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梦踏尘归》兮琳琅

5、五

　　庭院大雪飘落，早已过了梨花满地的季节，庭院寂寂，早起的小丫头走进屋里，月华问道：“外面怎么这么亮？”
　　“姑娘，外面下雪了。”小丫头笑着说，说罢走上前去要为女子穿衣。
　　“下雪了？”月华眼角微扬，抓起大氅跑出去。
　　大雪纷扬，飘进廊内，飘落女子发间。站在廊间，月华伸手去接飘落的雪花，却化在了温热的指尖。“原来，这就是雪。原来，这就是雪！”月华不断地重复着，原来，雪真的是世间精灵，这样温柔，这样纯净，这样轻盈。不觉间，月华飞过长廊，落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随雪花在空中起舞。
　　无极殿内。
　　“陛下，下雪了，把门口的暖炉点上吗？”
　　笔锋微顿，墨色晕开来纸上，心间似星盘微动，滑落了刹那间眼中的流离苍茫、无措。陵川搁笔案上，抬眼间，目光好似穿过了时空，到了所不及的过往。
　　“雪？”
　　“嗯。”
　　“雪是什么？下雪？是和下雨一样吗？”
　　“你没见过雪？”
　　“我的家乡没有冬天，天空也没有下过雪。”
　　“哦？”
　　“雪是什么？”
　　“雪——是世间的精灵，美丽、温柔、纯净、轻盈。”
　　陵川微笑地看着月华向往的眼神，轻轻地说：“留下来，等下雪了，我们去看雪。好吗？”
　　月华抬眼对上陵川温柔的目光，倏而一笑，唐突了星月，唐突了万里江山。眼角微扬，月华拥抱着陵川，趴在他的耳畔，笑着说：“好。”
　　四月芳菲尽娇艳，不及卿，刹那朱颜。
　　长久的寂静，小太监微微抬眸，“陛下？”
　　“嗯？”
　　“要把门口的暖炉点上吗？”
　　“不用。下去吧。”
　　陵川起身，踱步窗前。抬头望去，窗外雪纷纷扬扬的下着，飘落在繁花隐去的大地上，天地苍茫，一片悄寂。檐角的风铃阵阵清响，荡出去遥远。站在棠梨宫苑门外，陵川远远地看着早已结满冰霜的梨树下翩翩起舞的女子落寞的容颜，徘徊不前。
　　你说你想看雪，下雪了，你不开心吗？
　　月华仰头旋转在茫茫大雪间，雪拂过面颊，不及离去，就融在了泪水中，终随泪水，滑落皑皑白雪。
　　这世间的情愁，总是这般相似，总是要缠绵哀伤一段，才算是来到过世间。
　　“爱，到底是什么？”
　　“爱是冰冷世间的暖。”
　　“爱，由何而起，由何而终？”
　　“自心始终。”
　　月华揽上陵川的腰，温柔的风吹乱乌丝，格外地惑人心神。“我觉得我是爱你的，陵川，你呢？”
　　陵川总觉得，作为一个帝王，说爱太过羞耻。而此刻，陵川只是想着，说爱，太过轻浮。陵川松开月华，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漆亮的眼睛仿佛藏匿着璀璨星河，认真地看着月华抬起的双眼。“我陵川此生，若能得你一人，再无遗憾。”
　　有些人的缘，就像是春风吹过的江南岸，走过的风霜岁月，再见到你的那一刹那，全部沦为了背景，只为了衬托你的出现。恍若从梦中醒来时明白，我一直在等待你的到来。
　　爱是什么？有人说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其实，爱只是暖。万物众生都有一种本能——靠近温暖。但其实爱，并不是众生的本能，它是一种能够凌驾于本能之上的感情，所以成了人间最美丽的存在。
　　爱是燃尽自己，成为让爱的人本能靠近的暖。
　　人们总是用喜欢希望去交换爱，所以成就了凄凉。两个真正相爱的人的悲剧不是真正的悲剧，那是世间的丑陋。但如果真心错付了喜欢，才是人心的悲剧，悲剧了世间的暖。爱是什么？爱从来就不是藏在心底的萌芽，需要用习惯或是慕去浇灌。爱是与人俱来的霎那之间，心底那如星辰变换的世界。爱不需要寻找，只需要等他到来的时候，你便明白。
　　“哗”水袖无声地飘落，枝桠上的雪坠落如无力的蝴蝶，终止在属于自己的孤冢。月华转身回屋，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抬起骄傲的头颅，眼底的的悲伤却好像摔碎的月光，一声长叹寂静了时光。“我不过是想陪着你，走过人生一场。”
　　瞳孔紧收，陵川鼓起勇气迈出脚，却只能看着单薄的身影匆匆离开。
　　“月华。”终究没有勇气叫住眼前的人，呢喃如一阵风，消失在茫茫大雪，无影无踪。有些人，不是不爱，只是有时候，没有勇气去爱。
　　爱，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谜一样的题。