面有觑色：“那……那妹妹不喝便是了。”晏南嘉又道：“姐姐有这样的细心，不若平日里多给夫人熬些参汤便是了，不用在这里殷勤我。”粉衣女子一惊，以手掩面，仿佛很难过的样子，孟冬谢重重咳了一声：“诶，卿卿，怎么能这样和你姐姐说话呢！”晏南嘉还想张口反驳，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笑声，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南嘉真有本事啊，一回家就能惹得孟叔叔生气，我可害怕的紧啊。”
　　男子头束金玉冠，身着暗红色大氅，眼中泛着笑意，直教人看着他便要也笑出来，粉衣女子见了他欢喜道：“仲英哥，你来啦！”晏南嘉看到他，心中一沉，即刻转开视线，微微行了一礼：“参见纪北王。”纪北王秦泽微微抬手：“快起来吧，我在这里可并不能算是王爷。”粉衣女子早已绕过晏南嘉，挽住了秦泽的手臂：“仲英哥，你来燕北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啊。”秦泽刚想回答，晏南嘉瞅她一眼：“纪北王是北魏的王爷，他来大朔的燕北境地若是大张旗鼓岂不是来寻死吗？”粉衣女子抿抿嘴唇，想要生气，又想起身边的翩翩男儿，便冲秦泽撒娇道：“仲英哥，你看南嘉啊，她总是这样欺负我。”
　　秦泽拍拍她的手臂以示抚慰，却抬眼去看晏南嘉，多年未见，听说她跟随齐老先生四处行医，遍行大川海河，身量长高了，虽显单薄但又不柔弱，仿佛能看到她骨子里的倔强和聪敏，不禁把眼神放散在了那一抹白衣上。
　　晏南嘉低眼看地，自然不知秦泽的失态，孟冬谢和粉衣女子却是看得真真切切，孟冬谢暗暗叹气，粉衣女子暗暗咬牙，拖着秦泽便往外走：“父亲，我带仲英哥去后院观赏你那盆古铜莲啦。”秦泽猛然回神，不舍得同粉衣女子离开，走出门外还频频回首。
　　孟冬谢沉声道：“卿卿，去看看你母亲吧。”晏南嘉行礼道：“是。”起身缓步而出，白衣身影伶仃单薄，孟冬谢重重叹气：“冤孽，都是些冤孽。”

　　燕京孟府。□□东院。
　　一个穿着莲青色棉裙的妇人正在给院子里的菊花浇水，晏南嘉走到院门口，扶着院门却不敢进去。妇人背着身，缓缓说道：“都三年没回来了，还不想见我吗？”晏南嘉猛地脱口而出：“不是的！”便进了院子，几乎是小跑着来到妇人身后：“娘……我……我回来了。”妇人浇水的手不停：“嗯。回来就好。”晏南嘉眼中噙泪，席地而跪：“娘！”妇人手中一顿，浇水的竹浇落地，她回身搂住了晏南嘉：“我的好孩子！”两人相跪而泣。

　　内堂。
　　孟夫人拿出盒子里的菊花糕：“喏，专为你做的，你不爱吃甜，这些糕里都没有放蜂蜜，你尝尝。”晏南嘉眸子里亮亮的，不知是欢喜还是未干的泪：“娘做的都好吃！”孟夫人微微笑着：“就你会哄我。”晏南嘉咬了一口菊花糕，正听到西边传来孟青衫娇娇的叫声：“哎呀，仲英哥，你来看这朵呀！”不禁眼眸一暗，孟夫人拍拍她的手背：“不必理会她，她就是这个样子。”
　　“娘！你不能总是这么忍气吞声！”晏南嘉恨声道：“她不是您亲生的女儿也该听您的！毕竟您才是这孟府真正的女主人，哪里由得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整日抛头露面料理家事！摆出一副轻狂的样子做给谁看！”
　　孟夫人摇摇头：“我也不是没说过她……她便说你也是女子，凭什么能出门在外，肆意妄为。我实在是不好做。”晏南嘉一点也没犹豫：“可我是大夫，大夫哪里分男女，若是当初您和父亲教授医术时她也好好学，此刻也能出门行医。是她当时嫌苦嫌累，说女子不能风餐露宿、接触外男，怎么见了纪北王就变了主意？”
　　孟夫人苦笑道：“她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她一心想成为纪北王妃，每次纪北王到孟府寻药必贴身陪同，全然不顾……全然不顾纪北王的母妃早就看中了你……”晏南嘉叹口气：“德妃娘娘已经过世，她当初也是一时起意，不能作数，何况……何况我对纪北王并无男女之意，我看纪北王倒是对孟青衫挺好的。”
　　听着院外孟青衫的笑声，孟夫人正色道：“这次你去沧京把程四公子请来，有没有和他说……”晏南嘉担忧道：“父亲要我不要暴露身份，我不便和他言说。”孟夫人也是忧心忡忡：“还记得我与程家夫人交情深厚，又施恩于他们，他们这才缔结下儿女鸳盟……这次，老爷想尽办法请来程家的小少爷，我却觉得并非定亲这么简单……”
　　晏南嘉安抚孟夫人道：“娘，你别太担心，我今晚便去告诉程霁寒，让他小心行事，注意安全。”孟夫人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一边是故人之子，一边是我的夫君，哪一方出了事，都会叫我心里不安。”晏南嘉眼神飘到院子里那朵紫霜雪上，无端端便想起同像霜雪般多变的蓝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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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纪北王秦泽，字仲英，北魏皇子。
孟冬谢，字长青，孟府大老爷，曾任燕北提督，精通医术。
孟青衫，字桃雪，孟府长女，孟冬谢逝世夫人所生。
晏可云，字微澜，孟冬谢现夫人。
古铜莲、紫霜雪：菊花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